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都是几岁时候的话了!你现在翻它出来干什么呀!
听着楚温两人一唱一和,杨陆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救命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仗着自己岁数大,有事没事老翻别人旧账的啊!
只可惜,年纪轻便是这点不好。
二人笑罢,温揽风还要补刀,说以前阿陆年纪小还乖些,还懂得说些讨巧话来讨好自己。如今啊,见了自己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蛐蛐上楚兄你了。
“还不都是温兄你惯的?”后者瞧的倒也明白。
且说杨陆虽由一位病弱却气质非凡的男人带来,但在男人离开后,杨陆依旧住在醉阳楼许久,打眼与其他孩童无异,也渐渐懂得哭笑了——哦不,应该算是放松了才对。
不过许是由于“外人”的缘故,温揽风一反常态,对他格外宽松。不教他习武,不命他读书,也不规范他的行为举止。
在一群孩子们忙着练武的时候,杨陆正抱着一碗鸭子汤在窗边发呆。
在一群孩子们忙着读书的时候,杨陆正在雪枝上帮鸟垒巢。
而在一群孩子们被教导站坐有相的时候,杨陆更是瘫着躺着趴着仰着,活脱脱没有形象的典型。
着实令人羡慕嫉妒恨了。
“这是什么?”其实吧,杨陆也不是不好奇同龄人们在干什么。
他曾向小初讨要了他们的功课书,拿来一看,封面书名二字:《岱经》。
他还以为里头是什么山川河流之类的风流趣事,谁知翻开写着什么大小父子尊卑规矩云云的。
“呃……?”这对吗兄弟?杨陆当即就有些头大。
“看不懂吗?我可以给你讲讲。”小初倒是个热心肠。
“这书也太晦涩难明了吧……不,已经是故弄玄虚了吧?”杨陆嘀嘀咕咕。
他看看书,又看看小初,想了想温揽风将它奉若珍宝,还让小初等几人熟记于心的样子,最终还是把一众评价咽了下去,对着密密麻麻的书页继续发呆。
无聊啊无聊。这书也太无聊了。
其实杨陆并非不对书籍感兴趣,只是比起这些正儿八经的大道理,他更喜欢去瞧传记杂谈,也就是被温揽风斥责“鸡零狗碎”的东西。
“罢了,对牛弹琴。”在被温揽风抓到几次看闲书后,反而是前者先服了软,放过了他去。
“还真不像你的性子。”大度的样子让楚倾江啧啧称奇,连道我们的温大侠客怎么如今改了性子。
“他有他的归处。”温揽风并不多言。
“哦?”这反倒激起了楚倾江的兴趣。要知道,温老板这人固执得很,要么不会收留他人,要么收留了就会严加管教。即便温揽风说是收了钱来招待杨陆的,但那炽热的眼神可骗不了人——他分明已经将杨陆视为了自己的“孩子”。
楚倾江去套杨陆的话,带他出去玩,后者吃他的用他的,关键问题上就是傻愣着不吭声。于是聚会时,他又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到杨陆身上,结果不出所料,温揽风也打起了马虎眼,三云两云就是不沿着他好奇的问题云云。
有趣,有趣。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楚倾江的好奇最终还是在某年撞见刚来冬岭的杨陆时有了模糊答案。“原来是这样么。”意识到了其中弯绕,他懒得真掺和这档子事,便也彻底不再关心了。
“说来阿陆这孩子倒是没什么野心呢。”楚倾江的调侃还在继续。
与向来志远的小高不同,杨陆从来不谈对以后的想法。
被问的急了,他拄着下巴认真地想了许久,道:“小院。”
是的,杨陆只想要一个小院。
“小院?”闻言,温揽风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他的愿望竟是如此的普通。
“嗯。”杨陆点点头,紧接着补充到:“然后住在里面躺在床上每天有吃有喝。”
“然后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楚倾江接着问到。
“没了呀,说完了。”杨陆无辜地看着他。
如果只是个管吃管喝的小院,醉阳楼不就很好么?
