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
荆瑶瑶的视线移动到两个被阵法捆缚无法动弹的修士身上。
他们之所以会输给她,更多的原因是轻敌。
女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随着五指逐渐握拢变成拳头,她能够感受到这一缩一放中传递出来的力量,这远比她对付两个修士时候展现出来的大得多。至于具体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荆瑶瑶暂时无法估计,她还需要有人专门帮她确认一下。
谢青尧听到她的回答,视线又一次为她偏移,这和他预想中的不同。
不对,也不能说是全无关系。以她的性格,给出任何的答案都是合理的。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变化,从某一刻开始,他的大脑对于荆瑶瑶开启了一种随时改变着的特权——任何的反应在她身上都那么合适,无论她做出什么的样的反应,他好像很快就能够接受,给予其完美自洽的逻辑。
谢青尧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张驱使下,他的视线绕着周遭一圈。寂静地林地无法赐予他需要的澎湃。手指点在腰带上,谢青尧从恍惚之后回身,他本来是想从随身的如意袋中取两枚疗伤的丹药。
谢青尧自嘲一声,重新从如意袋中取出丹药。这一次他没有因为走神而误压腰带。
丹药下肚,谢青尧简单运气,催化药物滋生效果。
他的视线最后重新回到荆瑶瑶身上,定住:“先离开这里。”
荆瑶瑶表示赞同。
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在此地设伏的修士只有这三人,现在让一个金丹溜走,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师兄。”
荆瑶瑶手一挥,一枚闪烁着红与蓝双色的翠玉簪出现在手中。
“这是阵眼。”只要掌握着这个,就能够控制捆缚着两个修士的法阵。
“你带他们先走,我来断后。”
荆瑶瑶将阵法的控制权交给谢青尧,随着发簪的所有权交替,水蓝与火红随着交接的动作转变成自内而外透露成的柔和青色。
两个被阵法捆缚的修士感觉到阵法再一次收紧,不由得闷哼一声。
谢青尧并未特意改变阵法,这是单一灵根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在灵根纯度这一方面,双重灵根的荆瑶瑶是没有办法和他比拟的。
目睹青光完全接替自己的灵力,荆瑶瑶利落地转身:“刚才来时我在西南方向看到了流水。师兄,把他们带到那边去。”在有流水的地方,水灵根的作用能够被发挥到极致配合阵法能营造一种模糊气息的效果。
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即使是修为远高于她的修士想要发现她们的踪迹也很困难。
阵法是荆瑶瑶来到这个世界最后最先学习的东西,也是原先的荆瑶瑶最擅长的课题。
谢青尧明白她的意思。他握住翠玉簪,感受着掌心翠玉自带的寒意意念下沉引带阵法逐步收缩。
两个被困在阵法之中的修士不得不提起精神全神贯注地按照谢青尧的指引行动。
目送谢青尧带着两个修士离开,荆瑶瑶利落转身,同时眼中覆盖上银色光芒。
荆瑶瑶朝着一个方向走出几步,她蹲下身,在堆砌递落叶中翻找。
直到手指摸索到一些异于枯叶的手感,荆瑶瑶勾动指尖,从成堆的落叶中勾出一缕黑色的布料。
布条是黑色的,长度只有小拇指粗细,混杂在落叶中难以发觉。
荆瑶瑶仔细观察手中的细长布条,眼中银芒流转,在她的视野范畴内清晰地勾勒着灵力流转的痕迹。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只是碍于谢青尧在场,不方便仔细寻找。
荆瑶瑶挥手,从如意袋中取出同这缕布料有着相似气息的令牌。
随着令牌与布料上的气息相似度越来越高,荆瑶瑶的神情是罕见的严肃,一个姓氏脱口而出:“徐离。”
这里被伏击的确实是监察四处那位徐离监察使,那么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荆瑶瑶盯着手中的布料,身侧桂花枝浮现,荆瑶瑶握住木枝,朝着布料轻轻一划,确定斩断了其被追踪的气息后,将布条收入如意袋。
