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我不知道上天给我这双眼睛是为了让我看见什么,为什么我就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为此,我害怕过,烦恼过,逃避过,甚至一度怀疑过,直到慢慢接受,慢慢习惯,慢慢觉得可能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我是八零后,标准的卡中间那种,所以我们从小的经历是工厂家属院,或者家属区,一排排的平房,错综复杂的小巷,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一到放学,各家各户都是饭菜飘香,呼唤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

那个时候除了各家吸引人的饭菜,就是晚上歇凉时陪伴着我们的故事。那个年代停电是常事,各家各户的人在夏天搬把凳子,拿把蒲扇,围在一起就是一个故事会。小孩子有些闲不住的就周围到处跑,东躲西藏地捉迷藏。大一点的就席地而坐,跟在大人后面听故事。

至于我,既不听故事,也不捉迷藏,小时的我,用现在的话来说叫自闭,那时候则叫做内向或者腼腆。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和同龄的孩子玩,也不是我不愿意去听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只是自小,我就经常能见到别人见不到的东西,小时候胆子小,也不敢说,只能自己躲起来发抖或者直接忽视它。我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体质,而这样的体质又有何作用。

时间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流逝,转折点出现在一次饭后和周围邻居小孩出门捉迷藏。面前说过,我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性格也比较内向,所以小伙伴的邀请我大都是拒绝的,久而久之她们也就不来叫我了,但是有时候有些事就是有意外。

那个时候我们住的都是平房,周围邻居也都是一个厂区的工人和家属,所以大家都是熟人,每到晚饭的时候,孩子们就端着自己的饭碗,在碗里放上自家最得意的菜品,然后走街串户的寻找自己的好朋友,互相交换美味的菜肴,小时候总是觉得别人家的菜是最好吃的。

等到晚饭后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成群结队地蜂拥而出,年纪大一些的有时也会带着我们这些小屁孩一起玩,当然在我们身上寻找成就感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目的。那天就有人提议去离家有点远的一个破败荒凉的房子,我们都叫它谷围屋,这个谷围屋是个两层楼的小洋楼,墙面上有斑驳的水印和青苔,窗框周围布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大夏天的靠近它都会觉得一阵阵的凉爽,从还能看出来的一些残余装饰来看,原来的房主肯定很有钱,因为这种房子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一栋两层小楼,还拥有单独的院子,已经生锈掉铁门一半掉落在地上,一半还晃晃悠悠地挂着,风一大,吹得吱呀作响,远远看去就像一口张着的大嘴,会把我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地吞进去,谷围屋这个名字从何而来的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从我记事起这个房子就已经是如此荒凉了,长大一些后问过妈妈,妈妈只是说原来的主人因为一些原因搬家了,他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亲戚,所以房子就空下来了,久而久之就破败了。

可是,那个年代我们的房子都是厂里面分配的,既然有一个如此豪华的建筑为何不分给厂里的工人居住呢?妈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是对这其中的原因有些讳莫如深。

家里的长辈也经常告诫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要去那个房子,可越是这样,好奇的种子在我们这些懵懵懂懂的孩子心里深深种下,不断发芽。偶尔有家长带着孩子路过谷围屋的时候,孩子好奇地朝里看都能换来身边家长的怒吼并伴随着孩子的求饶声,快速离去。

夏季的夜晚天黑得比较晚,虽然我那个时候已经转学,但是原来的同学仍然是我的邻居,所以他们晚饭时就开始约着出去躲猫猫。原本我是不想去谷围屋的,但是耐不住小伙伴的哀求,也只能陪她去一次了。

这是我第一次跨过铁门,进入到院子里面,重庆夏季的风无论何时都是热的,但是此刻我却感觉到了寒冷,一身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和胳膊,我想离开,我给小伙伴说了我的感觉,可是小伙伴却说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想拉着小伙伴走,小伙伴不愿意,执意要进去。

