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醒?”
“没有。”
“是不是也磕着头了,用不用再叫医生来看看?”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没有烁安严重,用不着医生。”
“咱又不是没有医生。”
“烁安破了那么大个口子都没出什么大事,她这顶多被划了几下的难不成比他严重?”
“我……我这不是怕她有内伤。”
“行了,有完没完。”烁阳受不了出声打断。
跟着烁阳一起进小黑屋的光头和老柴听见他这声,才结束二人之间喋喋不休的争论。
绕着还在地上的叶岁年转了两圈,烁阳冷着脸说:“光头你去接水,老柴把她抬起来。”
“好嘞。”两人齐齐应声,都是满脸的兴奋。
跟烁阳办事久了,接完水该干什么,接下来的流程他们门清。
*
叶岁年从意识清醒后一直在地上软趴趴躺着,没人的间隙会动动手脚活动身体,顺便偷看几眼这是把她关在了哪里。
但每动几下手脚,身体的几处部位都相继传来痛感,肯定是掉进坑里时撞到的。
她又试了试,好在这些部位的疼痛都是暂时性的,应该都只是些撞伤、擦伤,没有严重到骨折之类的伤,稍微休养就能好。
叶岁年松了口气。
再次睁眼观察到她此时所在的房间里空旷得很,一整个房间里只摆着一套桌椅,上面吊着一个灯泡,再无其他东西。
四面墙上连扇窗都没有,也不算没有,有一扇窗,只是它被木条封住了,跟没有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扇门,这门只在上面开了一个窗口,其他门上该有的把手、锁孔这些东西它都没有。
也有可能是她在的这边没有,门外该有的都有。
这有点像专门用来关人的房间。
叶岁年想到这里心里突突地跳,越看越觉得这里像个牢房。
有话好好说,烁家寨的人不至于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她定死罪,把她关起来吧。
叶岁年现在急需一个能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人。
不过最初模糊听到的两道男声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说话急躁,听起来不够稳重,像看门的小喽啰。
她现在要等真正能做决策的人。
然后不知道隔了多久,她听到又有三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其中两道声音是先前那两人的,还有道没听过的声音虽然只说了几个字,后面便没再说话,但另外两个人明显听他的,叶岁年断定他应该有些权利,在这里起码是个小头头之类的。
至于他人怎么样,能否沟通顺畅,这点有待考察。
她本想在地上继续躺尸,听他们多说一些,也好对这个寨子里的事情多了解一些。
哪知道这人再张嘴就让把她抬起来,还让另一人去打水。
听到走近的人笑得不怀好意,叶岁年当然不会觉得他们是好心想把她叫醒给她水喝。
但这时候再睁眼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外加她的东西都不在身边,没有能护身的武器。
叶岁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装晕看他们想干什么。
等光头把水接进来,老柴已经把叶岁年双手反剪,从地上把她架起来了。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下颌就被人用力捏开,源源不断的水从她被迫张开的嘴巴里灌进来。
叶岁年感觉有无数的水顺着嗓子流进了她的胃里。
最开始没有防备,被他们得逞,等反应过来他们想干什么,叶岁年自然不能受这种对待。
她简直不能理解,烁家寨的人都喜欢不说话上来就是干是吧。
她睁开眼奋力扑打给自己灌水和捏住她下巴的人。
老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反过来捶他,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叶岁年一个肘击打到脸上,打得他倒退几步。
他捂着嘴,里面有血顺着指缝流出。
光头也没防备,手里的水没倒出去,反而泼了自己一身。
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忘了人已经从他们手里跑出来了,只顾着看自己的伤。
叶岁年趁这个空档向门边冲去,刚才他们接水回来没有关门,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更何况这一寨子的人都是疯子,留在这怕不是要被他们弄死。
