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醒来2

“孤以为你该死。”

周穰珍摔在地上,她借着光看清了太子的脸。明明世间难得的俊朗,她心间只剩罗刹二字,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她呐呐不言,说不出话来。

周穰珍不解,她与太子接触不多,文中的太子几近圣人,为君,心怀天下,成就盛世;为人,心存怜悯,待人温和。与太子的几次相处中,他确无错处,去岁太子救她回京,急着赶路谈话甚少,可周穰珍也不觉得太子不待见她。可此情此景,周穰珍无法再瞒过自己去,他真的要她死。

她是他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与太子目光对上的那一刹,周穰珍恐惧达到了极点。

两世都要死得不明不白么?

周穰珍生出最后的勇气,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割出来的:“为什么?”

周穰珍没有得到回答,她的勇气更甚,人将死,言疯极。

她将心中的三分不满说成十分,说梅家人的假仁假义,说他们对她与梅藏雪的区别对待,说他们贪财贪名,说他们将她利用至极。

“若不是我怎么有她与太子的相遇!”

“是我要去秋山岭见红狐!”

“她让我记住我周穰珍对不住她,她真是委屈至极。”

太子未言,让人承认自己的错误总归是件难事。

周穰珍没想到歇斯底里的呐喊,真的让她重见光明。

太子走后她整个人瘫在地上,浑身失力,过了不久,就有人将她放出。

她的劫后余生,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流言打得措手不及。

明仁十五年春,京中接连出了大事。

先是三皇子为庶民,后是太子妃非梅家夫妻之女。

条条例例令人不得不信。

哪怕梅大人说梅藏雪是她亲生女也无人信。

“谁会在遇匪之时抛下亲女。”

“太子妃牵的马车,那对母女上了马车就把太子妃抛下,恩将仇报不过如此,性情如出一辙周穰珍定是梅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假仁假义说给梅家人,都辱了这个词。”

“真是十全十美的谋划,好一个将别人家的女儿当亲女儿养,世人只看得到他们对养女周穰珍的好,哪知道这般恶毒心肠。”

无人信太子妃是梅家女,倒是梅家人贪财慕权,沽名钓誉,又猪狗不如。

周穰珍处于人群之中,浑身发冷。

她在地牢的那几日,外头翻天地覆,京城之大竟无她容脚之地。

“谁会信?把世人当傻子?”

“谁能这样待亲女?”

世间人都言梅家夫妻对不住太子妃,他们确实成了世人眼中贪财慕权沽名钓誉之辈,可……她也成了世人唾弃的对象,成了世人眼中的恶人。

他们竟然说起遇匪一事,梅藏雪是不要名声了么。

失踪了几日才归家,不是梅家为她隐瞒着她怎么能成太子妃,现在竟然就这样说出来。周穰珍不明白,都疯了不成。

恩将仇报这样的名头按在她头上,她这辈子都完了。

完了。

*

梅父几欲呕血,世人皆信谎言,无人信太子妃是他的亲女。

每一个人都信誓旦旦,他们牢牢把握真理。

他说什么都无人相信。

藏雪与他们夫妻在面容上是有几分相像的,他求见太子求见太子妃,却不得。

他耗费心血培养的长子,苍白着脸问他是是真的么。

梅父瞪大眼睛:“太子妃就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梅樾问:“他们说的是真的?”

男人扶住椅子上的扶手,闭上了眼睛向后仰,梅樾跪在地:“那年祖母不是怕过了父亲病气,是被父亲气病的罢。”

男人被儿子诛心,世人说他不仁不义贪财慕权,儿子提醒他不慈不孝。

他捏紧了扶手:“你祖母是病了。”

梅樾红着一双眼,他早在这个局中,藏雪的不幸他亦参与其中。他想起很久之前,想起很多的“一视同仁”,是藏雪有的粥粥也该有,可……粥粥有的没有人跟他说藏雪没有,他也没有去在意。后来他与藏雪渐行渐远,留了一个藏雪争尖的印象,母亲从小的教导就如此,不能让粥粥受委屈,没有亲生父母的粥粥更容易受到委屈。

何时,他与父母的思维同化,从未替藏雪想过。

一次未有。

甚至因为一直以来的在意,对粥粥起了别样的心思,又因不能接受粥粥而对粥粥心存愧疚。他让藏雪在自己的家过上无父母无兄长的日子,世人的话是真的倒也好了,可笑在藏雪真的留着梅家的血,她真的是梅家人。

“这算不算出淤泥而不染。”

