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颗糖

几天不见,她的小脸瘦了一圈,原本奶呼呼的脸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衬得眼睛更大了。

水汪汪的,像可怜的小鹿。

她的额头上还贴着一片白色的消热帖,几根头发炸毛似的冲天而起。

比起前段时间的穿着,现在的她才是个不折不扣的雪娃娃,从头到脚都被厚厚的毛茸茸的衣服裹着。

估计是缠了林望舒不知道多久才被放出来见人。

江肆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院子里推雪人,刘小军帮她收集了一大堆的雪,雪人脸上放着纽扣做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手里握着红梅花。

施月似乎还觉得不满意,伸手取下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了上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施月问。

雪人前站了一排的小孩,仔细打量着觉得似乎还缺点什么。

周媛媛灵光一闪,把装雪的铁皮桶往地上一掀,倒出里面的雪,再往雪人脑门上一扣。

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成功诞生。

“耶!媛媛真棒!”施月高兴得跳了起来,一群小孩围着雪人转圈圈。

笑声里,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我们要保护好雪人。”

施月的声音沙了很多,多了几分病态。

江肆从他们身后路过,施月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他,惊喜地冲到他面前。

“四哥哥。”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探着腰,抬起头笑眯眯地看他的脸。

刘小军脸色变了变,上前把施月扯回去:“月月,你做什么?”

小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和江肆不对盘,她跑去和他说话,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施月脸色不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再度往江肆身边走去,理所当然道:“我和江四哥哥打招呼呀。”

她看向江肆,苍白的脸带了些病态的美,看得出来人精神很差,她拉着江肆的手晃悠:“四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刚才她下楼的时候,周媛媛她们都说想死她了。

这些天不出门,她也想死他们了,也想江四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细听还会有撒娇的腔调。

江肆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她真的瘦了很多,柔顺的黑发垂在肩膀上,头上戴了针织帽,脖子上围了白色的毛绒围巾,脚上踩着加绒的毛毛鞋。

露出的鼻尖和下巴被冻得通红。

平时就是个小奶包,今天更是乖巧柔顺。

他不吭声。

“四哥哥……”她委屈地看他,还以为他是和她生疏了。

江肆呼吸乱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拉了他的手。

他只能故作深沉地看她,假装看不见身后人对他投来的恶意的眼神。

冬天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

他问:“生病了怎么还出来玩。”

像是怕吓到她,江肆的语气尽可能地放轻,放软,像别扭傲娇的小男生。

施月眼睛一亮,立刻回他:“太闷了,妈妈说可以出来透透气。”

刘小军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天为了讨施月开心,装了半天的雪块,胳膊都累酸了,她还有没有点良心呀。

他在施月身后生气地提醒:“月月,你知不知道,江肆会咬人,他把我咬成了这样!”

他把袖子撸上来,被咬的地方至今还缠着纱布。

施月这么喜欢和江肆玩,不就是,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吗。

和他妈一样,狐狸精一个。

施月看到突然横过来的伤口吓了一跳,本来刘小军就胖,伤口浮肿,整个胳膊又粗了一圈。

大家看到那咬痕不由得寒从脚起。

这下不止刘小军不干了,周媛媛更是一脸的不愿意。

“月月,你要他来堆雪人,那我就回家了啊。”

“就是就是,我们不和他一起玩。”

“他都把刘小军咬成这样了,才不要和他一起玩,谁知道会不会扑上来咬我们呀。”

施月生气地看着同院的朋友,她们像说好了似的,把江肆孤立起来。

江肆也习惯了这样的境况,他拂开她的手。

手刚抬起来,吓得施月缩了缩脖子,像受惊的动物那样。

她该是怕极了他。

江肆觉得可笑,憎恶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咬牙:“去和他们一起。”

说着,他毫不迟疑地走回院门口的那间旧屋。

房间门关上。

刘小军疏了口气,上前拉着施月:“他走了正好,咱们自己玩,月月过来,哥哥给你摘梅花。”

施月看着眼前的小伙伴,又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然后挣脱刘小军的手,迈开小腿跑到江肆家门口。

江肆背靠在门上,把她拦在门外,今天他家没人,房间里黑得看不见一点东西。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被人欺负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回放,脑子要爆炸。

他恨这个世界,恨所有排斥他的人。

施月局促地站在他家门口,胖乎乎的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四哥哥,你生气了吗?”

江肆不想理她。

施月一直在门口徘徊:“哥哥,不要生气了,出来咱们堆雪人行吗?”

大门突然有了动静,江肆从那扇破旧的门里走出来,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敢来。”

他的眼睛微红,明显就是动了气。

“我想和你一起玩呀。”

“不怕我咬你吗?”

施月浑身一抖:“江四哥哥才不会咬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江肆:“谁要和你做好朋友了。”

施月疑惑地看着他。

江肆低下声:“他们说的,你不介意吗?”

施月睁着圆溜溜的鹿眸看他:“为什么要介意?我知道,是因为小军哥哥欺负你,所以你才咬他的,他欺负你,你咬回去,是应该的。要不然小军哥哥胳膊又臭又硬,四哥哥才不会咬他。”

可是没有人信他,大家都认定了是他欺负刘小军。

施月看着他:“四哥哥,我信你。”

她怯生生地朝他靠近,又一次伸出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四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堆雪人吗?”

