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难办了,该怎么把图格力斯捞出来呢?
杨琦犯了愁。
他本就初来乍到,结识的人虽不少,但都谈不上能交付性命。
那亚上爵也罢,欧洛上爵也罢,别的什么官员也罢,他们一不见得肯帮杨琦,二也不一定与问西池没有关系——
毕竟听图格力斯所说,它的背后也是有着贵族的身影呢!
愁愁愁愁愁,这可不是杨琦所擅长的场景。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忽地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无斐?”很快,杨琦意识到他曾在卧室出来的无斐身上短暂闻到过这个味道。
他快步折过去,发现那是一个灵棚。
漆黑的篷布下是一个漆黑的陶瓷罐,四周装点着大瓣的白叶扎成的花。
那味道正是从白叶上散发出来的。
“车英十八,我的儿子,安息吧。”白叶簇拥之处,一个老妇人正抚摸着罐子,神情掩盖住重重的黑纱下。
一旁,一群战隶正无言地列队站在那里,为死去的同类哀悼。
“这灵棚是车英十八的,他死了?”杨琦很是一怔。
从旁观者的七嘴八舌里,他了解到这摆设是沙国的传统之一。
只要家里有些余钱,沙国人都会买上一个灵坛,将逝者随身佩戴的东西或是身体的一部分放入其中以便在仪式上哀悼。
而至于逝去者的身体,它一般会被停置在家里的地窖,直至仪式结束后被负责丧葬的渡堂葬至屿海。
而至于像女人那种情况,除非家里实在没有钱或是对逝者饱含恨意,才会将他的躯体直接放在灵棚之中。
“问一下,这个花只会被用来丧葬吗?”即便是在无斐和王宫的花园里,杨琦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白叶。
“难不成你给活人用渡叶吗?”那人很是白了他一眼。
“嗯?”这让杨琦有些困惑。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那老妇人便抱起了灵坛,带着战隶们浩浩荡荡往远处去了。
“车英氏爵可真是个好人呀!”人们议论纷纷。
他不仅肯养着废了身体的战隶,还肯出钱给死去的战隶办仪式,甚至还允许仪式在自家的附近举行。
“他到底跟了我一场,去吧。”
比起其他贵族可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冤大头”,这很车英。
“车英啊……”这人说不定没看起来这么讨厌呢?
但话虽如此,图格力斯的麻烦还没有解决,他可不希望下次看见图格力斯是在灵坛里。
“老大,有什么办法吗?”远远的,伐丁也跑过来了。
他专程去找了自己的哥哥,谁知却吃了一个大闭门羹。即便他说了自己不是为那件事来的,哥哥也不肯为他开门。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回来找杨琦了。
“诶!广场那边好多人啊,走,去看看!”
正说着周围的人突然都涌向了一个方向,是巡场旁的广场。
两人本就迷失了目的地,不知不觉竟也被挤了过去。杨琦有些无语,干脆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直接挤去了中间。
这一看之下,那台子上的人竟然还是个熟面孔——无斐氏爵!
“诸君,我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一个丑闻,一个家族的丑闻。”
无斐氏爵立在高台之上,孤身一人。
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他声音颤抖,神情悲伤。
“我要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
“多年来尽职尽责,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取悦着各位的战隶。”
“无斐三七。”
“他是我的弟弟。”
“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
……
……
该从哪里说起呢?
回到无斐的年少,那个父亲掌权的时期。
“哐当!”
“废物,全是废物!”
摔打的声音伴随着怒骂,无斐知道,那是家里新养的战隶又死了。
买战隶。训战隶。甚至连登上正规角斗场的机会都需要花钱。
全家上下都能从父亲暴怒的表现看出那是多大一笔金钱,一个个的全都不敢吭声。
“即便是战隶折损率高,但家里的战隶死的也太快了。”私下里,无斐很是困惑。
从传到父亲这辈开始,从无斐二十开始,他家的战隶不是训练时废了,便是在角斗场上陨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刚刚死去的无斐三十一,他可是家里花了大价钱送去正规角斗场的,谁知没比几场还是被人摔断脊梁死去了。
愁啊愁啊,想要挤进上层圈子,战隶是必不可少的资源之一。
但他们从根子上就难得,花了大价钱买来,折损又高的出奇。
即便是无斐家先前靠生意赚了些钱,如今十一个战隶砸下去,也都亏空的差不多了。
“这个圈子可以不去吗?”仗着是家里的长子,无斐小心翼翼地问到。
“啪!”但回给他的是父亲反手的一巴掌,和“你又懂什么”的怒骂。
无斐本就偏瘦,身子又弱,被一巴掌抽的旋转出去撞在桌角,耳朵里嗡嗡的简直要流下血来。
“废物,你也是个废物!”
在父亲的暴怒里,头晕眼花的无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去的了。
再醒来时,他看见照顾他的女仆正在小声啜泣,不远处是一脸嘲弄的弟弟。
“……的哥哥。”无斐没有听清弟弟在说什么,但从口型来看,那并不是什么好词。
沙国人尚武,以身材壮实、脾气粗暴为美。
虽说法理院催生了另一种审美,但本质上大家钟爱的还是强壮。
因此,身子自幼就扛不住吃和练,甚至吃肥肉都会呕吐的无斐自然也受尽了父亲的嫌弃。
而与之相对的,无斐的弟弟,那是个继承了祖爷爷勇武的孩子。
从刚出生起,他的饭量就很大,体格也比一般人结实很多,甚至四五岁时就能把无斐掀到一边去。
无斐没少听了仆人私下议论,说自己是个天残的弃子,少的肉都补到弟弟身上去了。
“祈愿吧,祈愿吧。”甚至私下里跟无斐近些的仆役也在说。
希望这“瓢”能受到“葫芦”的怜悯,长大后还能吃到些家族的供养,免得早早被轰出门去。
因此,无斐很小就在为了自己打算。
他选择专攻法理,日后好去法理院为自己谋得一席之位。
而弟弟呢,在看清形势后也迅速以家里的未来主人而自居。除了父亲母亲,他对所有人都是颐气指使。即便不能明面上命令无斐什么,但哪个仆役奴隶敢稍微对无斐好一些,他便使了劲立名目责罚。
就在无斐苏醒之前的不久,那位照顾他的女仆才被弟弟骂了一顿,还被训斥如果没事干就去把家里的马桶刷了,别在这跟顶撞父亲的废物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