她握着桂花枝逐渐起身,沿着这处残破的战场走过,斩字决催化的黑色线条沿着边缘组合成庞大的灵力场,然后即使膨胀又散开。
随着灵力迅速隐去,一切残留在这里的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荆瑶瑶环顾一圈,确认周遭只剩下夜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响声和隐藏在黑夜中静静寻找猎物的丛林猎手后,她转身朝着谢青尧离去的方向追去。
荆瑶瑶在四十里外的水塘边与谢青尧重遇。两人分开的时间不久,前后也就一炷香时间,而谢青尧已经从两个修士口中获得了一些关键讯息。
两人在宗门内不是核心骨干,掌握的关键讯息不多,却足够荆瑶瑶和谢青尧了解部分。
他们是建安山庄派遣来的来监视这片战场的。
前些时日,建安山庄察觉到铜山派的异动,当即调转监视重点。
他们发现,铜山派秘密增援。援兵数量不多,却个个实力强悍。
建安山庄一直与铜山派分治南定城,但拼硬实力却绝不是铜山的对手。这下铜山请了援手,勉强保持着平衡的天平正在朝着铜山派倾斜。
山庄内部分人不免忧虑。
最近一段时间内,有一些激进的家伙儿弄出了不少蠢事,说不定铜山请这些人来,就是为彻底解决他们。
事情却和他们的设想不同。
铜山似乎对那些死去的修士完全不在乎,他们请来的这四位大能,似乎是要完成其他的事。
可元婴期的修士没有人敢随意跟踪,当时门派内的重心依然放在战争物资的制造与储备上,想要在短时间内转变并不容易。
两个修士也只知道这么一小部分的决策层消息。他们更多了解这次蹲守监视任务。
门派的情报组织在发觉了铜山派往城东密林加派人手,建安山庄自然不愿落后,便也派遣了十几个小队,以一个金丹配合两个筑基期修士这样的三人编制,轮流在密林探索。
他们的任务,是收集情况,破坏铜山派的行动,甚至要抢在铜山派之前完找到不知名的神秘物件。
“我们已经在这里蹲守半个月了。”被荆瑶瑶一掌拍得鼻血直流的修士说。
“前些时日也有一些好奇的散修来到这里,我原本以为你们也和他们一样,想来一探究竟。”
荆瑶瑶和谢青尧对视一眼。
谢青尧:“你们发现了什么?”
“能发现什么?”修士啐一口,“他妈的,都是来看热闹的。铜山派的修士也不在这里了,只有我们还留着。”
荆瑶瑶微顿:“铜山派的人已经离开了?”
“至少不在这周围了,前几天他们的重点就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要不然我们不敢这么靠近这里。”
“他们在找什么?”
“谁知道。”
荆瑶瑶露出思索的神情,思考片刻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建安山庄和铜山最近是真的打算要开战?”
修士一顿,看向荆瑶瑶的神情突然古怪起来。此刻,和他一起被抓来的另一个修士开口:“这位道友恐怕不是百宗之人?又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荆瑶瑶偏向谢青尧,微微挑眉。这是问到了关键点。
“你怎么知道我并非百宗之人?”荆瑶瑶笑,完全没有被突破身份后应有的慌张。
两个修士望着她。
“百宗内部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知道两个宗门间绝不可能打起来。无论各个宗门的话事人如何表现的愤怒,都没有人会主动挑起内斗。数百年来,百宗一直如此。”
“这些内乱只是争夺权益的筹码。”另一个修士也说,“不排除有好战分子等待这一次的机会,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建安庄园只是想要趁机多从铜山咬下一块肉,不只是这里,其他的各个地方,都是如此。”
“你倒是看的通透。”荆瑶瑶明白他说得有道理。
“多谢你们提供的情报。”荆瑶瑶歪头看向谢青尧,“我会遵守约定,不取你们性命,但今天的事情,还是需要你们彻底忘记。”
谢青尧靠过来,随着青光隐去,他掌心多出两枚丹药,强迫两人吃下,又迅速抬手,以手为刃砰砰两下,将两个修士敲晕。
荆瑶瑶退到远处,利用水潭的水汽,以特殊阵法掩盖两人这里残留的气息。
—
“他们的话可信几分?”
