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凤凰08

街道上清清冷冷,挂着“攀枝街”的路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相比起城里的各色摊位,这边的店铺似乎很早便熄了灯,只有街道中央还不断传出阵阵粤语唱片的声响。

【邓文龙∶沈队,我在里头探了几圈刚出来,别的没发现,赌/博倒是不少,这还有个男的把自家媳妇当赌注的!我这暴脾气,差点没忍住!】

【邓文龙∶而且这地管得还挺严,不让把金属设备带进去,竟然还有人拿金属探测器在门口查的,我连想拍证据都不行!】

沈衡翳一怔。

那岂不是连偷摸着收集证据都难?

他啧了声,回应了句∶

【持之以恒∶出来后你先别回去,在附近继续转转。】

他踱步忽而转头,停在了一家铺门上写着“合家欢小超市”的店铺门前。

这是吕成才养母的店。

虽然已经打烊了,但是门缝中仍挤出了一丝光亮。

他顿了顿,将这事先放放,接着把手机往怀里塞。

平日里要装的东西太多,出于方便,就算天气再热,他也习惯套件夹克。

这会刚要把手机往内兜里塞,想着能不能躲过金属探测仪,在放入瞬间,却听到物体碰撞的清脆声,不由一愣,便伸手探去,在掏出一根略感熟悉的录音笔后他又是一愣,忽而想起什么——

哦,是晏景医之前借他的录音笔。

当时接过后随手就揣兜里忘了听了,竟是一直拖到现在,放这会说不定还真能有用。

毕竟录音笔可比手机好藏。

他停顿了阵便把录音笔在袖口卷吧卷吧藏好,再把手机塞在内兜里,往那片霓虹处走去。

那酒吧门口铺了层红毯,看着有些发皱,还沾有好些尘土,上面鞋印遍布,应当是用了许久。

红毯两列各站了三名女性,各个浓妆艳抹,辨不出年岁,重点是,她们虽胸前衣物轻薄,但都穿着长袖,令沈衡翳不免猜测是否是为了遮挡殴打伤。

他只瞧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直直往门内走,没成想刚靠近,一阵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随即而来的是两面传来的温度——

竟是从两边各来了一名女性,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呀帅哥,外地来的吧?瞧着面生啊,我们这的酒吧可和别的地的不一样,我来带你进去熟悉熟悉?”

左边的女性一席棉白旗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盘起,分明是温婉的装扮,可妆容却艳丽得很。

她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口音,尾调上扬,倒是添了股独特韵味。

见身旁人不断往自己这凑,沈衡翳躲也不是甩也不是,偏生右边的姑娘也凑了上来,打着哈道∶

“哟帅哥,你脸红什么?这么容易害羞,来咱们这…”

她用身体一撞,带着戏谑轻声补充道∶

“可是容易吃亏啊。”

沈衡翳身形一僵,连带着神色也严肃起来,艰难把胳膊抽出后连连摆手,奈何刚蹦出句“不用”,那两人便又缠了上来。

好在她们行事还算有度,也不知是不是担心过于明显,也只是贴得紧,言语并不直接。

偏生沈衡翳长这么大,在家庭教育下就没如此接近过异性,这会倒生出股是自个冒昧了的心思,面上倒是不惊,仍旧板面道∶

“不用,我自己能进去,谢谢。”

他本就长得一副严肃样,若换别人,看他一板脸就早该被唬住了。那两姑娘却只是一怔,而后忍不住咯咯直笑,有一个甚至笑弯了腰,直拉着他的胳膊半蹲着捂肚子,就连还站在旁边的其她姑娘也忍不住偷笑出声。

“帅哥你还真是…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哎呦不行我这肚子哈哈哈哈……”

见沈衡翳满脸疑惑,穿白旗袍的女人笑得更欢,连带着别的姑娘也跟着放声笑,却又顾着把笑声摆得更妖冶些。

“行了,别笑了。”

一声带着慵懒连绵的女声忽而响起,打断了这边的动静,也叫沈衡翳终于能挣脱出身,下意识朝声源看去。

说话者踏着双酒红高筒靴,高跟嗒嗒作响,正从正门里缓步走出来,她只穿了件极简的连衣裙,不同于别的姑娘,而是明晃晃亮出了两条胳膊。

她踏步过来,化了浓妆的眼睛淡淡瞥了眼抓着他两条胳膊的手,艳唇一张一合∶

“你们两个,这是想开盘吗?还不放开,没见客人不可以的么?”

