第二日,当洛羡尘被众长老诊断出是被魔功所伤时,整个赤霞宫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安予汐却是坐如针毡。
一来,她怕洛羡尘醒后记起最后与他见面的人是自己,将这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
二来,她也在担心孟浮寅。
这么大手笔的操作,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真是枉费他隐藏了这么多年,怎么能破功了呢?
而始作俑者孟浮寅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坐在一旁,仿若两耳不闻窗外事。
安予汐看他一眼,皱起眉头,垂眸,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最后往他这边挪了挪屁股,一只手托着腮,若无其事地小声地在他耳边招唤,“诶,诶,诶,诶诶诶诶!”
这人,怎么连头都不转一下。
苏莞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坐不住,“几位长老,羡尘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几个赤霞宫里资深的长老捋了捋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魔功十分高深,我想突袭大少爷的人定是魔族高手中的高手,要醒过来,可能要十天半个月了。”
苏莞双眸中频闪涟漪,身体僵如木桩,旋即她一指坐在高座上的洛康亭,“姨夫..... ”
手指颤巍了一下,姨夫正在痴呆地张着嘴,口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她绝望了,双手掩面,低低抽泣。
再过十天半个月,锦雀宫就输了。
有一位长老安慰她道,“你姨夫没有中魔功,他的症状我们也诊断不出来,有可能明天就好,也有可能,得了老年痴呆,一辈子就这样了。”
苏莞哭得更厉害了,双肩都在不停地抖动。
这时,孟浮寅突然出声道,“还是我去吧,不过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安予汐手一抖,脑袋从手腕上掉了下来,下巴磕到了桌子上。
果然,他见不得苏莞哭!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孟浮寅仿佛与她心有灵犀般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手帕,站起身,走向苏莞,动作温柔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苏莞抬眸,动容地看着他,复又纠结地垂下了头,最后一咬牙,被迫无奈般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浮寅哥哥了。”
孟浮寅的修为再不济,也比她强。唯今之际,苏莞也是别无他法了。
安予汐一面揉着下巴,一面看着眼前如琼瑶般的剧情。
苏莞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来,如芬芳桃酿般的眼眸中微甜含醉般望向了孟浮寅,一只软若无骨的小手握着手帕正慢慢从他的胸前攀爬而上,递到他的腮边。
孟浮寅看向她,目色浓浊注视,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没有将手臂放回到身侧,而是顺着她的高度又回到了她的脸颊上,丝滑的帕子从他的指尖划向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不谢!”
安予汐从冥想中回过神来。
现实中的剧情是这样的,孟浮寅抬手接过自己的帕子,粗鲁地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根本无视苏莞伸过来的手,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安予汐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到自己眼前,只见孟浮寅转头瞥她一眼,“还不走?”
她低着头,囫囵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
孟浮寅平素里在赤霞宫不担什么大事,也没人会刻意在意他的去留。
就像这次众长老已经轮番守夜,准备合力擒拿魔徒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让孟浮寅帮忙,甚至他说去锦雀山,众长老也都没有意见。
反正有没有他这个人在都无所谓。
于是,他们在赤霞宫人心惶惶时,大摇大摆地出发了。
安锦素这个女主如今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因为洛羡尘的一次次晕迷,她真的是心力交瘁,终日守在药锅前。
反而是安予汐,现在活跃在各大仙门之中。
不过出了门,安予汐看到孟浮寅和苏莞都各自招了佩剑,又是一阵头疼。
大户人家出门不都有马车代步吗?
为什么非要御剑?
于是她跃跃欲试地提议道,“不如我们找辆马车吧?”
孟浮寅和苏莞双双瞥她一眼,已经站到了剑上。
安予汐放弃,无般不情愿地扭着腰,自觉地跳上了孟浮寅的剑,让原本刚刚起飞还不平稳的剑又是一阵急遽地摇晃。
孟浮寅稳了稳剑,转过头来瞪她。
安予汐环抱住他的腰身,还将自己的大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任由他如何瞪,她都装作看不到。
苏莞皱了下眉,挑眸看向孟浮寅时,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笑。
她不由得愣了下,回想这两个人从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画面,很难和现如今这副如胶似漆的恩爱画面联系起来。
她有点不懂了。
要说御剑的速度就是比飞机还要快。
他们从赤霞山到锦雀山不屑一柱香的时间,本来马上就快要到宫门了,却在这时,安予汐无聊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环,却不想被耳环上的银针划了下手指。
一颗殷红的血珠子从半空中如雨滴般垂了下去,安予汐忙着吸指止血,根本没有徐意脚下的这座山头上已经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的黑雾。
孟浮寅猛地一侧首,再一低眸,目中一紧,驱剑从半空中俯冲而下。
等苏莞反应过来时,孟浮寅已经不见了。
他驱剑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吗?