她窜得飞快,光头这才反应过来,眼看不好赶紧扔下桶去和老柴一起拦人。
叶岁年闪身躲开老柴朝她抓过来的手,然后回抓他的胳膊借力一个转身把光头飞踢开,再顺势下压她抓住的这条胳膊把老柴反身摁倒在地。
光头再次冲上来,叶岁年把地上的老柴推给他挡住来路,光头避让不急,差一点被搬到和老柴叠在一起。
几招之后她就对这俩人有了判断,只有蛮力,打起来其实她胜算很大。
甚至可以说她完全能将这俩王八蛋撂倒。
原本这样是没错,只是她在计算时漏掉了在场的第四个人——最开始两人灌她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那个小头头。
烁阳本来嫌脏不想动手的,看光头倒水时他就离他们有几步远,就是因为不想被溅到水。
眼看现在两个人没一个能打过叶岁年的,嘴里吐出“废物”两个字后,他十分嫌弃地出手了。
本来把两个人弄倒后可以跑出去的叶岁年,在跑到门口时碰到了他。
局势瞬间发生变化。
叶岁年从一对二变成一个对三个,尤其是这第三个看起来是最弱的,实际比另外两个不知道能打多少倍。
加之叶岁年身上有伤,从掉进坑里开始就没有吃过饭,十几招之后她脱力般被按倒在地。
烁阳示意从地上起来的老柴和光头把她控制住,继续刚才没倒完的水,然后又退到几步之外。
叶岁年不停挣扎,一旦抓住机会继续攻击身前身后的两个人。
可惜老柴和光头吃了刚才的教训都有防备,这次没被她推开。
光头不爽地重新拿起水桶,本来他还不把叶岁年放在心上,一个女的,还是个好看的女的,他担心什么?然后他就被一脚踹出去了。
刚才那一脚踹的他肚子生疼,这次再倒水的时候他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盯着叶岁年的一举一动。
水再次直冲冲的灌进来。
叶岁年简直难受的反胃,咳嗽着呛了好几口水。
看她这反应光头重新兴奋起来,把桶扣得更近,整个桶都倾斜过来,加速给她往嘴里倒水。
叶岁年还是使劲挣扎,但刚才的打斗已经消耗掉她大部分体力,现在的力道对老柴和光头完全构不成威胁。
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占优势,叶岁年放弃和他们硬碰硬,不那么用力挣扎了,只是不断扭头,后仰,不断躲避水桶,就是不让水再多进去一滴。
光头的水桶跟着她扭动的幅度方向不停摇摆,最后水洒出来不少。
不过前面灌进去的那些也够她喝一肚子的了。
一桶水倒完。
“行了。”有人说。
光头把空水桶随便丢到地上,老柴见状也松开了钳制叶岁年的手。
“咳……咳……”没了后面的桎梏,叶岁年狼狈地扶着被捏红的下颌不停往外吐水。
是她低估了这帮人的狠辣程度,难道他们打算活活把她呛死或者灌满水撑死吗?
叶岁年抬头盯着正对面桌子那坐着的男人,是她刚才还在考虑的那个可以沟通的小头头,也是最后出手把她撂倒的人。
这人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穿短袖白衬衫和一条黑裤,长得也人模人样,没想到做起事来狠得简直不留余地。
刚才几句话说得轻飘飘,俨然不在乎一桶水下去她是死是活。
然后她才仔细看左右两边站着的人,也是刚才给她灌水的两个人:一个壮实的矮光头,另一个高点,老点,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
叶岁年牢牢记住这三个人的脸,等她有机会一定会把今天的遭遇统统报复回来。
她说到做到。
老柴和光头灌水的时候烁阳全程看着。
他姿态俊雅地坐着,对上叶岁年那恨不得要吃了他的眼神,烁阳毫不在意。
这是他惯常用的审讯手段,每次几桶水之后看到的都是被审问者或怕,或恨的神情,他已经习惯了。
拿出一张纸巾擦拭不小心溅到裤子上的水珠,烁阳漫不经心问叶岁年:“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叶岁年没回答他,嗓子刚才被呛到了,到现在火辣辣的生疼。
“呵,一句话都不说。”烁阳冷笑几下,抬抬手示意老柴他们继续。
光头得了令,提起地上的水桶去接水。
叶岁年看见这个没头发的人又拿桶出去了,拿桶肯定是要接水,把水接回来要干什么,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她又难受地咳了几下,想想被灌水的痛苦,然后无力地说:“我说……”
烁阳听到想要的开头,欣慰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等着听他想要的答案。
“快说。”老柴在后面推她,让她不要拖延时间。
“我确实是来探亲的,咳咳……没人派我来,你们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烁阳:“没人派你来,你却第一天就绑了我们的人?”