她语气不带情绪,听不出丝毫怒气,显然不是在斥责。

那两个姑娘闻言也是一阵嬉笑地放开,看来这位说话的并不是管事的。

沈衡翳刚被放开,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被说话的女性挽住胳膊,身形顿时又是一僵。

女人凑近在他耳边轻呼口热气,不容他躲闪,便又偏开到∶

“客人,我送您进去。”

沈衡翳忽而感觉手上多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握好,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无言地点点头。

他刚跨出几步,又听身后响起了几声打趣的叫唤,不过不是对他的,而是对旁边的女人∶

“敬姐,你男人可还在里面呐!”

“就是啊,给姐妹们留点生意!”

似是为了应上她们的话,沈衡翳这会脚步一滞,愣神间忽而感觉自己被撞上,一股子浓烈酒气就这样措不及防袭来。

他一把把人扶住,刚把人拉稳,身后就有几声传来∶

“呀!说到人就到!敬姐的男人来了!”

沈衡翳闻声又低头,一眼便认出,竟是白日那个把妻子拴在门口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么,听后边人的意思,他旁边的这名女人,应该就是举报信里所提及的领居家的另一位。

那男人应是喝多了,撞着人后嘴上骂骂咧咧,一眼没瞧撞的人是谁,推又推不开,便退而求次地甩开扶住自己的手,拐到一边继续走,差点又是一摔。

沈衡翳蹙眉,方才扶人的手停在半空。

他方才扶住的是左手壁,如果没感知错,上面密密麻麻的触感全是针孔。

女人站在旁边将他一系列变化全都收入眼中,微不可微地勾起一抹笑,继续把人往里带。

门口果然是有人在查金属物的,好在手机虽被查出,但藏在袖口的录音笔仍好好放着未被探测器感知。

沈衡翳正想着如何找借口让女人离开,对方却先行撒手,拍了拍他的胸脯又绕了圈后,摇曳着身姿在他身旁走过,随后扭着肩膀用手在耳边摆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这位先生,有空常联系啊。”

她勾唇笑着,一步一响便扭出了门。

当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沈衡翳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开始在场内扫视。

他早年做任务的时候,也在湖西市当地的酒吧抓过几次嫌疑人,印象里都是些吵人耳目的炸耳歌曲,还夹带着各色彩灯,闹人得很。

凤飞酒吧外观上看着和他所知的酒吧无差,里头却是别有洞天。

大厅内以红色灯光为主色调,不见各种彩灯晃动,吧台有几个身穿制服的在擦酒杯,见到他礼貌地展开微笑。

歌声在更深处传来,他寻着声往里走,掀开门口的布帘,终是见到了更多人影,但都只是老实坐在位置上,旁边有几名女性在陪酒,动作很寻常,看着不像有越界行为,倒是更引他起疑。

场中央是个圆形舞台,这会站着个人,看着年龄不大,就算脸上糊着浓妆也遮不住一身青涩。她穿着身吊带开衩红裙,在舞台上眼神迷离地唱着首听着就年代久远的歌。

沈衡翳别开眼,又在厅里状似随意地逛了几圈,却并没有瞧见邓文龙说到的赌博现象,猜到估计是在更隐蔽的包间之类地方。

片刻考虑后,他还是走到吧台,往座椅上一坐,一只手臂半搭在台上,随意点了根烟,送进嘴后才抬眸,对里头的人道∶

“服务员,来杯啤的。”

他点了点烟灰,才没几下服务员就递来了一杯。

他没喝酒的习惯,点酒本就是找借口打探消息,便也只是把酒杯捞过,刚摆出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对面却先堆笑地开口∶

“先生,您不是本地的吧,瞧这样估计是第一次来!”