回程,谢青尧询问荆瑶瑶。
“我觉得差不多。”荆瑶瑶回忆着两人透露的讯息。
他们在门派内属于中层,肯定比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掌握着更多的讯息,但同样接触不到最核心的内容,所以两人的讲述中不可避免地含有根据经验产生的推断。
铜山和建安山庄究竟会不会打起来荆瑶瑶拿不定主意。如果没有气运的干涉,事情的走向或许会想一直以来的那样,在某一日达成利益分配勉强和谐后达成和解。可加上气运这个未知变量,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
普遍的经验在气运面前不起作用。
“所以,他们在找人?”
“嗯。”荆瑶瑶也是这样判断的。
建安山庄并不知道铜山的具体目的,但荆瑶瑶明白,铜山背后的悟参阁根本没把两者之间的小打小闹放在眼中,他们在意的是徐离和容承。
“如果说容承已经被截走,他们肯定在找那个徐离修士。”
铜山的搜索重点已经转移,这说明徐离很大程度上已经离开了这里。
“二十三天了。”荆瑶瑶默默数着日子,“这么长时间,以一个元婴修士的修为,铜山怎么能确定她一定没走远?”
阴柳当时并未仔细说明战况。
荆瑶瑶想,或许是监察处的这位修士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她的人判断她一定无法轻易离开。
她能藏到什么地方?
南定城外围有山有水,想要在这里寻找藏身之处不难,可同样这附近到处都是寻找他们的修士。
荆瑶瑶没能找到更有用的突破口。
天亮之前,荆瑶瑶和谢青尧回到落脚的客栈。
杨婉没有修炼,而是静坐在榻上,一直等待良人回来。
谢青尧在与金丹修士的交手中受了情伤,荆瑶瑶打发他先回去调息了,杨婉这边她一个人足矣。
“有何发现?”见荆瑶瑶进入房间,杨婉连忙起身询问。
“有一点,但不是特别关键。”荆瑶瑶如实回答。她将今夜的事情简单复述给杨婉,不过在枯叶中发现一缕布条的事情,她没有和任何人提及。
涉及徐离,荆瑶瑶很小心。她不敢把谢青尧和杨婉牵扯进来,他们没有气运护身,可能会遭遇不测。
杨婉听过她的描述,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深深叹息一声:“果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对手可是监察处。”荆瑶瑶宽慰她,“我们还有时间。”
杨婉的目光转过来,轻轻回握荆瑶瑶的手指,一直坐在窗前,她的手指很凉。
“我没有发现异常。”她指的是菜窖下的冶铁室。
荆瑶瑶并不意外。
“没事,总会有变化的。”
黎明之际,荆瑶瑶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检查完阵法,她就发觉被抛在床铺上的焦玄。
荆瑶瑶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空荡荡的触感让她一整恍惚,刚才匆匆忙忙离开,居然忘记带上焦玄。
她靠过去,重新捉起小蛇。
蛇妖细长的尾巴软趴趴地勾出弧度,荆瑶瑶用指尖拨弄良心,卷翘起的黑色微尖勾住她的手指。
它好像恢复了几分力气,可抬头看去,黑蛇依然紧闭双眼,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荆瑶瑶重新将焦玄缠绕回手腕上,进入修炼状态。
这一次修炼没能维持太久。
一个时辰后,荆瑶瑶睁开眼睛。
她又一次捕捉到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女修连忙调转注意力,连接上自己施加在下品仙剑上的部分意识。
当眼前的画面被火炭烘烤的扭曲,一双放大的眼睛骤然出现在荆瑶瑶脑中。
距离极近!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太突然了。荆瑶瑶被这突然出现的眼瞳吓到,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她很快就意识到此刻她的视野是剑的视野,这双眼睛不是在端详她,而是在观察下品仙剑。可即使这样,那种被人死死锁定的怪异感觉依然萦绕在她心头。
