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瞬间安静下来,钟期左右看了看,发现两个大佬一个比一个冷静,一个天性不爱说话,另一个挨了批评嘴闭得比什么都严实。
确实是没人再吓唬他了,可他却莫名觉得,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似乎更吓人一些。
他哆哆嗦嗦,还是没憋住,嘤了一声,小声说:“要……要不,仙君你们还是说点什么吧,这么安静,我害怕……”
楼藏月额角一跳,耐着性子反问:“你想说什么?”
钟期顿了顿,想到这趟莫名其妙的旅途都快到目的地了,他自己却还是稀里糊涂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不太妙。
于是他问:“就……仙君啊,咱们去坠仙谷,究竟是要干什么的?”
此话一出,被迫“禁言”的萧云霁也看了过来。
楼藏月眉宇间的愣怔一闪而过,半晌,眼睫轻颤,吐出三个字来:“取东西。”
“什么东西?”钟期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然后自动自发的联系了上下文,结合了前因后果,斟酌片刻试探着说道:“难不成……是仙君你的……”命牌?
毕竟是个那么重要的东西,是应该最先被想起来,最先取回来妥善保管才对。
顾忌着萧云霁还在场,钟期的话没说完全,但楼藏月听懂了,他垂着眼摇摇头,淡声道:“不是。”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趟要取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在那茶楼里,那一点点的命牌气息出现的瞬间,坠仙谷三个大字就出现在他脑海里,隐约间有个声音告诉他,醒了就到那去,在那里,他曾经寄存过一个于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寻仇只是离开归云宗的托词,直至那一刻,他才在千年懵然中,寻到了细微的关于那段遗失的记忆的痕迹,他自然不会放过……
钟期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被否了一个答案还不气馁,仍在猜测,紧接着又道:“不是……那什么,那……难不成!是能恢复您灵力的东西?法宝?”
“也不是。”楼藏月说。
钟期失望的嗷了一声,又瘫坐回去。
楼藏月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丢失的灵力,但架不住有别人在意。萧云霁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听到这里突然心里一紧:“什么叫恢复灵力?你的灵力出什么问题了?”
“暂时消失了而已,何必大惊小怪。”楼藏月头也不抬,半晌意识到萧云霁问他这话会不会有别的意图,又冷着脸补充了一句:“没有灵力,我照样可以斩妖除魔,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意思就是,别以为他没了灵力就好欺负,他照样能收拾人。
出乎意料的是,萧云霁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与他调笑,更没有借机嘲讽或是示威之类的,只是沉了脸,看着难得的严肃又认真,正经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微妙的压迫感。
他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丢了多久了?可有解决之法?”
一连几个问题,夹杂着楼藏月看不懂的紧张和关心。
他皱起眉:“我丢了灵力,你倒是比我还紧张。”说着,眼中带上了些许疑惑。
萧云霁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脸色的沉肃迅速褪去,他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颜:“好歹你我同行,自然是要多关心你一点的,你说对吗,钟明仙君?”
楼藏月:“……”谢谢,不必。
知道了此行目的,钟期解惑的同时又丢了话头。
眼看着安静又要再一次降临,钟期眼睛一转,又把矛头对准了萧云霁,只听他问道:“齐仙君,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而且看起来对坠仙谷附近的情况都很熟悉,你以前来过这吗?”
萧云霁笑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倚着窗的那道影子,目光有一瞬的悠远怀念,答道:“嗯,来过。”
“从前陪我道侣来过。”
“噗……咳咳咳……”钟期被口水呛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道侣……也在这……
哦,道侣现在正在瞪他呢……
钟期涨红了脸,当然,大部分是惊的:“夜……夜明仙尊吗?”
