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星舰残骸上爬满暗绿色菌丝，间或夹杂着被啃噬呈蜂窝状的铁片，蛛网般透明纯白的丝状物结成薄膜，吊挂着几具干枯的尸体，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纹路。
锈蚀的建筑物被藤蔓状生物悬停覆盖，表皮透着油腻沥青般恶臭难闻的液体，灰黑色雾气萦绕在断壁残垣之间，翻滚着蠕动着。
冷风刮过，分裂不成原样的街道似乎发出难以支撑的叹息。
“吱呀”一响，众人头皮发麻地看向声源处，被视线注目的叶烬然僵硬的尴尬笑笑，收回不小心踩到星舰残骸的右脚，往路归尘身后缩了缩。
向导撒斯姆收回目光，轻声问向站在最前方的人：“少将，这里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污染物真的还会再来吗？”
少将看上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应他。
大概是怕撒斯姆觉得受到冷落，路归尘肯定地回答：“会的。”
“尸体没有腐烂，皮肤上的纹路尚且清晰可见，按照当下温度，足以证明在这之前出现的污染物不会超过五天。”
“B级污染物进食后，维持时间在3～5天，它们很快要再次觅食了。”
而他们脚下这处位置，正是B级污染物出现最频繁的地方。
撒斯姆受教般连连道谢，看得出来路归尘已经对他没印象了。
老实说，撒斯姆实在没想到少将会亲自带队，队伍里有三十名哨兵，全都是B级，向导只有三个，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分进来的时候，狠狠提起精神，进来发现少将压根不跟他们说话，正眼都不瞧一下，只有路归尘开口，她才回应。
“说得没错，”江弄影肯定完，扫量一圈周围，“原地休息，两两组队，不要单独行动，发现异常立即呼救。”
哨兵们都是训练结束刚毕业的学院生，第一次出任务的污染区等级就和自己持平，被眼前场面吓得哪有胆子敢到处跑。
再说这地方，谁有心思安心休息？
然后他们看见少将用精神力擦干净街道旁边的石墩，笑着让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向导坐下，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个面包。
面包？哨兵们瞪大眼睛，怎么不是营养液？
少将接着拿出两盒牛奶，放进她向导的怀里，揉着脑袋说了句什么，她便走向灰黑色雾气萦绕最浓郁的位置。
身后跟着雪白的小鹿，在阴翳翳的环境里，分外显眼。
路归尘满怀担忧地目送她身影消失，收回视线，被身旁两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叶烬然好奇发问：“路哥，少将为什么不给你喝营养液？”
“少将说营养液没营养，少喝。”路归尘分给他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
“营养液怎么可能没营养……诶？还有我的份吗？”
“嗯，少将知道我们是好朋友。”
“少将人真好，”叶烬然开心地撕开包装袋，嚼嚼嚼，“话说路哥，少将一个人干嘛去啊？”
路归尘摸着腿边毛茸茸的脑袋，说：“少将似乎发现这片污染物的老巢了，先去探探风。”
“老巢？”偷听他们说话的撒斯姆忍不住惊讶出声。
两人一齐看他，撒斯姆挠挠脸，小碎步挪到他们周围。
“阁下，原谅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但少将真的发现污染物老巢了吗？”
“应该不会有错，少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撒斯姆倒吸一口凉气，天呐，才走到污染区外端就能用精神力探寻到污染物老巢，SSS级哨兵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啊？
三个向导的声音不加隐藏，哨兵们自然也能听到。
有哨兵不禁问道：“路归尘阁下，少将该不会打算带我们直接去老巢剿灭吧？”
“应该是的，”他揣摩着她的意思，说，“少将不喜欢浪费时间布局，她喜欢绝对碾压。”
“啊……好吧，我赶紧复习一下格斗技巧，免得待会儿帮不上忙。”