荆瑶瑶深呼吸几次,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下品仙剑的所处的环境中。
长剑逐渐被放下,荆瑶瑶的视野变得更加宽泛。
她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风箱呼噜呼噜作响,碳火燃烧的更加烈,将狭小的环境烤的炽热。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拿着剑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而撑着伙房开火功夫锻铁的,是一个粗壮的大汉。
富有节律的声音就是从他手下穿出的,那大汉低着头,用一柄重锤敲打着烧得火红的铁剑。
“这个除锈。”小孩将剑放在另一侧的工作台上。
荆瑶瑶判断这是一对父子,他们应该和店主人是一家人。
“放在一边。”大汉回。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下颚,然后低落,在火红的铁锭上瞬间被蒸发。
除锈不是复杂的工作,不需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伙房最多开火一个时辰,失去做饭炉灶的掩护,过路的火焰就会成为信号,但他们还需要这批铁器换取灵石。
小孩听话地放下荆瑶瑶的剑,她运气不错,剑柄面对的方向,能够让她看清更多地下暗室的分布。
荆瑶瑶发现,在昨天视野的盲区,刻画了两个阵法,距离较远,她看不清具体的灵力走向,无法判断阵法的用处,却能观察看到其后还有另一处地窖。
这地下另有洞天,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可惜,剑刃无法被移动,她无法看清更多。
“过来拉风箱。”赤膊壮汉对小孩说。
小孩吐吐舌头,连忙跑到他附近,蹲下身体拉动风箱的拉杆,呼噜呼噜的声响再一次响起来。
城内情形不好,客栈里住店的修士不多。店老板在指挥伙夫,为早上这一波准备着餐食。
筑基以下的修士尚未辟谷,这是每日必要的伙食。
可如今住店的修士三三两两,再磨蹭灶火也不可能一直燃烧着,她几次抬头望着烟囱,又满眼担忧地看向地窖。
伙房的角落里堆放着成捆的长葱,萝卜堆得和山一样。
这都是原先放在地窖里的,现在都移到了外头。
“岩哥儿,再慢点。”老板娘望着地窖,她的催促与众不同。
伙夫回头看一眼,又往灶台里丢了两块木头,压小了火焰。
“姨母,还得多久?”他靠过来,压低声音问,“都快半年了。”
店家叹息,又一次望向地窖方向:“凑合凑合,再坚持坚持。”
—
天色逐渐大亮,烟囱里滚滚而出的浓烟变成了几缕灰白的烟气。
地下菜窖里,锅炉淅沥沥地滴着水,水桶丢在一旁。
赤膊的大汉用汗巾擦着额头,顺手将另一张还算干净的布巾丢给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
“擦擦。”他说。
“爹。”小孩笑眯眯地结果汗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你说过要教我除锈的。”说着,他的视线又一次移动到荆瑶瑶的剑上。
“娘说这剑价值二十块灵石。”
“二十灵石?”这个明显高过市价数字引起壮汉的察觉,他站起来,朝着这边走过来,从孩子手中接过这把剑。
他仔细端详着,可左看右看,这也不过只是把普通的长剑。
也对。他心想,灵力注入的武器是不会生锈的,这剑生锈,也说明了它本身的品质较为低下。
“你想学除锈?”他仔细观察着手中剑,用带着厚厚剪子的指腹摩挲着剑刃上的锈迹。
“想!”小孩满脸期待的看着强壮的父亲。
“行。”铁匠转身,“这个倒是不难。”还有钱赚。
这段时间,附近城镇里的铁匠都被征召,出价高好像也不奇怪。可二十灵石已经足够再买一把一模一样新剑了。
铁匠心中还有其他疑惑,可碍于一侧欢呼雀跃的小孩,也不好继续阻拦。
荆瑶瑶察觉到异常。
通过下品仙剑的视角,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处小小的地窖里布置着太多高深的阵法,可铁匠居然没能发现她施加在长剑上的阵法?