梅樾望着一直以来他敬重的父亲,又忍不住想起他印象中温柔的母亲。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只是人总对自己认定的事,深信不疑。从前不深思的事,被拨开后,避无可避。他若是知晓明仁八年的事,怕是不会带着周穰珍去见藏雪。

这般想后梅樾又不确信,父母对那些事不都心知肚明,不依然能做出这样的事,他如何笃定他不会。

明明就是烂泥一滩,以为自己冤枉不成。

倒时他总有别的理由,总有别的苦衷,梅樾不再去设想,不再是有意义的事。

看着长子的模样,梅父知晓梅家完了。

他总算从自己的南柯一梦中惊醒,梦里他满腹仁义道德。

又不愿醒:“我待周穰珍只为仁义,世人冤枉我。”

“樾儿,世人冤枉你父。”

梅樾见父亲几欲疯癫既可悲又可恶。

太子已将流言当定论,梅藏雪与梅家无半分干系。

他们家恐少不了牢狱之灾:“太子妃不是梅家亲女,从前往后皆如此。”

梅父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无言,又狂奔出府。

梅府外围了不少人,长子所言为真——

太子已认定太子妃不是梅家女。

众人见梅父摔下台阶,无一人上前搀扶。世人自觉从前被他的温润表象所欺,此时对他皆厌恶至极,见面便要说几句梅父的不是,以此来表示与其不同,就连纨绔子弟都厌极梅家人作风。

周穰珍踩着虚浮的步子,看着地上的男人:“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是你的女儿!”

她向众人道:“我是周家女,梅府侵占我的家财。”

梅父:“周家家财梅府一分未用,尽数随你出嫁。梅府养你多年,可有半分亏待你?”

众人安静不少,边低语边听梅家父女谈话。

“啧啧,周家家财尽数归亲女。”

“半分未亏待亲女。”

周穰珍耳尖,众人之言刺耳无比:“我非梅家女!”

周穰珍质问养父:“梅藏雪出嫁时嫁妆价值连城!梅府哪来的这些钱财!”

她推了男人一把:“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真话,我都知晓了,我都知晓了,她嫁妆越我数十倍。”

无人信周穰珍之言。

周家哪怕是商户,也绝无可能有周穰珍说的那般富贵。

梅家送周穰珍出嫁时的嫁妆确为周家全部家财,且还有梅府别添的。周穰珍所言甚是荒唐,当年太子妃出嫁时的嫁妆,不过凡凡。

在白水县,周穰珍用度样样越过太子妃为真。

在秋山岭,梅母弃太子妃亦为真。

谁会为了未知的富贵前尘,委屈亲女儿十多年。

纵有这般能忍的人,也没有舍亲女的命为女谋前程的事。

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梅府未有半分对不起你啊,当年你尚在襁褓便是我妻亲自抚养,后种种样样皆与你最好,我亲生女都不及你半分。”对周穰珍的好是男人最后能够抓住的,这是他的命,是他一生的信念,“将你养大,梅府未用你的钱财半分,万两白银如流水,予你富贵半生,梅某只求问心无愧,梅某问心无愧。”

梅母听人言周穰珍归来,匆匆出了门:“穰珍。”

周穰珍撑着手后退,就是眼前人令她成为忘恩负义之人,成了白眼狼,周穰珍指着梅母,对其他人喊:“是她抛弃梅藏雪,是她抛下亲女,你们看不见么!是她啊!”

梅母大骇:“穰珍你在说什么!”

周穰珍撕心裂肺:“是你丢下亲女,是你让马夫不要停。你贪生怕死,为母不慈。”

“为妇不贤!为母不慈!为媳不孝!”

梅母捂住周穰珍的嘴:“疯了疯了。”

周穰珍只看着梅母笑,眼中的恨意惊住梅母,她挥手呵斥:“快,还不快把人带回府。”

规矩体面她们顾及不得,周穰珍的话令梅母心中大恸,混混沌沌。

她当真错了?

过去种种如走马灯过,被人搀着回府再也站不住,脑中似有千斤锤。她当是不认错的,太子妃是她的亲女,总不能怨她。众人逼着她认错,她心中怎么认为已不再重要,世人心中已有一杠称。事到如今,世人宁信周穰珍是她亲女,也不愿信太子妃是她亲女。

梅府的大门紧闭,流言断不会止。

越来越多的人说起梅府的区别对待,众口铄金,此事便成定论。

太子妃非梅家女。

周穰珍瘫在床上喃喃:重来也无用。

名声尽毁,前途无望,此生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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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纳妾后,女主看见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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