「我看你就是害怕了吧?」小伙伴一脸嘲笑地看着我,我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看着周围,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我的感觉,在那个路灯没有完全覆盖的年代,能照明的就剩天上的月亮和手里的手电筒了。

年龄大一些的孩子都是有备而来,三三两两手里都有手电筒,可是我和小伙伴却没有,小伙伴只能跟着比她大的哥哥们一步一步跨进了谷围屋内,而我,被留下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进不是退也不是。

一阵凉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吹过我的眼前,我瑟瑟发抖,朝着谷围屋大声地呼喊着小伙伴的名字,还有所有我认识的人的名字,声音因为胆怯有点变形,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就在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要哭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娃儿,你在哪里干撒子?」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背着月光,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这一声无疑是我当时听过最美的声音了。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连忙跑出了谷围屋的院子来到他面前,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出了来这里的原因,还说我的小伙伴还有其他人已经进了谷围屋了。大叔一听骂了句什么话然后说:「你们这些娃儿胆子也是大,走,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找点人过来逮这些小兔崽子。」说罢就把我往家的方向领,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我抽抽噎噎,还有吸鼻涕的声音。

眼看已经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了,大叔没有说话,我抬头看着他,见他只是朝前面指了指,朝我点点头,我当时只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叔叔眼睛好亮,可他的脸到后来我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谢谢叔叔。」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回家之后我妈看我哭过,还以为我遭谁欺负了,就顺嘴问了我一句怎么回事,我就把我和小伙伴去谷围屋的事告诉了她,我妈好半天没说话,突然噌的一声地起身往外跑,这一举动吓了我一跳,然后就听她边跑边扯着喉咙喊着小伙伴父母们的名字,我追着我妈出去,说:「有个叔叔已经找人去了。」我妈没有理我,只是朝我吼了一句:「滚回去。」便组织了一些大人往谷围屋那边跑去,手里的手电筒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亮光。

此刻我是没有勇气再跟过去了,所以在家乖乖地等着大人们回来。

一段时间后,外面吵吵嚷嚷的,我都快在椅子上眯着了,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开门,我妈正好进门,脸色古怪地看着我问:「你是啷个回来的?」

小时候母亲对我管得非常严格,我妈信奉的人生格言是,你可以成绩不好,但是做人不能没有原则和底线,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碰,起码的三观要正,我妈最讨厌我撒谎,可趋吉避凶是所有小孩子的本能,有时候就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等回过神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多么低级的错误,所以小时候吃得最多的就是竹笋炒肉。

我此刻还有点茫然,没有及时回答她的问题,于是我妈蹲下身平视着我的眼睛又问了我一次,「你是啷个回来的?」我立马一点不带隐瞒地告诉了我妈整个经过,我妈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怪,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我弄去洗洗睡了。

第二天的晚上,我才明白我妈那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昨晚她们赶到谷围屋的时候就见所有进去的孩子全部都在院子里躺着,一个挨一个,整整齐齐,一个不少,都沉沉地睡着了,呼吸均匀。

再说到送我回来的那个叔叔,后来我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他除了送我回来,根本没有找任何人去谷围屋找孩子,我问遍了周围的邻居叔叔,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见过,所以这个叔叔是路过的吗?不是我们厂区的吗?

奇怪的是,大家对这件事都不再提起,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包括我的小伙伴们。

后来这件事也就渐渐地被我淡忘了,因为来到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远比一次夜晚的无意间遇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大叔来得重要多了,虽然那个大叔可能不是「人」。

每天过着上学放学的简单日子。直到,一天晚上母亲需要我去爷爷家送东西。

爷爷住的地方叫凉水井,来源是什么并不太清楚,是因为原来那里有口井吗?爷爷的家离我家不算远也不算近,那个时候公交线路并不发达,所以只能走去,吃完饭之后我拿上母亲需要我带给爷爷的东□□自出发了。之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是因为母亲那时候生意需要盘存,所以只能我独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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