得,话题又转回来了。
“原来阿陆还是舍不下冬岭呢。”楚倾江拱火道:“只是你知道的,温兄并不喜人白吃白喝,如今我在,你的朋友在,你要有什么想法的话……可要把握机会啊。”
一番话说的杨陆龇牙咧嘴,好似嗓子眼里卡了三根鱼刺。
“求求我,说不定我会答应哦?”温揽风也来了兴致。
“拉倒吧。”杨陆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天降的大馅饼,我还怕把我自己搭进去呢!”
在三队的院子里,他不但能做到以上梦想的字面意义,还能祸害祸害同队,定期观赏保留节目同队干架、杨典骂人、夜半的升天二踢脚,这不比留在醉阳楼给人翻旧账和坐大牢强?
“哎呀,这多久没上新菜了,我看我还是去后厨催催看吧。”最后,杨陆以一个骗小升都骗不过去的理由直接跑了路——不跟你们玩了!
“阿陆,你干啥去?”眼见杨陆狂奔离席,门口来送菜的小升瞪圆了眼睛。
“放风。”杨陆头也不回。他漫无目的,沿着走廊七走八走,再抬头已经踩在了烟雾缭绕的后厨门口。
嘿嘿,谁会跟嘴过不去呢,他的腿还是很诚实的。再说了,这儿烟多火多,暖和,大冬天的,好地方。
杨陆闷着头钻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房中铁塔般高大壮实的仇志。
只见他手起刀落将豆腐切作均匀的小块,丝滑地一抄刀冲大汤锅一扬,那白色的小块儿就整整齐齐地飞进了锅中。
待盖上了锅盖,他又挑起先前切好的肉丝甩进菜锅里爆炒上料,手腕一抖直接装盘。
还没等人从那冷热交会的白烟中看清菜的品相,他又用汤勺从旁边的水盆里卷出把粉丝随意一送。那一团泡软的长条便笔直地滑进了小汤锅,连点边缘碎屑都没粘在锅沿上。
绝活!杨陆无论看几次这场景都想高呼绝活。
尤其是这忙碌的冷日厨房里烟火气十足,朦胧了仇志满脸的横肉、跨脸的刀疤和无神的褐蓝色瞳孔,衬托得他愈发流畅从容,平添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等了片刻见仇志没工夫搭理自己,杨陆又转出了门去。
仇志方才还听得他进来了,不想他马上又离开,情急之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杨陆一时半会儿也没打算回席上,没多久掂着个软凳子放在了厨房中,倒是赖下不走了。
“仇哥,是我。”他自觉地坐在角落,同时出声向仇志示意。
后者神色被热气阻隔出了些许柔和,手上又舀起几勺热油为他炸起了鸡腿。
“不会回头上菜的时候鸡只有一个腿吧。”杨陆对于吃那是来者不拒,嘴上那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仇志也不与他耽搁,一心多用连炒带炸又弄出了几道菜出来。
“小升,上菜——”眼见时候到了,杨陆伸长脖子象征性对门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小升的脑袋直接从门口探进来半个,一双眼睛瞪得像是白日里见了鬼。
“这你都知道我来了?”他失声问到。
“当然,本少爷神机妙算~”杨陆与他废话。
“不是,华榭席你都来偷吃,也太馋了?!”小升一眼看见他手里的鸡腿,不由得嚷嚷起来。
“哪里偷吃了,这是光明正大地吃!”杨陆大声抗议。
“可……啊!”厨房里一下子吵闹起来。还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仇志已经压到了门前。他端着盘子,一张脸自烟雾上浮着,着实吓了小升一大跳。他几乎是蹦了起来,反条件性地端起盘子几个大跳进了雪地,脚底抹油般逃了开来。
“嗨呀,这速度。人是挺耐摔的,菜就不一定了。”杨陆偏着身体目送小升离去,嘴里不忘揶揄两句:“至于盘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小升他一定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