叶岁年:“所以我说有误会。”
烁阳没问她是什么误会,叶岁年也不解释,两个人总共说了不到五句话,谈话到此结束。
既然他一心认为她有所隐瞒,叶岁年觉得解释也无济于事,不如少费口舌,更何况她现在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无比难受,她心中憋着气,说不出什么好话,要不是敌强我弱,她真的想冲上去扇他们两个大耳光。
*
“呕……”
烁其走进小黑屋就看见光头和老柴扯着一个人在往她嘴里倒些什么,动作粗鲁,让他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不过老柴和光头不是他的人,他就没制止,先问了烁阳:“你们干什么呢,大老远还没进来就听着声了。”
烁阳看见烁其来摆摆手让老柴和光头停,对着他无奈道:“没办法,抓来的这个外族人什么都不说,我只能想办法让她开口了。”
烁其走到桌子另一边拉出椅子坐下,“现在呢,问出什么了?”
烁阳冷哼一声,对这一下午的审讯成果很不满意:“她嘴还挺硬,坚持自己是来寻亲的,这是光头提的第四桶水了,这样都没撬开她的嘴说出点别的东西。”
以前被关进来的,一般第二桶水开始就忍不住倒豆子一样什么都往外说了。
像叶岁年这样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肯说的,太能忍了,烁阳反而更怀疑她的目的,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烁其:“看来她吃软不吃硬,不如换个方法。”
“软的?”烁阳有点不耐地看着地上的叶岁年,头发沾水以后湿哒哒贴在脸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就怕她软硬不吃,浪费我们的时间,你有什么好主意?”
烁其把查到的叶岁年基本信息给他看,“不如从她现有的信息入手,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内容是真是假,要是伪造的,多问几遍她总有一次会露马脚的。”
烁阳翻了翻烁其递过来的资料,里面从叶岁年出生到现在记录在案的经历都在其中,“太浪费时间了。”
他不太赞同烁其的办法,如果今天灌水没用,明天他还有别的办法,肯定比今天更刺激。
如果还不行,后天可以再换,保准能让这个叶岁年吐出点什么。
“你急什么。”烁其重心往后,把椅子的前两个腿翘起来,坐在椅子上荡啊荡,“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在这慢慢和她磨。”
“怎么,你不忙外面的事了?”烁阳问他。
烁其无所谓,“那些事没了我还有别人顶上,而且外面的事哪有族里的事重要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人可以由你来审。”烁阳耐人寻味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要求:“不过你们每天对话的任何内容都要录音。”
“听你的。”烁其看了眼地上湿漉漉的水和人,又转头看了烁阳一眼,向他保证:“我每天发给你。”
这样人就算转到了烁其手上。
临走的时候,烁阳让老柴和光头先出去。
屋内除了地上没有动静的叶岁年,只剩烁其和烁阳两人时烁阳开口提醒:“我知道你心软,看不得我们几个这么欺负她一个人,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对她心软,她可未必会对你心软,别忘了她的身份。”
烁其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烁阳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只是随口答应,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不想多管,自己已经友情提醒过了,烁其是个聪明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做,对外族人心软就是对自己人心狠。
看烁阳施施然从小黑屋走了,烁其继续在椅子上坐着,没着急去看地上的叶岁年本人。
反而是又看了一遍叶岁年的履历,规定的年纪上学,按部就班的升学,毕业后顺利留校当老师,在运动方面自由搏击和长跑拿过不少奖。
看到这些奖项的时候烁其停顿了几下,比第一次看的还要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看完。
是很厉害,那她凭自己就把烁安给绑了好像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这些如果全是真的,她前半生顺遂,往后看去也可以想到她会拥有一个怎样安稳的人生,这样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烁家寨的存在?
*
而叶岁年从被灌水之后,肚子一直很胀,有种随时要吐的感觉。
但想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不停在干呕。
从刚才的打斗之后她被那两人拉扯着,不知道灌了多久的水。
灌到最后他们已经不在乎是往她嘴里倒,还是往头上脸上倒了,他们只是不停地保持倒的这个动作,让她一直躲不开迎头而下的水枷锁。
叶岁年感觉她的耳朵也进水了,可能堵在耳膜边,两只耳朵听起来嗡嗡的。
好在她的眼睛没事,虽然也有水溅进来,但她大部分时间闭着眼。
一旦眼睛睁开,她的视线必然对着正前方——那个坐在桌边的男人。
——指使这两个人做这种事的人。
叶岁年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牢牢记住了他的脸。
等她有机会,她保证,一定会让他体验到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
她要把成千上万的水摆着他眼前,逼着他喝下去!
……
后来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又有人进来了,然后他们才停下来。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叶岁年此刻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是朦胧不清的。
不过她知道这个人来了,那三个人走了。
她短暂的解放了。
但叶岁年没有高兴多少,一个变态走了,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更变态,烁家寨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