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公布了,考的时候迟渐就感觉这次超常发挥了,不出意料,这回的年级第一是他,纪珩和他之间就差五分,是断层第二。
最近几天纪珩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辅导他高三内容的同时赴家里的约。
老张电话快打爆了,全是关于下学期竞赛保送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迟渐紧赶慢赶的应付罢,转身就去缠着纪珩。
近些天快过年了,大大小小的街道处都开始挂红灯笼,多了丝喜庆的味道。
迟渐专门给半挂买了件花里胡哨的红棉衣,两人遛狗时纪珩总吐槽半挂穿着很傻,一个小公狗穿得像黄花闺女。
迟渐很上道,第二天就在路边摊买了和半挂那件很像的两件情侣棉袄。
“很帅的”迟渐提溜着棉袄往前凑,特意指着棉袄上那俩彩色镶着金边的牡丹花向他展示:“不信你试试,你看这俩大花看着多精神啊”
纪珩很少拒绝迟渐,但在丢脸和拒绝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屎盆子镶金边”
迟渐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手机震了一下,纪珩侧头去看消息。
他捉住对方伸来的手,轻轻摩挲对方腕骨,“姜野要出去玩,去吗?”
迟渐眼珠子一转,突然咧嘴乐了:“去!怎么不去!正好要遛狗,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去个地方”
地上深厚的积雪还未被及时清理,一踩一个鞋印,迟渐尽管手套围巾一个不落,还是被冷的直蹦。
昨天摆摊的大姨今天还在,见迟渐提留着两件棉袄,误以为对方是来退货的,不等他开口就匆忙提醒:“小伙子,不退啊”
迟渐笑着拉下围住半张脸的围巾:“姨,不退,再来三件”
“拿着”他坏笑的将棉衣塞过去,自己牵着乱蹦的半挂,鼻梁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光之中格外扎眼,“整不死他们仨”
纪珩:“……”
姜野大老远就瞅见对面两个人提着什么红色的东西,边兴奋的冲那边跑边喊:“我操!渐哥珩哥该给咱带礼物!真够兄弟!”
结果越走近越觉着不对劲,转头问身旁两人:“他俩带的春联?”
陆晓闻言也眯眼去看:“不太对吧……”
迟渐见对面在跑,也很激动的想跑,刚撒开步子就被一股拉力扯回去了。
冰凉的声线混着刺骨寒风冲进他耳廓:“别跑,滑”
迟渐撇撇嘴作罢,这人总这样,跟保姆似的。
离得近了三人才看清那是什么,姜野倒是兴致勃勃的就要去试穿,剩余二人直接背过身假装打电话。
姜野感动的蹲下身抱着半挂直哎呦:“大冬天的还惦记我有没有衣服穿,渐哥你也太仁义了”
迟渐直奔背过身的两人,嘴都被冻麻了,只得言简意赅:“穿!”
蒋隅表情复杂:“这是啥?”
“红裤衩”
陆晓搓搓鼻子欲言又止:“现在穿吗?”
最终两人的抵抗在迟渐的威胁里溃不成军。
姜野已经利利索索套上了红棉袄,站在雪地里像皇帝一样甩了甩袖子,牡丹花上的金边被正午微弱的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你看!多带劲!”姜野拍着胸脯,棉袄上的棉花被拍得鼓鼓囊囊,活像个刚出锅的红馒头,“渐哥眼光绝了,这出去一走,整条街的红灯笼都得给咱当陪衬!”
迟渐要笑疯了,连忙摆手划清界限。
蒋隅捏着棉袄的袖口,指尖都在发颤:“我要是穿这件去拜年,我妈能当场把我胳膊卸下来”
“怕什么?”迟渐已经把另一件往纪珩身上套,纪珩边后退着躲边护着迟渐,还是拗不过,被拽着胳膊塞进了袖子,“过年穿红,辟邪”
“我看你就是最大的邪”纪珩低头系扣子,指尖触到正面的“正义”两个大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抬眼时正撞见迟渐对着他笑,那人自己也穿了件一样的,两朵大红花并排站着,活像年画里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傻得人心里发暖。
陆晓最后还是把棉袄套在了羽绒服外面,拉链只拉了一半,企图用黑色羽绒服的领子遮一遮那晃眼的红。
五个人站在雪地里,连半挂都穿着小号红棉袄蹲在旁边,远远望去像一串刚串好的冰糖葫芦,引得路过的老大爷直乐:“这几个小伙子,真喜庆!”
