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远一睁眼就给耿飒发了“早安”两字。
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的耿飒看到这条信息,一声冷笑,呵呵,十点了还早安!
不回。
申远没在意,他一起床就哼着歌,格外开心。
人一开心就想做事,可工作上的事暂时告一段落,翻了翻笔记本,竟陷入无事可干的惆怅。
他无所事事地在客厅转了三圈,又来到厨房,捻起耿小慧刚刚切好的胡萝卜丝,“现在的猪不拱白菜,改拱胡萝卜了?”
耿小慧咬着牙忍无可忍,抄起平底锅指着他道:
“你要是闲得蛋疼,不如把房间打扫打扫!把自己整理整理!你瞅瞅你这!比猪窝还脏!”
“哎哎!”申远慌忙制止了它,“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自己。”
耿小慧绝望得直翻白眼:“……我们猪一点都不脏!是你脏!你!脏!”
申远心情好,也不反驳,从洗手间里拧了块抹布就开干,“瞧你说的,跟谁不会似的。”
他扬着嘴角哼着歌,满心的幸福已不可抑制地从眼睛里、歌声里跑了出来,也不顾小香猪鄙视,自顾自地说道:
“你知道么?我这个人一向勤劳爱卫生,我只是做得少而已。”
“呕!”
耿小慧只想吐。
这脸皮得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
看到小香猪的反应,申远毫不介意,满脑子都沉浸在昨天深夜,耿飒回他信息的兴奋中——
终于!她回复的不是“在忙”两字!
终于!在私人信息中,她回复了有意义的内容!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与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捧起手中抹布,就像捧起开启幸福生活的开关——如果,如果他将安全屋收拾干净,再将自己收拾利索,来个“灰姑娘大变身”,以耿飒爱干净的性格,岂不是直接震惊到说“我愿意”?
想到这里,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向耿飒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了,每打扫完一项,便立刻拍照发过去,期待着她的表扬。
于是,耿飒的手机从十点钟到中午下班,一直“叮叮叮叮”响个不停,全部都是申远发来的图片信息。
她的职业让她对图片格外敏感,总会下意识地打开,可看到的无非就是桌子、椅子、吧台、橱柜、微波炉、烤箱、炒锅、沙发、茶几、垃圾桶……
耿飒:???
发这些干嘛?
她习惯性地想到,其中是不是包含什么隐言?谨慎起见,她将图片挨个上传到电脑,用软件以像素为单位统统分析了一遍,可什么也没发现。
她又放大,上上下下角角落落仔细地研读了一遍,可除了发现图片中的物件比平时干净整洁外,其他任何信息都没有。
终于,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非常肯定确定以及断定——这就是申远的恶作剧!
死申远!
还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她脑子也坏掉了,对于那货发来的信息竟还要深究?!
耿飒指尖飞舞,快速敲下一行信息发了过去——【尊敬的申远博士:当初交换手机号时我就应该告诉过你,这个手机号只用于联系公事,请勿乱发垃圾信息!】
申远收到信息,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
加标点符号47个字!
嘿!
这是最长的一条私人信息!
他一边窝在沙发里傻笑,一边又发了张自拍。
他刚洗完头洗完澡,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还对着镜子打理了发型,杂乱无章的鸡窝也被梳成了大背头,他觉得自己史无前例的帅!
很快,耿飒第二条信息回了过来——【更不要发垃圾!!】
申远:嘿嘿嘿嘿嘿嘿……
加标点8个字。
他“蹬蹬蹬”地跑上二楼,很快又跑了下来,手里多了一个记事本,看上去很高级,带密码锁的那种。
“你在干嘛?”
耿小慧见他一脸的神经兮兮,又跑上跑下,猜想他一定是被祖奶奶不友善的信息搞魔怔了,忍不住借机调笑,不,关心一番。
“记账。”申远回答。
“记什么账?”
耿小慧来到茶几边,看申远郑重其事地打开记事本,列下一串算术式:18*2 8 47 8=99。
“什么意思?”
这它就不理解了,这么精致的本子就写了这么一串数字?
但申远很快就解答了它的疑惑,只见他在算术式下逐行写下批注:
第一行——18次【在忙】
第二行——【不好!有被气到!】
第三行——【尊敬的申远博士:当初交换手机号时我就应该告诉过你,这个手机号只用于联系公事,请勿乱发垃圾信息!】
第四行——【更不要发垃圾!!】
“自来特事处,耿飒总共给我发了99个字的私人信息!”申远开心地说道。
耿小慧:“……”
这个脑科学家很有必要把自己的脑子解剖了好好研究研究!
它忍不住提醒道:
“您仔细看看,祖奶奶这发的都是啥?表达了她怎样的思想感情?烘托了她怎样的情绪状态?是正向还是负向?褒义还是贬义?赞誉还是贬损?”
申远挑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我发了,而且字数越来越多。”
耿小慧:“……”
他丝毫没顾上来自小香猪一个又一个白眼,又兴奋地将每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列在相应的备注后,说道:
“从时间上分析,间隔越来越短,这说明,她越来越密切的关注到我,越来越多地将精力放在我身上。”
耿小慧嘴角抽了抽,“……您不如再做个图表分析分析?”
没想到申远目光灼灼的望向它,“正有此意!”
耿小慧:“……”
那一刻,它觉得自己和申远之间已不简简单单是种族的分别,简直就是不同维度生物之间的分别!
那还说什么说?还是去准备午饭吧!
沙发上,申远开心地抱着手机回复着耿飒的短信:【遵命,我的上校。】
很快,他的手机就响起来,这次耿飒回复的无比之快,比闪电都快,因为那信息上只有一个字——【滚!】
申远扬起嘴角,依旧在本子上郑重其事地记了下来,他用笔杆敲了敲那个“滚”字。
“凑整了。”
算上感叹号还赚了!