沈衡翳握着酒杯的手一紧。

究竟是他装路人太烂,还是这的人太过警惕?

他转了转酒杯,颇为痞气地笑了声,反问道∶

“怎么,你们这不欢迎外地的?”

“哎呦哪敢啊,你们外地的可比咱们这有钱!”

沈衡翳∶“……”

你别说,还挺直率,就差把“我图你钱”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他沉默半晌,眼睛在场内又看了一圈才再次开口∶

“你们老板可真不会做生意,就在门口摆几个女人,里头啥也没有,糊弄鬼呢?”

“敲您这话说的!”

服务员嘿嘿几声,又换了个杯子擦。

“咱这玩的嘿,就是个气氛!您瞧这灯光,多简约干净!您再听这音乐,多有一种超脱时空的美?咱们这,打的就是‘复古’这一旗号,让您在这个喧嚣的摩登时代,仍能感受到八十年代人民的淳朴!”

沈衡翳∶“……”

谁家八十年代淳朴人民在酒吧寻美啊?

怎么听都觉得是在糊弄人的说辞。

沈衡翳无语,正欲再探,忽而瞥见角落闪过一个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应当是名女性。

那具体模样,由于消失得太快,他没瞧清,但他隐约发觉,那身影行动笨拙,腹部突出,有一定可能是名孕妇。

“顾客?您在看什么呢?”

沈衡翳将啤酒往旁一推便起身∶

“随便转转,找找你说的复古美。”

他吹着口哨四处晃悠,在确认没人注意他时,寻着那道身影,一同没入方才未注意到的暗处。

与此同时,方才还低头哼歌的服务员抬头,朝人影消失的地方凝视片刻,随后慢慢地勾起了两边唇角,露出了一个大弧度诡异微笑。

女人消失的地方原先是一块被装饰成堆叠酒箱的隔板,实则很轻易便能推开。

隔板内的过道窄而矮,以沈衡翳的身形而言,行走实在带些艰难,好在挪了几步后就透来了几束色彩交替的灯光,接着便是颇有节奏的摇滚乐和阵阵叫喊声。

他掀开末端的布帘,顿时被刺目的光亮晃了眼。

同外面的装修截然不同,这里随处可见地摆着几张自动麻将桌,其中还穿插着棋牌类设备,每张周围都围满了人,浓烈的烟酒味在人群中穿梭,怎么也散不开,就这么在一堆汗味里混杂。

“开注了啊开注了啊,买定离手!你们这帮泼皮别耍赖!”

“嘿你个加农炮,这回就下这点,玩不起是不是?”

“去你妈的,老子娘们都押进来了,生儿子的本都没了!”

“喂老弟,你是个鱼吧?这都能下错,来来来哥教你!”

“那个下平注的会不会玩啊?!不会玩滚蛋,啥意思没有!”

……

呜泱叫喊在场内充斥,沈衡翳听了一耳朵黑话,笃定这帮是赌/博区的,又转头扫视一圈。

稍较安静点的外围摆了一圈软皮沙发,坐在上面的人员男女混杂,更多的则是多名女性围着一名男性、或者说是挂在一名男性身上,还有的甚至直接……

沈衡翳瞬间移开眼,收紧拳感受到痛意后才忍住冲动,没有过去将人拉开,只是默默将袖中的录音笔转了转。

场中央同外面一样立了个圆台,同样有名女性在唱歌,只是这边的女性却是只穿了能堪堪遮住几处的衣物,还被巨大的铁栏拦在中央,仿若身处一座巨大牢笼,逼得她只得拿着话筒唱歌词**的歌。