姜野被夸得更得意了,弯腰抓了把雪团成球,突然往陆晓背后一扔,随后假装没事人般吹口哨。
雪团砸在羽绒服上,噗地散成一片白。
陆晓愣了两秒,转头看见姜野脸上没绷住的笑,二话不说也抓了把雪。
雪球“嗖”一下脱离手掌,正打在姜野额头上,雪沫子顺着姜野的刘海往下掉。
“我靠!不是我!”姜野抹了把脸,转身就往雪堆里扑,双手并用攒雪球,“蒋隅!帮我干他!”
蒋隅刚把棉袄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就被姜野塞了个雪球:“别怂啊!”
他看了眼陆晓,又看了眼笑得一脸看好戏的迟渐,最终还是把雪球扔向了陆晓,但准头差了点,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
“没人跟我一队?”迟渐摩拳擦掌,突然一把拽过纪珩的胳膊,小声耳语:“男朋友跟我一队”
纪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迟渐塞了个雪球:“揍他!他刚才笑你花棉袄呢!”
姜野立刻皱着一张脸喊冤:“我没有!我夸你好看呢!”
话音未落,纪珩手里的雪球已经飞了过来。
纪珩勾勾唇角,雪球不偏不倚砸在姜野张开的嘴里,让他嗷呜一声吐了半天雪。
“纪珩你下手太狠了!”姜野吐着嘴里的雪渣,抓起两个雪球就往纪珩冲,“我跟你拼了!”
迟渐连忙挡在纪珩身前,用胳膊肘怼开姜野:“哎哎哎,欺负我队友是吧?”
他脚下一滑,差点带着纪珩一起摔进雪堆,纪珩伸手捞了他一把,两人踉跄着站稳时,后背已经挨了陆晓的偷袭。
“哎呦你看这”陆晓拂去衣袖的雪沫,嘴上虽这么说,笑意却不减:“误伤误伤”
“放屁,陆晓你嘴都咧耳后根了”迟渐弯腰抓雪,突然发现纪珩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垂着眼看他。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落在纪珩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那件红棉袄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顺眼。
“看什么?”迟渐把一个雪球塞到他手里,“打蒋隅!他刚才躲在树后面阴我!”
纪珩捏了捏雪球,雪粒从指缝里漏出来。
他没去打蒋隅,反而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对着正蹲在地上团雪球的姜野后脑勺扔了过去。
雪团不大,却精准地炸开,吓得姜野一蹦三尺高。
“我靠珩哥!你学坏了!”姜野转身怒喊。
彼时正是午后,太阳挂在灰蒙蒙的天上,像块被水泡过的旧棉絮,虽有微弱的阳光但没什么温度。
半挂在雪堆里狂打滚,棉衣沾满雪花,转头就奔着蹲地上的迟渐冲过来。
爪子上的雪瞬间全蹭到了迟渐的红棉袄上,迟渐笑着弯腰摸它的头,没防备纪珩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把一个雪球按在了他的帽子上。
“我去……”雪顺着帽檐往下掉,迟渐缩了缩脖子,转头瞪纪珩,“你居然偷袭我?”
纪珩挑眉,替他拂去身上的雪渍:“跟你学的”
阳光正好,雪地上的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远处不知谁家偷偷放了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巷子深处传过来,惊得枝头的积雪又掉了些。
五个人穿着同款红棉袄站在雪地里,头发上沾着雪沫子,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停不下来。
“不行了不行了”陆晓认怂般弯着腰去扒拉衣领上的雪,眼睛被冻的通红:“我靠,我刚才好像被谁踹了一脚”
无人认领这一脚。
迟渐正和纪珩并排站着,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个暖宝宝。
纪珩捏了捏那个小小的暖袋,抬头时看见迟渐正盯着他的棉袄看,嘴角还带着笑。
“还觉得丑?”迟渐问。
纪珩没说话,伸手拽了拽迟渐棉袄的衣角,把被风吹开的领口系好。
红棉袄上的牡丹花挨在一起,像是在互相较劲谁更鲜艳。
“哎,你们看那边!”姜野突然指着街角,“是不是有人在放烟花?”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小簇金色的火花在半空炸开,虽然不大,却在白亮的天光下格外显眼。
大概是怕被人发现,只放了一朵就停了,但那瞬间的光亮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源城不是禁烟吗?”迟渐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的,“等除夕夜,咱找个地方放呲花去”
“我家有存货!”姜野立刻接话,“去年我爸买多了,还剩好几把仙女棒”
“走了走了”迟渐突然拍手,“云叔到路边了,去把半挂扔回去,感冒了就完了”
陆晓应和:“对对先把半挂安顿好”
几人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半挂大概是玩累了,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红棉袄上沾的雪开始融化,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路过刚才那个卖棉袄的小摊时,大姨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见他们五个穿着同款红棉袄走过去,忍不住笑着喊:“小伙子们,这棉袄穿得挺精神啊!”
