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但蒋昀还是没有停止寻找苍云巅内即将晋升金丹的弟子。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搜寻范围从亲传弟子扩大到了内门弟子，并拜托了几个师弟师妹，让他们一有消息就及时告诉他。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就到了骆黎晋升金丹的日子，蒋昀却仍没找到那个在原著中死于心魔的弟子，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听闻有人因心魔而陨落。
事实显而易见，那个在原著中担任警示骆黎的人就是卫锡无疑。
说来倒是有趣，蒋昀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人竟都是原著中被一笔带过，死得简单，连名字也没有的路人甲。
世人常说世事无常，命运难料，蒋昀如今终于对此有了深刻的体会。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在故南山顺手救下纪铭，又或者卫锡没有预渡心魔的突发奇想，这两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在这个世界中因为个中缘由而消失不见。
想到这，蒋昀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纪铭。
后者很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即转过头来，用清澈的双眸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纪铭缓缓地勾起唇角，弯了弯眉眼，朝他展露出一个轻浅柔和的笑容。
蒋昀心脏一顿，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一股难言的情绪占据了他整个胸腔。
“师兄？”纪铭敏锐地察觉到了蒋昀神情上的变化，他略有些无措地伸手将对方的手轻轻握住，眼中尽是担忧。
蒋昀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纪铭笑了笑，道：“没事。”
不过虽然他说没事，但纪铭显然不怎么信他。此时小孩依旧握着他的手，扬着些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乎想要看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蒋昀有些受不住纪铭这样的眼神，担心再被他这样盯下去自己就忍不住给他全盘交代了。于是他只好将头转回去，继续看向此时正在晋升金丹的洛黎以及在他身边护法的唐宗旭。
结果这一看，蒋昀就发现了些和方才不一样的情况——唐宗旭微微皱着眉，表情不太美妙。
蒋昀有些担忧地走近了一些，随之便感觉到了洛黎极为紊乱的气息。
应是遇到了心魔。
蒋昀松了口气。
遇见心魔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每个晋升金丹的人都会进入心魔之境。
而心魔之境的难易程度和影响方式因人而异，像蒋昀上次就是处于一种十分平和但诱惑力和迷惑性都极强的幻境，只要能醒来就算是破除了心魔，所以唐宗旭才会在他魂魄快要离体的时候强制性地将他的魂魄压回到体内，并呼喊他的名字将他唤醒。
不过相比于蒋昀所经历的，其他的心魔之境大概就残暴得多了。
好比卫锡所经历的心魔之境，就隐隐地有种逼迫他走火入魔的趋势。好在那只是受蒋昀影响所幻化出来的假心魔，并不能给卫锡造成真实的伤害，所以才仅仅将卫锡困死在了其中而已。
若是真正的心魔之境，卫锡就算不死，也会一生受心魔所扰，最终一步步地被诱入黑暗。
然而仅管心魔之境凶险且变化无常，但蒋昀能确定的是——只要骆黎能够毫发无伤地破除心魔之境，就肯定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骆黎周身忽地泛起了几丝雷电，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他突然睁开双眼，眼神狠厉，双颚紧咬，恶狠狠地瞪着前方的一切——包括正巧在他前方站着的蒋昀。
蒋昀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视线，顿时只觉脚底生寒，脊背发凉，一股骇人的恐惧之感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神经。
蒋昀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佯装镇定地与之平静地对视，不消一会儿，骆黎就似乎从心魔中缓过神来了。
他放缓了凶恶的神情，渐渐地将方才展露出来的锋芒一并给收了回去。
蒋昀见此终于松了口气，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以为骆黎和他有仇了，幸好只是还没从心魔中缓过神来。
幸好···
“感觉如何？”一旁的唐宗旭见骆黎缓过神来，俯身询问道。
骆黎垂眸片刻，遂抬眼看向唐宗旭，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了袖中，随后点了点头低声道：“无碍。”
唐宗旭不疑有他，没再多问。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斜眸觑了觑前来陪同的蒋昀二人，对骆黎道：“既已无碍，那就随着他们回去罢。”
骆黎低声应了好，又起身朝唐宗旭拜了一拜，便径直走到了蒋昀身边，道：“师兄，可以回去了。”
“哦，好。”蒋昀应道，而后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才同纪铭一起向唐宗旭拜别。