那圆台周围围着一圈人,他们眼中带着的,是灼热到令人不适的探究,有的甚至已经褪去下半身衣物,肆无忌惮地在众人面前,进行所谓天性的原始行为。

沈衡翳几乎敢确信,只要笼子一打开,这帮禽兽就会立刻冲上去把人瓜分干净。

简直就是没把人当人。

他深呼口气,沉默地将另一只拳头攥紧,发出咯吱响声。

这里人员密集,要寻人着实算难事,他正抬脚想四处转转,怎料刚转头就看到方才追踪的女人在一处拐角一溜烟跑开。

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沈衡翳赶紧跟上。

通过拐角后又往里走几步,身后的声响明显轻了不少,属于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陡然放大,令他不自觉更放轻脚步,生怕引起了谁的注意。

这边应当是酒吧内的包间,上面都标了排号,甚至在旁边恶趣味地闪着几个粉色爱心,而在不同的房间内,时不时会传出几声不明显的娇/嗔。

他不确定那名疑似孕妇的女性在哪间,这会也不好一间一间查,毕竟开一间称是意外还能说说,再连续多开几间,那可就难免引人注意了。

走廊粉紫色的灯光昏暗,照在路上有些许模糊,沈衡翳将一只手搭在墙壁上,一路顺着走过,身后的声音逐渐从小声到消失,就连原先在房间内传出的可听到的人声也不再出现。

正当他以为快到尽头时,忽而在静谧深处听到一声惨叫,伴随着的还有皮鞭划破空气的呼啸。

他顿时寻着声跑去,最后停在了一道向下的楼梯口,几乎未有犹豫便跑了下去,右手紧握提前备好的枪支。

楼梯道狭小,只能刚好一人通过,刚踏入就有一股子强烈的霉味和湿气,还有一阵令人不安的血腥气。

女人还在尖叫,这会夹杂的辱骂声格外清晰——

“小/贱/人!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妈的,一天一个铺子都没开,还好意思哭!他妈的,本来还想着再不行让你妹子替你,我还好声好气给她送了东西,结果和你一样都是赔钱货!人死了还他妈白瞎了我的东西!我呸……”

鞭子又随着骂声落下,可还未等抽在人身上,手腕便被牢牢牵制住。

沈衡翳一把将鞭子夺取,刚施力想把人按下制服,在看到那人挺着的大肚子后又顿时收住力,转而只是摁住了双手。

那女人呆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哟…是客人吧?哎呀,家里孩子不懂事,咱这教育着呢,让您见笑了……”

她正欲继续搪塞,又被对方一眼瞪得一颤,嘴巴哆嗦着竟是发不出声来。

沈衡翳还想说什么,又被地上的身形拉去注意力∶

“沈、沈警官……救命…不、不不,你、你快走,快走……!你不该来这……”

话还未说完,那身形便惊呼一阵,接着痛苦地蜷缩起来。

来不及管那打人的女人在挣脱束缚后便朝外逃去,沈衡翳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待到将对方上半身小心支起后,面色更加凝重——

果然是夏求南。

方才听到尖叫声时他便觉得耳熟,但毕竟嗓音尖锐的时候实在难以辨别,只有一个大概猜测,直到对方方才喊出称呼那刻,沈衡翳才真正确认是谁。

夏求南浑身是伤,有几处还流着血,嘴角同样沾着血迹,整张脸都红肿乌青,瞧着比白日更加憔悴,正有一下没一下艰难喘着粗气。

可恨的是手机不在身上,这会连打120都难。

似是看出他的难处,夏求南伸手紧紧抓住沈衡翳的衣领,眼角噙泪,眼睛睁得极大,死死看着他,嘴里浑浊道∶

“沈警官…别、别报警……也别打120……!”

她慢慢摇头,随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里…不管这些……没用的…没用的,南南她也想管过,但是…但是……”

夏求南说到后面,声音便被呜咽替代,而后将头埋在沈衡翳胸口开始低低抽泣。

沈衡翳不由惊慌失措,但也不能松手,只好仍由她先哭会平复情绪,自个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想对策。

“别怕,这里不管,市局会管,你现在是安全的,别怕。”

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背,见对方肩膀耸动幅度有所减小才略微松口气,小心翼翼开口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求南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仍未起来。

沈衡翳动作僵硬地收回手,又尝试着轻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你认识刚刚的人吗?”