最终江肆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毕竟她大病未愈,毕竟她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就想着来找他,毕竟她还愿意相信他。

院子里忽然分成了两个阵营,刘小军周媛媛她们一堆,江肆和施月一堆。

各自在院子一角堆起了雪人。

刘小军他们像是在和谁较劲似的,非要把雪人越堆越大,最后大的都看不清眼睛鼻子了。

施月堆的那个,和她个子差不多高,矮小但是精致。

江肆给她收集雪,把粗略的形状做好,由施月往上面装饰。

雪人的衣服和头发都是用梅花花瓣做的。

她还去把旧雪人身上围的围巾取了下来,戴到了新雪人脖子上,气得刘小军当场掀了雪人的头。

明明江肆才搬来几天,月月和他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他想不通!

其实施月一直没说,养病那几天,施月经常在楼上看下面的院子。

看江肆一个人孤零零地进进出出,她喊了他好几次都没被听见。

事情发生那天,她和林望舒在窗口目睹了全过程。

林望舒说,江四哥哥的爸爸妈妈不是很称职的爸爸妈妈,所以江四哥哥得到的爱比别人要少很多。

夫妻过成这样,江四哥哥从小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林望舒还说江肆是个慢热的人,要温暖的人慢慢捂才能热。

施月的父亲是个军人,一辈子做的一直都是为民除害的事情,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无辜者还要被别人排挤的事情。

施月在家里的时候就暗下决定,一定要对江四哥哥好一点,再好一点。

江肆给施月又装了一桶雪过来,施月最后把围巾戴到雪人脖子上,抬头看他。

“四哥哥,好看吗?”

刘小军堆砌的雪人被他一脚踢飞。

周媛媛不和施月一起上学了,施月每次下楼,看到梅花树下空荡荡的一片,心里就一阵难受。

原本周媛媛每天都会在那里等她的。

林望舒和周媛媛的家长交流过好几次,不明白之前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怎么突然说绝交就绝交了。

不一起上学事小,孩子安全事大。

林望舒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自己送施月上学读书,只是每天早上要早起半个时辰,把做早饭的时间利用起来,晚上要委屈施月在学校多等半个时辰。

送她上学的第一天,她们就在职工院门口碰见了江肆。

林望舒见过他很多次,但江肆不认识她。

她知道这孩子可怜,但是孤儿寡母在家,她实在抽不出心思关心别的。

眼瞧着自家女儿蝴蝶扑花似的往别人怀里钻,林望舒都不好意思,连带着买早饭的时候多买了一份。

莲藕玉米馅儿的饺子。

“给,小朋友。”

林望舒递给江肆的时候,饺子还冒着热气。

江肆十二岁了,突然被叫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绯红。

见他不接,施月热络拿过饺子递给他,献宝似的吹嘘:“哥哥,这可是我最爱吃的饺子,你尝尝味道!”

江肆习惯性地推辞:“你自己吃吧。”

林望舒拿出另外一份,塞到施月手里,语气温和:“月月有,这份是特意给你买的。”

她的脾气很好,说话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那是江肆从来没在赵美云的身上看到过的温婉。

他收下饺子,饺子在兜里暖乎乎的。

注意到林望舒是特意送施月去读书,江肆犹豫着开口:“阿姨,我可以和月月一路去学校。”

如果她放心的话……

“真的吗?”没等林望舒回答,施月先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可以和江四哥哥一起上学放学耶!”

江肆眉眼也跟着舒缓了许多。

林望舒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到他这个反应,松了口气。

院里评职称,最近正是比较严的时候。

“那就拜托小朋友了。”林望舒把施月交给江肆,还不忘叮嘱施月:“不许给哥哥添麻烦!”

施月连连点头。

之后的半个月,江肆几乎每天等在职工院门口。

施月冬天喜欢赖床,硬是要林望舒生拉活拽大半天才愿意起床,洗漱吃饭都是闭着眼睛。

每次走到一半突然犯困,都是江肆把她背到学校,一条松软的围巾缠绕两个人脖子。

像是被惊喜砸中了头,无人的街角,他总忍不住嘴角咧开,暗自窃喜。

双手紧紧扣着施月的腿,似得了个天大的宝贝,满足地笑。

江四能感觉到她在他背上平稳呼吸,背着她像背着全世界。

两个人,一道背影,沿着雪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快速蜿蜒向前。

从凛冬到春天再到深秋。

施月升了三年级,江肆以小学六年级组第一名的成绩去到隔壁初中。

卖废品时,看见角落里乱扔着的初高中课本,犹豫半响,在老板不耐烦赶人时,江肆掏出三分之一卖废品的钱买了书,又用剩余三分之二的钱给施月买了月亮发夹。

趁她睡觉时亲手别在发上,痴痴地笑了半天。

主要写甜甜的恋爱,所以小时候的故事不会太长,快结束了。

谢谢留评,谢谢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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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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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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