萧云霁点头:“嗯。”
找到了要找的人,萧云霁心情放松愉悦,又有故人在侧,虽然还不能明说,到底是有些效用。一路上,他看似敛眸发呆,却是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一些旧事。
有关于坠仙谷的,就是其中一件。
那是他们去竹息山修行之后不久的某一日,天降异象,邪魔出世于坠仙谷,为祸人间,是大灾。可对他们来说,却同样也是一桩机缘,没人想错过。
那天应该是去了很多人,整个竹息山几乎倾巢而出,却都自动自发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派跟着他,一派……以楼藏月为首。
是了,他们自来不对付。
归云宗是老牌宗门,底蕴深厚,凌剑宗是后起之秀,势头正盛。两个宗门对仙门之首的位置相争已久,连带着楼藏月和萧云霁,也天然的有了对立之势。
犹记得那时刚进坠仙谷的时候,两队人马还各走各的,泾渭分明。
后来出了变故,队伍便走散了。
楼藏月和萧云霁不知怎么落在了一处,双双被谷里遍地诡异的法门邪祟困住,几乎寸步难行。
那时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他还未完全想起,只是依稀知道,被困住的那几天,他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太清醒的,应该是受了什么伤,时醒时睡。
睡着时,有人就在他身边悉心照料,偶尔还会有一两句略带惊惶与不安的自言自语,叫人听了心里发软,可每每清醒,就只能看见楼藏月冰冷淡漠的脸,叫他觉得昏迷时听见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后来也是楼藏月背着他,一步一顿的逃出了那个不似人待的恶心地方。
再次回到竹息山,人人都道是楼藏月救了他,简直天才奇观,也有人不怕死想从他这里打探些具体细节的,都被他一一骂了回去。
坠仙谷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像是个迷,唯二之情的两个人都闭口不提,楼藏月依旧拒人千里,萧云霁依旧呼朋唤友,一切都看似没什么变化。
可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好像不再势同水火。
于是那段时间,竹息山众人纷纷发现,萧云霁与楼藏月似乎关系近了不少。
至少,萧云霁不再总用喂,那谁,冰块脸之类的词汇来嘲讽楼藏月了。而楼藏月,也不总针锋相对,冷冷的瞪人了。
极偶尔的时候,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甚至能合作上一把,然后把他们那些天赋平平的普通人,远远甩在排名后头,然后隐晦的相视一笑……
而这所有的变化,都源自这个坠仙谷。
萧云霁笑了笑,怀念的同时有些遗憾,沉睡带来的影响还在,他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了。
忽然余光里瞥见楼藏月在一边,微微低着头也在沉思的样子,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跟他想起了一样的事情。
钟期听着萧云霁同自己说着说着话没声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
“那个,齐仙君,那夜明仙尊都是一千年前的人了,还……还早就死了,怎……怎么会是你道侣呢?”
萧云霁“呵”了一声,拒绝回答。
钟期立刻从善如流的换了个问题:“那……仙君你既然来过,坠仙谷里什么情况,都有些什么,您应该知道的吧?能给我说说吗?”毕竟这里好像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钟期双膝并拢,朝着萧云霁的方向挪了挪,目露期待。
萧云霁:“……”真会问啊。
不巧,刚好就是忘了里面的细节。
正想着要不再拒绝回答一次吧,就看楼藏月也看了过来,眼睛里黑沉沉的,难得的阴阳怪气开起玩笑,附和起来:“是啊,仙君说说吧,我也不知道呢……”
萧云霁:“……”得。
楼藏月开了口,他就不能不答了,可这坠仙谷他就去过那一回,还忘了一大半,这要怎么说?瞎说吧,骗得过钟期,却骗不过阿月,届时更不好解释。
于是萧云霁顿了顿,片刻后,无奈的叹笑出声,老老实实摇头道:“不太记得了。”
“啊?”钟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觉得这话好耳熟,下意识的看了楼藏月一眼,这……怎么老祖宗失忆了,他也失忆了……这,太巧了吧……
楼藏月眼神一闪,掀起眼皮,安静的等着下文。
就听萧云霁解释道:“早两年受了一次伤,损了元神,之后就忘了一些事情,真不是故意隐瞒。”
钟期又松了口气,这两年才受的伤啊……还好还好,时间对不上。
却完全没有注意,早两年,和近两年的区别,也没有想过,早两年,也能早到一千年前的那两年去……
楼藏月莫名听了一堆废话,此时嗤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伤的是脑袋吧。”不然怎么会胡乱认人为侣的。
然后又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关切眼神,在萧云霁好看的脑袋上扫了一眼,心说,那确实是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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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