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是真的饿了。
无论是盯着纪铭怀中的赤钰狐咽口水，还是在被放下山后疯狂地捕食，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你是把它饿了多久啊…”第n次被凤渊扑腾起来的尘土糊了满脸后，卫锡问道。
陆笕柔无辜地抿了抿唇：“它都是自己去契兽峰觅食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难不成契兽峰的妖兽死绝了？”卫锡不免怀疑这般可能性。
但很明显，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而相对于这种不存在的可能性，众人更不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性——契兽峰存在着某种让凤渊畏惧的东西。
一个强大的妖兽？亦或者…某个强势的入侵者。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苍云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以防万一，蒋昀当即用灵力凝结出了一只灵蝶，把他的担忧一并说给了唐宗旭，希望唐宗旭能够派人去契兽峰打探一下。
而与众人的心事重重不同，终于得到食物的凤渊倒是心情畅爽。
小山中的妖兽并不算多，它来来回回跑了小半个时辰也才吃了个半饱，但这半饱相比于之前的饥饿来说，已经足够让它精神饱满地继续接下来的旅程了。
至少载着众人飞个一天一夜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蒋昀等人不会这么伤心病狂，毕竟有现成的方舟可以用，他们又怎么会舍舒适的方舟不坐反去骑鸟呢？
所以原本属于凤渊的工作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全由方舟给代劳了。
方舟的速度不快，但胜在不需要歇息，一行人飞行了五个日夜后，终于到达了乌悯城的邻城。
虽说是邻城，可两城之间却隔着一大片荒地，漫天黄沙迷眼，让人看不清一丈外的事物。
反观仅一墙之距的城内，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天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差别着实太大。
蒋昀等人下了方舟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换一身行头。没办法，谁让他们是要混进魔都呢，一身写满了‘我来自崤雷门’的青衫总归是有些太过招摇，他们需要换一身低调又符合魔界审美的衣裳。
陆笕柔不爱麻烦，进店后直截了当地找掌柜要了一件纯黑的衣裳，考虑到魔界女子较为奔放，末了她又加了句：“要布料少点的。”
蒋昀没想到陆笕柔身为一个女孩子，买衣服竟可以这般神速，一时间愣了愣神，待回神后，他对掌柜道：“我们要三件男装，也拿黑色的吧。”
掌柜问：“布料也少点？”
蒋昀嘴角微抽：“···不必。”
掌柜点点头，记下了他们的要求，又给他们量了量身形，随之进内堂捧出了一叠衣服，一件件地展示给他们看。
这些衣服虽然都是黑色，但除了陆笕柔特地要的纯黑，其他人的衣服上都多多少少有些其他鲜艳的颜色，或是衣襟上的异色，或是袖袍上的刺绣。
蒋昀那一件就有着浅灰色的衣襟，以及外衫上用红白两色绣上的丹顶鹤。
掌柜将衣服拿在蒋昀身前比了一比，赞叹道：“我的眼光不错吧？”
“你们没说要纯黑的，我就给你们挑了适合的款式。”
说着又拿起一件在纪铭身前比了一比。
纪铭那件较为简单，仅有衣衫边缘用金线绣了一圈的花纹，和袖袍上的一小朵金莲，不花哨却看着贵气。
确实很适合纪铭，掌柜的眼光确实不错。
蒋昀不由地笑了笑，对着掌柜道：“多谢。”
“这有什么。”掌柜试好了纪铭，便开始试卫锡，“你们都穿纯黑的多难看啊，像一群乌鸦似的。”
卫锡斜眼瞄到正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对的陆笕柔，噗嗤笑道：“乌鸦。”
“···”陆笕柔不服气地甩了甩衣裳上用来装饰的银铃铛。
“带着铃铛的乌鸦。”
“···”
买好了衣服，一行人回到方舟上，再等卫锡被凤渊追着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后，蒋昀从乾坤袋中拿出四颗暗紫色的晶石，一一分给其余三人。
“这是魔晶，会散发魔息，你们将它随身携带，千万不要弄丢了。”
“除了带着魔晶，你们还得时刻隐藏自己的气息，不得在魔修面前使用灵力。”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道：“一旦被发现，我们就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处境。”
说着，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纪铭。
不管怎么说，此行定是有危险的，纪铭本不该参与进来，可却因为他的缘故被卫锡强行拉入队伍。