迟渐回头笑着冲她摆手,嘴上却声音不大的嘲笑自己:“像炸街仔”
纪珩没回头,悄悄把迟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避开了从雪地里驶过的自行车。
两人身上的雪沫也很快化了,像突然绽开的小水花。
快走到云叔车边时,又一阵鞭炮声响起,这次离得很近,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几人下意识地捂耳朵,迟渐却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巷子口的方向。
纪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正站在巷口抽烟,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本子,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他们的目光扫过这边,在看到五件显眼的红棉袄时,明显顿了一下。
“怎么了?”纪珩低声问。
迟渐没说话,只是轻轻拽了拽纪珩的袖子。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红棉袄的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的鞭炮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却不知怎么,刚才的热闹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姜野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笑着往巷口走:“走啊,愣着干嘛……”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迟渐一把拉住了。
迟渐的脸色不太好,指了指那两个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别过去,好像是……市容的”
雪又开始下了,很小的雪粒,落在红棉袄上,瞬间就不见了。
巷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线下,那两个男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姜野的笑声卡在喉咙里,顺着迟渐的视线看向那两个男人,烟蒂在雪地里明灭,黑色羽绒服领口露出的制服边隐约可见。
他刚热起来的脸瞬间凉了半截,拽了拽蒋隅的胳膊:“我操,真的假的?他们是不是过来了?”
蒋隅往陆晓身后缩了缩,帽檐压得很低:“咱没放鞭炮啊,怕什么?”话虽这么说,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半步。
陆晓也跟着后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两人手里的本子看:“不像巡逻的,倒像是在排查……刚才那边放烟花的,可能被盯上了”
风卷着飘雪打在红棉袄上,簌簌作响,五件红棉袄在灰白的巷子里太扎眼,跟举着信号灯似的。
迟渐咬了咬唇,突然拽住纪珩的手往旁边侧巷拐:“走这边!”
纪珩被他拉着踉跄了两步,余光瞥见那两人已经掐了烟,正朝他们这边迈步。
他反手扣住迟渐的手,力道不轻:“慢点,雪滑”
姜野反应最快,一把抄起蹲在脚边的半挂,跟着往侧巷冲:“陆晓!蒋隅!快点!”
侧巷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走,墙根堆着没清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响。
蒋隅跑的时候没注意,棉袄下摆勾到了墙角的铁丝,刺啦一声撕开个小口子,他“嘶”了一声,也顾不上心疼,跟着往前蹿。
“他们跟过来了吗?”迟渐跑得急,围巾滑到脖子后面,冷风灌得他嗓子发疼,回头看时差点撞上纪珩的后背。
纪珩停在巷口往里望了眼,侧耳听了听:“没听见脚步声,可能就看了两眼”
两人接触的皮肤像被加热了般滚烫,上升最快的不是心率,是体温。
陆晓扶着墙喘气,视线越过巷子口往刚才的方向扫:“他们好像在记地址,估计是刚才放烟花的位置”
蒋隅双手抱臂靠着墙,“大概率是不会跟上来了”
迟渐突然笑出声,笑得肩膀直抖。
“笑什么?”纪珩伸手抹了把他脸上的水汽,指尖冰凉。
“笑咱们……”迟渐喘着气,指着纪珩的棉袄,“穿得跟几个红包似的,居然没被抓住”
纪珩也垂下头勾了勾嘴角,突然眼眶一热。
迟渐总是像个四处游荡的小太阳一样,平时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又能精准检测到每个人的情绪。
他眼尾扫过纪珩的神色,忽然伸手在对方下巴上挠了两下,像之前纪珩安抚他一样。
纪珩缓过神,掀眸看他。
迟渐凑在他耳畔轻声开口:“男朋友,其实我感觉我刚刚跑的有点像企鹅”
纪珩轻笑出声,学着他的样子凑近他耳语道:“企鹅宝宝”
空中雪花飘得更甚,个个急得像赶时间,两人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融,像一场无声的暧昧戏场。
“哎”迟渐面上一阵热感,但还是应了声。
几人都累着了,哟呵着要回家吃饭,姜野压着陆晓的头往自己肚子上按:“小鹿你能听见我哭诉的肚子吗?”
陆晓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开他,“听得见,叫爸爸呢”
蒋隅余光一直注意着那边快亲上的两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条消息。
【蒋隅:你俩他妈要亲上了】
只见纪珩掏出手机极其敷衍的瞥了一眼,随后他手机震了震,那个大字赫然在目。
【纪珩:亲了】
蒋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