“有道理，我熟悉熟悉机甲。”
“好紧张好紧张，希望我不要出错。”
“没逝的，下辈子记住就好了。”
哨兵们打打闹闹说着话，驱散些许环境带来的压抑。
突然地，灰黑色烟雾里远远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哀号声，痛苦难以形容声音的惨烈，震慑般的波动挤压着空气里腥臭腐烂的气息，仿佛在用力抹去它们的存在。
“砰”的一声，震得天地激荡，万籁俱寂。
灰黑色雾气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散去，几秒之前的哀号声像是从未出现过，犹如幻境自我欺瞒，紧接着，攀爬在面前的菌丝蛛网藤蔓顺着冷风簌簌化为齑粉，缓缓消失在众人面前。
犹如被清泉浣洗过天幕，眼前倏忽明亮。
即便还没有剿杀污染物的经验，呆愣着的学院生们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冷淡不失风度的女声轻飘飘响起：“抱歉，一不小心把老巢端了。”
他们傻傻看去，少将制服干净妥帖，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她纤长的手指捏着军帽边沿，神情轻松地挑了挑眉：“或许我们需要去A级污染区看看。”
“……！”补药啊少将，我们连污染物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少将究竟是什么恐怖的怪物，怎么会有哨兵独自清剿B级污染区啊，那可是B级！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哨兵们恍惚了。
路归尘也懵了，震惊地打量完她，发现连头发丝都没有一点凌乱。
“少将，你，”他摸着腕上的光脑，声音不自觉委屈，“你这样让我录屏也没有用呀。”
江弄影眼神飘忽半秒，摸了摸鼻子，咳咳两声：“真的是意外，我没想到它们那么弱。”
她就是好久没动手，手痒想试试，结果……
昨天还调侃支招，今天连机会都不给，江弄影心虚地牵上手：“我们现在进A级污染区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随便出手。”
路归尘眼前一黑：“少将，我们才毕业没两天啊。”
一群B级哨兵进A级污染区，他们活腻了吧。
“别怕，”她细声安抚，“不是有我在吗？”
“……”路归尘顿时被说服了。
其他人的意见对江弄影来说没什么存在感。
于是大家“意见一致”“欣喜欢快”地前往A级污染区。
-
“救命！啊啊啊快跑快跑。”
“卧槽卧槽，他大爷的，怎么这么多污染物。”
“你们为什么不听教官指挥？手欠死了。”
“顾岑霜你在干什么？回来！”
……
哨兵灵敏的五感使得他们清晰听到前方的求救声，众人犹豫不决地看向队伍前面，被视线聚集的江弄影没有反应，仿佛没有听见。
路归尘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她转头：“我再试试？”
“……不可以，你一出手，大家都没机会了。”他小声地控诉。
“好吧，”她回过味来，“你们想去帮忙？”
一群人望眼欲穿，捣蒜似的点头。
“行。”江弄影松手，把摩因往他身边推。
她又对其他人连连挥手：“去吧去吧，都去帮忙。”
赶猪上栏似的吆喝完。
转而指尖凝结精神力，莹蓝茫茫堆积出软椅的形状，她摸出一串葡萄坐上去，飘在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奋力厮杀的学生们。
时不时大发善心地指点两句。
系统这时冒出来：【宿主，你怎么不去帮男主？】
江弄影不解：“他要攒军功，我帮他干嘛？”
【但女主好像在他旁边，你没发现吗？】
她哦了声，意味难明：“能被抢走的男人不是好狗。”
“你还挺操心我和男主。”
511嗐了声，袒露真心：【光看你搞事业挺无聊的。】
“……你上个班事儿挺多。”
【不，我挺闲的，你太有实力了宿主。】
系统511完全能想象到被江弄影带飞的美好前景，上一个被带飞的系统已经成为神使大人的左膀右臂了。
“我以为你要劝我别和男主纠缠。”江弄影吐了口葡萄皮，望向顾岑霜的目光冷厉。
系统只是开心的笑：【嘻嘻嘻嘻。】
“我和男主在一起对你有利？涨积分？”
【？】511震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江弄影没说话，又吐了口葡萄皮。