三人离开了山涧，蒋昀与纪铭走在前，骆黎则慢了他们一步。
走到一半，骆黎忽然停了下来，对蒋昀说道：“师兄，我想起还有些事要找师尊，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蒋昀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现在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觉得心里发慌，汗毛倒竖，似乎是被那一眼吓出了点心理阴影···
所以一听骆黎不与他们一起回去了，蒋昀脸上隐隐露出了半分笑意，连忙应道：“好，你早去早回。”
说完，就拉着纪铭加快了些步子往前走去。
骆黎半眯着双眼望着蒋昀对他避之不及的背影，微微歪了歪脑袋。
不容他思考蒋昀为何这般作态，胸腔中早已忍耐不住的郁气就已逼得他脸色忽变。
他想要将那股气压下去，奈何总是不能成功，于是只能捂着胸口，猛地呕出了一口淤黑的血。
骆黎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眼神逐渐阴狠，他直起身来，一边用手指抹去嘴角的血迹，一边用脚缓缓地将地上的泥土覆盖在血迹之上。
待掩盖完了一切后，他抬眼看向已经走远的蒋昀，用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口中残留的血腥味，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他已经想好了，他不会让蒋昀继续这么轻松地活着的，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来承受不是···
大概是骆黎的视线太过于强烈，使得纪铭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于是他忽然转头看向骆黎，正巧看见了他脸上这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纪铭面色一沉，视线逐渐冰冷，眉目间皆隐隐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像是在说，无论他藏着什么心思，都最好赶紧打消。
骆黎也没想到纪铭会如此敏锐，他稍稍愣了一愣，但很快就恢复成了平常那种随意懒散的模样。而后他朝着纪铭挑了挑眉，将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分。
纪铭眉头微皱，那股不妙的感觉仍旧没有散去。他不再浪费时间在骆黎身上，转而握紧了蒋昀的手。
“怎么了？”蒋昀感觉手上一紧，他侧目看向纪铭，轻声问道。
纪铭沉默了片刻，想要告诉蒋昀骆黎有点问题，但又担心是自己小人之心，于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待二人回到靖灵苑时，卫锡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蒋昀一见他，便皱着眉嫌弃道：“你干脆和庐岭君说一声，直接住进靖灵苑得了。”
卫锡还真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穆星君恐怕不会同意。”
“你知道就好。”蒋昀失笑，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将卫锡刚刚倒好的茶顺手夺了过来。正欲饮下，便被紧随其后的纪铭伸手拦下。
纪铭拿过茶杯，先是将其完璧归赵，而后才又拿了一盏新的茶杯放至蒋昀面前，仔细地为他倒了一杯。
蒋昀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微微一愣，遂反应过来——差点忘了这孩子洁癖···
无声地叹了口气，蒋昀重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面的卫锡却是微微挑了挑眉，侧目瞥了纪铭一眼。
后者坦然地与之对视，清冷的双眸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可以被窥探。
卫锡盯了他一会儿后，不屑冷哼道：“嫌弃我。”
纪铭面色如常，闻言神情淡然地解释道：“没有这个意思。”
卫锡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你要是再真诚点，我还能假装信一下。”
纪铭轻轻一笑，道：“卫师兄随意。”
“···”卫锡表情一塌，转头对着蒋昀诉苦道：“蒋晏时你看看你师弟，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
“不可爱吗？”蒋昀侧目看了看正在给他续杯的纪铭，“明明可爱得紧。”
忽然被夸，虽然明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夸赞，但还是让纪铭执茶壶的手微微一颤。一颗水珠也因此而从杯中溅出，溅在了石桌上，很快又渗透了进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就像某些情绪一般。
纪铭抿唇不着痕迹地扬起了一抹笑容，然后轻声道：“师兄所言极是。”
两人这一唱一和将卫锡气得有些心肝疼，他兀自翻了个白眼，遂果断地将话题转移开来：“最近听闻魔界又有异动，据说是一个坐镇魔都的将领修行不当死了，此时魔界正大肆招选能坐镇那处的高阶魔修。”
蒋昀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也不由地飘忽了一瞬，待回神后，他饮了口茶，意味不明地轻叹道：“也不知会落入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