可惜接下来的几天,来自耿飒的信息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曲线发展——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得更密集。
应该说,在那个“滚”字后,无论他给耿飒发送什么,都再没有收到过回音,甚至连“在忙”两字都没有了,耿飒就像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给你说了,你做的那些分析没用。”
耿小慧幸灾乐祸道:“听话要听音,光数字数有什么用?能比字典的字数多吗?能比字典的字数全吗?哈哈哈哈哈哈傻……”
“傻”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它就被申远“愉快的”执行了“举高高转圈刑”。
一阵头晕目眩外加凄厉的嚎叫后,申远才放下了奄奄一息的它,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去办公大楼看看。”
来到办公大楼,申远询问了警卫,原来随着“高墙计划”陆续结束,今天军部要开总结会,特事处高级将领都要过去,当然也包括耿飒和喻云征。
开总结会他是知道的,人在特事处不免会听到风声,据说军部全部门,不管是本部还是野战师团、特事处、近卫军,所有高级将领,以及在这次行动中作出突出贡献的中级将领都被邀请参加。
“我听说总结会和庆功宴是放在一起的,不是下午召开吗?”申远发出疑问,现在不过是上午9点。
“是的。”警卫毫不含糊地答道:“但每次总结会之前,我们处长都会应邀陪同雷厉上将打球。”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得意极了,就像获得这项殊荣的是他本人一样。
申远撇了撇嘴,“耿上校也被邀请了?”
警卫一怔,回忆道:“历年,耿上校都会陪同喻处长一起参加。”
历年?
陪同参加?
申远心火直冒,他向回走去,步履沉重,面色阴沉,指关节攥得“啪嗒”作响。
一方面,他承认自己酸了,他真的羡慕喻云征总能以工作的名义和耿飒在一起。
另一方面,他又为那位处长感到不齿!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竟是如此做派!
耿飒是情报科科长,又不是他的副官,更不是他的秘书或者私人助理!
凭什么打个球还要带着她!?
哼!
那个处长,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吗?!
***
烈阳下,本部的私人网球场上,两个身影正来回跑动,挥汗如雨。
左边的身着灰白斜纹运动衣裤,身形修长,步履矫健,挥拍迅捷而有力,正是喻云征。
而右边则是雷利上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岁月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仍旧是一头乌发,精神矍铄。
他头戴黑色边框变色运动眼镜,身着同色系运动衣裤,精壮且并不高大的身材在这副装扮下格外英姿勃发,但对比球网另一边的年轻人,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挥拍也不够扎实。可面对喻云征一次又一次的强攻,他却始终保持步履从容,节奏一张一弛,由此可以窥见,平日为人是多么的雍容闲雅。
耿飒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边擦球,一边盯着场地上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严肃对待的两人——喻云征和雷厉。
一位是她的顶头上司,一位是她军校的总教官,一位教过她工作的方法,一位教过她身为军人的责任,他们都是她最崇敬最佩服的人。
可现在,右边场地上的人影却让她有些看不清,有什么已经隔在了他们中间,就好像那副黑框运动眼镜,不管她如何专业,都不能通过那副眼镜读出他的心绪,她感到陌生,她好像已经不认识雷厉上将了。
耿飒叹了口气,又从球袋中拿出一个球擦了起来,暗暗对自己说道:
所以,才有必要重新认识雷厉上将,你此行的目的不正在于此吗?
为此,她已经……
她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现在不是陷入不确定和迷茫的时候,她这样告诉自己。
随着摒除愁惑,她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擦球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她盯着雷厉上将的每一个动作,盯着场上的每一缕风吹草动,不知不觉间,她的精神就像在工作时一样高度紧张。
“耿上校怎么这么绷着呀?”
说话的是高塘,他是在球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进来的,进入球场后就径自坐在了休息区的另外一边。
他的眼神也在盯人,不过不是盯着球场上的两人,而是落在耿飒的身上,具体来说是腰和臀部。
耿飒早就发觉到他的目光了,但依旧擦着球,没有躲避。
他让她感到恶心,尤其是那**裸地写满**的目光,但光天化日之下,雷厉上将面前,他不会,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耿飒无视了这种目光,也无视了他的话语。
但盯上你的人总会找上你,一只体毛横生的手臂穿过她的视线,摸上了她手中擦了一半的球。
耿飒看到他粗粝的食指像挠痒痒一样在球身上反复摩擦,仿佛在抚摸女人的**,这让她有些反胃,而更让她反胃的则是他那无比油腻的腔调和喷洒在自己额前的温热气息:
“耿上校还是那么高冷啊。”
耿飒没有回答,手指一滑,将那擦了一半的球抛了出去。
她理所应当地去捡球,理所应当地避开了让她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不适的高塘。
捡起球后,她回转身去,想把球袋也拿过来,坐到远离高塘的位置上去。一发凌厉的“炮弹”刹那间横穿过她与高塘中间,如同撕裂了空间一般,“砰”的一声撞向了铁网。
耿飒心中一震,循着轨迹望去——是一发被打偏的网球。
黄色的拳头大小的小球在地面上弹跳起舞着,过了许久,才旋转着划过一条直线,不动了。
场地上传来雷厉上将的声音,“你这球打得也太偏了吧!”
接着是喻云征带着淡淡歉意的话语,“抱歉,雷总司令,刚才走神了。”
雷厉哈哈一笑,“这可不像你。”
戴着节奏的击球声重新响起,场地上的人依旧专心致志地挥舞着球拍,而站在耿飒对面的高塘却玩味地笑了起来,“喻处长还是这么保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