她了然道：“看来之前上报的bug得到解决了。”
【对啊对啊，宿主，我跟你说……】
“好了闭嘴我不听。”
能感觉到她这个系统事业心很强，提到涨积分，高冷男神音都变活泼了。
但分享欲没必要这么强。
【因为你的强来了。】
系统接完梗就溜，屏蔽得飞快。
江弄影：“……”
路归尘举着光脑，眼睛亮亮的期待她夸奖，半天没等到，发现她脸色还臭臭的。
他手忙脚乱立正，整个人站得笔直，攥紧光脑，怯怯的语气里藏不住失落：“少将，我的表现很差劲吗？”
“谁说的？”江弄影一抬眼，看人又委屈上了。
再转眼，发现罪魁祸首又是自己。
她暗暗骂了句脏话，把人往怀里拉。
也不知道男主怎么长的，比她高大半个头，一垮着小脸就定位精准地往她怀里窝了，跟条小狗似的。
路归尘弱弱告状：“我站你面前好久，你都没有夸夸我。”
他都看见了……少将刚才望着塞勒斯发呆。
她说：“我没反应过来。”
骗人。
路归尘瞬间委屈小狗脸，埋进她颈间，超级小声地喃喃道：“坏女人。”
有他还不够，还要看着前未婚夫发呆。
难怪迟迟不和他结合，少将是全星际最会骗人的少将。
江弄影反应迟钝地啊了声，我不过慢了半拍怎么就成坏女人？
她赶紧张嘴夸：“表现得非常好，把污染物杀得精光，我们小路是最厉害的向导。”
路归尘还想窝她怀里再听两句夸夸，目光一瞥，看到塞勒斯带着他们队的人走过来，他闷闷不乐地把人松开。
江弄影啧了声：“抱都不让抱了，气性这么大？”
路归尘礼貌谦逊地和塞勒斯打过招呼，不动声色上眼药：“塞勒斯阁下，您有事找少将吧？那你们聊吧，我不打扰。”
被当枪使的塞勒斯还觉得他挺懂事，目送他离开，结果对上江弄影满脸嫌弃的神情。
“……桑璃，我只是想对你表达感谢。”
“不必，是那些学生路见不平多管闲事，我没想管你们。”
塞勒斯噎了一下，眼神受伤：“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呢？我难道这样令你厌烦吗？”
“大哥，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江弄影半点好脸色不给，“我有伴侣的。”
论坛cp帖还没删完，小狗崽子委屈劲儿正浓，你个有名无实的前未婚夫哥非要在这挡着我到底有啥毛病。
塞勒斯神色哀伤：“你确定选他了吗？桑璃，他难道比我好吗？”
“……”江弄影真没辙了。
“我根本没觉得你好过，退婚的事情你知道，你默认你父亲的行为，看我分化为SSS级又迫不及待地贴上来，我真想不通，塞勒斯。”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露出嘲意，眼尾上扬：“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我的眼光，难道是觉得我会看在两家交好的面子上对你心软，纵你胡来吗？”
“想多了，深情男二的戏码，在我身上可不好使。”
这是桑璃醒来和他说过最多字的一次，塞勒斯只觉得面子里子掉得精光，他维持在内心的遮羞布被扯得干干净净，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迫公布于众。
见他那副犹如架在原地如火烤的模样，江弄影视线似不经意扫过塞勒斯身后某个哨兵，意味深长地说：“我记得你并非死缠烂打的个性，是有人给你支招了吗？塞勒斯。”
她的话语，猛然触动塞勒斯的内心，原来桑璃对我还是很了解的，她只是讨厌纠缠不休。
他条件反射看向某处，飞快地一眼，如果不是江弄影紧紧注意着他，可能就忽略了。
——女主顾岑霜。
“桑璃，我……”
“行了塞勒斯，别出现在我面前，有事可以冲着桑德安去。”
她故意说这么多只为求证一件事，达到目的就够了。
谁管他究竟是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
小狗就这样窝囊的小发雷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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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少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