若是一路平安，倒也算给他涨了些许阅历，但要是有个好歹，蒋昀只怕追悔莫及。
“师兄？”
察觉到蒋昀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纪铭抬头回视，只一眼便看透了他眼底的担忧。
纪铭心中微热，却又有些酸涩。
虽然师兄担心他是好事，但他并不想一直被师兄拦在身后被师兄保护，也不想因为有危险而被师兄独自撇在靖灵苑中安全地呆着。
他想···和师兄比肩，和师兄一起。亦或者···反过来保护一下他的师兄。
但蒋昀显然是不知道纪铭心思的，他皱着眉思考了片刻，低声询问道：“纪铭你要么就在此等候我们？”
“等···？”纪铭微征，遂果断摇头，坚定道：“我要去。”
蒋昀劝道：“魔界终归是有些危险的。”
“可我也并非什么也不会。”纪铭看着蒋昀，认真地道：“师兄，我快要金丹了，我也···十六了。”
“你···”蒋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卫锡拍了下肩直接打断。
“纪小跟屁虫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走哪他跟哪，要他在这独自等你那么长时间，还不如把他送到魔修面前来得痛快。”
“···什么鬼说法？”
相比于紧皱眉头的蒋昀，纪铭却是展露出了一个笑颜，难得地和卫锡统一了一次战线：“卫师兄说的没错。”
蒋昀：“···”没错个屁，骂你跟屁虫你还乐呵。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昀也不好再拦着纪铭不让他去，所以一行人收拾收拾后便又出发了。
只是这一路，原本活泼的陆笕柔却不怎么说话。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快到乌悯城时，陆笕柔才走至他的身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蒋师兄，我今年十七，没到金丹呢。”
蒋昀：“？”
“没什么。”见蒋昀没懂自己的意思，陆笕柔随意地笑了笑。而后退了一步，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将方才换上的新衣裳展示给蒋昀看。
然后在身上响成一片的银铃声中轻俏地问道：“师兄，好看吗？”
蒋昀闻言将目光定格在陆笕柔身上，此时少女弯着眉眼笑得轻柔，一身纯黑的衣裳简约却不单调，绸缎与轻纱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再配上还在微微颤着的银铃用作装饰，一时竟真有了几分‘小魔女’的气质。
而清风吹过时，拂乱她袖裙上的轻纱，将原本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毫不留情地裸露在外，又为她平添了一丝以往不曾有过的媚气。
“好看。”蒋昀如是说道。
后者闻言也终于展露出一个真正的灿烂笑颜，驱散了心中所有的阴霾。
很快一行人就停在了乌悯城的不远处，隐藏好气息，冒着飞舞的黄沙徒步走入城中。
整个过程十分地顺利，就连入城门时，也只是被几个魔兵牵着的妖犬嗅了嗅气味，便被放了进去。
胤苣山距离城门有些距离，但蒋昀等人不能动用灵力，无法御剑而去。不过好在乌悯城处于魔界边缘，城中也有不少不修魔的寻常百姓，所以他们除了徒步之外，还有个选择——坐马车。
随便在马车行中买了辆较为宽阔的马车后，一行人便又开始向前走了。
只是行道与在天上飞行不同，不是大概知道一个方向就能到达目的地的。城中道路弯弯绕绕，不仅容易绕远，还容易钻进死胡同中。
第五次走进死路后，蒋昀忧郁地望着前方的小酒馆，决定去吃顿饭缓解一下心情。
随行的三个人中，除了纪铭之外也都一副颓样，卫锡是和蒋昀一样的郁闷心情，而陆笕柔则是纯粹地晕车···
“早知道就找一个马夫了。”卫锡嘀咕道。
蒋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小心为好。”
事实上找一个马夫确实能提高他们的效率，却也增加了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撇去卫锡的灵矿不提，单就去一趟胤苣山，他们就没什么必要和魔界的人有过多的交集。
最好是能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不惊起一点波澜。
但世事总是不遂人愿，蒋昀越想规避麻烦，麻烦就越是能找上门来。
众人在小酒馆休息够了之后，出门便在马车上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俊秀的少年，顶着一脑袋凌而不乱的短发和一条长到足以搭在胸前的发辫，支着一条腿倚靠在车厢外，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们。
“你是何人？”蒋昀皱着眉警惕地问道。
“嗯？”少年的目光聚焦在蒋昀身上，暗红色的眸子被光线照着炸出了一抹血色，他坐起身来，将辫子往后一甩，勾起唇角极为轻佻地说道：“让你身后的小美人来问问，说不定我就能回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