夏求南闻言又周身一颤,吓得沈衡翳又是通手忙脚乱的安慰,好在这回没有刚刚激烈,只缓了会她便出声∶

“我爸妈不供我上学,我初中毕业就只能到处找工作,但是哪都不要我,家里亲戚说这里还招服务员,我就来了,后来稀里糊涂签了字按了手印,谁知道这里…这里……”

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一个劲下滑,全都落进沈衡翳的衣服里。

其实不用她接着说也能猜到。

这哪是让她来当服务员,分明就是骗她进来卖/身!

夏求南抽噎继续道∶

“她们还想把南南也骗进来,可南南聪明,本事比我大,根本没信,自己去外头打了份工,说要攒钱把我赎…救出去,可这哪是那么好走的地啊!还白瞎了她辛辛苦苦打工的钱……我的好南南啊……”

一提起夏图南,她便忍不住失声痛哭,却又死死压着自己音量,像是在堤防些什么,但很快又止住了哭,只是一边抽泣,一边开口向沈衡翳问道∶

“沈警官,你知道这为什么叫攀枝街吗?”

见沈衡翳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夏求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因为咱们这是凤凰镇啊。”

她流着泪笑出声,从一开始的轻笑,到后来越发大声,声声仿若泣血,像是癫狂,却又清醒发话∶

“攀上枝头当凤凰…哈…哈哈……沈警官您看,在我们这,甚至不配用‘飞’来形容……哈…哈哈哈……”

沈衡翳垂下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原句本该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他正欲开口,领口突然被女人拽住,她表情扭曲,泪痕挂在脸上泛着水光∶

“沈警官,您还不明白吗?”

她忽而泄了气,手上的力收起,整个人瘫下,喃喃道∶

“……您还不明白吗?我们凤凰镇,没有凤凰。”

有的只是一群活着连尊严都不配提起的山鸡。

沈衡翳却只是在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方才怒气涨满了,这会反而冷静得很,终于在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有些皱巴的纸巾——

先前晏景医借的,他又忘还了。

他抽出张纸递去,见女人不接,只好又用手指小心夹着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接着又换了张纸,一点一点把她身上流血的伤口简单清理,又不忘柔声安抚∶

“现在待着这迟早会有人回来,你先跟着我出去,回头再……”

“不行…!”

夏求南闻言忽而又有了力气,猛地抓住他的手,连指甲都深深嵌入肉中,沈衡翳吃痛却没甩开,仍保持着动作,深吸口气问道∶

“为什么?”

对方像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不对,又顿时撒手,默默圈住自己的双臂,眼前又一阵模糊∶

“出不去的…出不去的……”

她摇头,又慢慢埋在胳膊里,吸了吸鼻子后再次红着眼看向沈衡翳∶

“沈警官,你是个好人,不该参与进来的,现在走还来得及!你快出去,那个女人逃走后肯定会找来救兵的……!你快走…快走!”

夏求南陡然起身,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劲推着他走∶

“我知道这里有个后门可以出去…可以出去……对、可以出去!”

她推搡着一个劲重复着。

沈衡翳身形一顿,随后以退为进,从被动前行转为主动,期间再无多问,在被领着一顿七拐八拐后走到一出狭窄的阶梯前,还未等他踏上,回过头便没再见夏求南身影。

……不对劲。

他眯了眯眼,将手中那张沾了血迹的纸巾收好,又回想起先前那个怀了孕的女人。

方才无意握了那人的胳膊,同之前的男人一样,触感一阵密密麻麻,像是针孔。

沈衡翳深吸口气,走上那处阶梯。

阶梯尽头一片黑暗,他伸手顶了顶,原是盖了块木板,稍一用力便能推开,在推开后却瞬间被一阵煤灰给盖了脸。

……这门竟是直通夏图南家厨房的灶炉?!