仙门之人驱剑的速度与本身的修为有关,修为高者,真气醇厚,身体轻盈,自然能驱使着剑快速行驶,上下转弯就能有如剑上无人般自由迅敏。
修为低者,真气沉浊,身体笨重,不但御剑会摇摇晃晃,有时走上大半天也没走出几里路。
孟浮寅自己御剑也就算了,这一路上,再加一个负重的安予汐,他居然也能驾驭地如此轻松。
这个认知让苏莞更加疑惑。
此时的孟浮寅已经平稳着陆在一处山头,脚刚落地,便能感觉到周围的黑雾挤压般的向他们包裹而来。
安予汐胃里一阵绞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往一块堆砌,仿若有一双手将它们揉捏成一团。
巨痛下,她听见自己耳边慢慢奏出无数鬼魅的笑声,交叠重复,此起彼伏。明明是从黑雾中传来的声音,却像是根深地固地长在了脑海里一般。
她呼吸困难,喉咙处紧绷如密封,她现在很想将自己的脏器都呕出来,总比现在要舒服。
拽着孟浮寅手那只手渐感无力,就在她双膝马上要跪倒时,孟浮寅一把扶住了她。
淡蓝的剑芒从地上升起,氲氤着逐渐扩散开来,在安予汐的脚下仿若生出的一朵朵的冰莲。
孟浮寅站在她身前,却是一动不动,目色如常,眼眸左右一扫,单掌吸剑,冰蓝之光穿过二人的身体,驱散了周围一点点的黑雾。
他微微侧目看了眼安予汐,见她趴在自己肩头像吸奶一样正在用力呼吸,只好抬手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拿开,“退后!”
“我不!”后面还是黑雾,她才不要进去送死。
孟浮寅抿了抿唇,智者应该将她一把推开,而他却又多废了一句话,“你退后,我劈开这妖魔之气。”
安予汐目光一抬,哦了一声,连忙乖巧地向后退了两步。
孟浮寅握剑,回眸,沉目,他手腕轻轻一转,冰蓝的剑芒中流蹿出无数的气息,如一条条鲤鱼般向四面八方跃去。
剑未到,气先至,他的手握紧剑柄时,灵气便灌进了剑中,再借由剑本身的灵气,合二为一,杀伤力能增加一倍。
挥剑,流光四溢,冲天而起,顿时山头地动山摇,黑雾在这阵巨烈地摇晃下,纷纷坠入谷底。
“浮寅哥哥!”苏莞也御剑而下,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万顷的妖魔之气,就在片刻被孟浮寅收服了,这人要多么强大。
安予汐虚脱地坐到了地上,刚想安宁片刻,却突然看见从地上冒出来的一缕缕黑藤,蜿蜒而上,像升出了新芽。
“孟浮寅,这边!”她跳了起来,不想这黑藤却缠住了她的脚踝,比真的蔓藤还要结实,她拔了半天都没能将脚拔出来。
“啊!”苏莞也叫了出来,因为她的脚也被黑藤缠上了。
孟浮寅几乎没有犹豫,驱剑先赶去了苏莞那边。
只是黑藤生长的速度太快,斩了一缕,马上有第二缕第三缕缠过来。
苏莞吓得嗷嗷大叫,全身颤抖,惊恐大哭。
孟浮寅看了眼同样受罪的安予汐,只犹豫了一秒,便瞬移到了苏莞面前。
安予汐脚下的黑藤已经缠到了她的腰上,尽管她求救的目光已经非常明显了,但看着孟浮寅率先奔去苏莞那里,心如死灰般都不想再挣扎了。
她最终还是比不过苏莞在孟浮寅心中的位置。
黑藤缠的速度很快,不屑片刻,已经缠到了她的脖颈处,勒得她再次窒息。
然而她看到孟浮寅却是十分尽心尽力地将苏莞脚下的黑藤用自己的灵力吸了出来,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谷底。
甚至为了苏莞的安危,他还在她周围下了一道屏障。
等做完这些事后,他再回到安予汐这边时,她已经像蝉蛹一样像活活包裹在里面了。
安予汐不是不想挣扎,她是真的挣不动,如果她挣的动,她一定跑去苏莞那边把孟浮寅拉回来。
在黑藤里面包裹着,她仿若是到了地狱的边缘,严重的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竟也出现了幻觉。
在幻境中,她看到孟浮寅没有执剑劈开她身上的黑藤,而是自己从黑藤中融了进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了幽黄的光芒,慢慢低下头靠近她时,她仿佛看到了两盏温暖的烛光。
然后,她感到两片冰冷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顿时,她身体里的气泽充盈起来,如注入了氧气般让安予汐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风声乍起,她被禁固在身体两侧的衣袖翻飞。
她睁开眼睛,看着孟浮寅的长发在他淡漠的眼睑前肆意横流,张了张嘴,孟浮寅从她的唇边抬起头,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有力道,“走!”
纵身旋转而上,黑藤崩崩崩地被气泽崩裂,四散逃蹿而去。
苏莞全程看得热血沸腾。
直到他们安全着陆后,她才猛然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在吃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