他手脚并用地从炉台爬出,颇为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感到口袋有什么东西抵着,伸手一摸——

他的手机?!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有一瞬惊诧,又逐渐想起领他进来的那个女人,顿时将她先前塞自己手里的纸条拿出一看——

貌似是串微信号。

来不及细想,他又把纸条折好放回兜里,边出门边联系队里的其他人。

郑伸和陆青阳已经回停车处了,另外几个在村里转哟的也都说没发现其它异常,就在这时,邓文龙突然发了消息∶

【邓文龙∶铁链女家突发紧急事件速来】

连标点符号都不顾着打了,看来确实很急。

院门被踢开的时候,小女孩还坐在地上仰头看星星,转头看见爸爸回来时刚想叫,瞧见他手上拿着酒瓶,又害怕地缩缩脖子,低声叫了句“爸爸”。

男人显然没听清,跌跌撞撞走到屋内,桌椅拖拽的刺耳声划破天际,小女孩刚好奇地凑前,又被紧接而来的玻璃碎裂声吓了跳,只得躲在门边小心探出一只眼睛。

“爸爸?”

男人没回应,只是趴在桌上发出阵阵鼾声,看来是睡着了。

地上留着酒瓶打破的碎片,浑黄的酒水撒了满地,小女孩好奇地沾了点放嘴里,又因为难喝,立马吐了出来。

平时爸爸不让她靠近,一靠近就打,还经常说她是“赔钱货”,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妈妈被人带走了,她只有爸爸了,现在爸爸睡着了,不会打她了。

她壮着胆子靠近,小心翼翼握住男人的一根手指,见他没反应,顿时开心地抱住他的手,又轻轻唤了声“爸爸”。

男人的手上原先拿着什么东西,这会脱了力,顿时掉在地上。

小女孩看了看昏睡得没反应的爸爸,又看了看地上奇怪的东西,慢慢蹲下身捡起。

这东西又长又圆,顶端尖尖的,里面还装着什么东西。

她经常看到爸爸拿着这个东西往手上扎,每次扎完心情就会变好,有时候还会难得地对她笑。

爸爸喜欢这个。

她拿着东西晃了晃。

那如果她也扎一针的话,爸爸会不会喜欢她?那是不是就不会打她了?

小女孩想着,就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尖尖的那头对准了自己瘦小的胳膊。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随后便传来惊慌的女声∶

“若若!放下别碰!!!”

小女孩受了惊,手上一歪,还是扎了进去。

疼痛感顿时传来,鲜红的血液也顺着针口处挤出,恐惧感涌上心头,令她立马流出泪,却又害怕把爸爸吵醒,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抽噎。

女人蹬开高跟便匆忙跑过来,一掌将小女孩手中的针管拍掉,赶紧将孩子抱起,三步一摔地朝外头跑去。

有人的…今天有人的!

她穿着粗气不自觉颤了声∶

“警察…市局的警察呢……”

她刚踏出几步就被人拦住,邓文龙闻声从探路的小道寻来,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人赶忙上前询问。

女人抱着孩子的手也在不住颤抖,将小女孩胳膊上的针眼亮出∶

“是、是毒…!救救孩子……!”

一修记录:

2023年9月9日,二案第八章一修。本章主要修改的是分段问题,以及少许同义词的变化,无伤大雅,且对剧情影响无影响。

以下是初写时的作话∶

一案第二章写了晏景医借沈衡翳录音笔的事,二案第一章写了晏景医借了沈衡翳纸。

失踪了一整个案子的录音笔∶想不到吧还有我的戏份!

失踪了一整个案子录音笔的录音笔主人晏景医∶有没有人能给我发声【 笑眯眯 】

把录音笔揣怀里一整个案子还毫无知觉的沈衡翳∶……你别说这玩意还真挺好使。

2月6号开学,不确定是不是寒假更的最后一章,无所谓,上学的我依旧会继续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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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凤凰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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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暗[刑侦]
连载中昔年狂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