还是说他们一早就察觉到了这一切,一起合伙演戏给她看?可荆瑶瑶找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她从五心朝天的姿势恢复正常,视野也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打算继续去试探店家,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获得更多讯息。
变故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发生,另一个视野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
“是否有……”
身影出现,在瞬间消失,荆瑶瑶连忙沉下意识重新回到长剑的视角,却只看到白色锦袍掀起。
然后,脑海里就只剩下剑刃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回响。
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被发现了!
荆瑶瑶猛地站定,转向外侧,手中桂花枝浮现,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但一如既往。
她能够听到清晨的声响,听茶碗爬碰撞木桌,听到不写踩过地板,却没有武器的身影,也没有人朝着这里赶来。
发现了她的阵法却没有找到她?
荆瑶瑶沉下表情。
这店里果然藏着人。阵法便是这藏匿着的修士制造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
荆瑶瑶不确定,但她觉得有可能。自从她继承到属于容承的那部分气运后,巧合成为了她经历的常态。
半夜询问两个修士得到的回答重新在她脑海里浮现,随之出现的还有她对于当下情况的一系列判断。
画面消失前,她曾瞥见黑色的斗篷与白色的锦袍……
荆瑶瑶低下头,手中出现自己在事发现场见到的一缕布料。
她想起客栈看门护院的黄狗。
荆瑶瑶攥紧那缕布料,朝着客栈一楼走去。
将顺来的肥肉丢给黄狗,荆瑶瑶缓缓走到它面前。
养在客栈里的土狗通灵性,遇到客人的时候往往不会乱叫,只有半夜时分,它才会警惕起来。
荆瑶瑶靠过来,缓缓蹲下身体:“帮我个忙。”
她说:“我给你买鸡吃。”
黄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语,凑过来蹭了蹭荆瑶瑶的腿,在她的衣裙上留下了浅黄色的狗毛。
荆瑶瑶露出无奈的表情。
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爷爷奶奶还没退休,还要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奶奶便求人替她找到一只刚出月子的小狗,那只小狗是土黄色的,和眼下这只有些像。
小时候没有什么科学养狗的经验,狗粮什么也是富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东西。
她吃什么,狗吃什么。
那条狗一辈子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又或者是他生病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它在荆瑶瑶高考前一年去死,自己跑出家死在了外面,是当时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发现了,才将小狗还给了她。
荆瑶瑶摸摸土狗的头,取出那缕布料。
“拜托了。”她不知道修士灵力是否能够欺骗动物的天性,也不确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布料上残留着一丝气味能否支撑动物寻找到它的主人。
“帮帮我。”荆瑶瑶心中有所猜测,那还需要勇气。
来自过去那个世界的勇气。
黄狗被铁链栓着,没法乱跑。它低着头嗅了嗅荆瑶瑶手中拿着的布条,突然竖直起巴朝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
荆瑶瑶猛地回头,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没有错。
黄狗狂吠的方向,就是菜窖的方向。
果然是……
老板听到了黄狗突然的叫声,急匆匆的从前听赶出来:“你这死东西发什么疯?叫什么叫?别吓到人。”说话间,弯腰捡起一块煤核就朝着这边扔过来。
看到站在黄狗身边的荆瑶瑶,店家突然想到她便是花费了二十块灵石替一把普通长剑除锈的修士。她立即收起内副凶巴巴的嘴脸,转换上一副笑脸,朝着荆瑶瑶问候:“这畜生是不是吓到姑娘了?”
荆瑶瑶笑着摇摇头:“我养过狗,是我想和它玩一玩。”说着荆瑶瑶从如意带中取出一枚灵石,“不知道早晨的吃食还剩下了什么?”
店家一愣,继而想起今天早晨根本没有看到眼前这位修士,她意识到这是好机会,连忙说:“还剩下一些窝头腌菜,汤水也剩下一点。”
荆瑶瑶微微一凝。
“现在做还方便吗?”她问。
店家自然也没有忽视荆瑶瑶刚才取出灵石的动作,一下子就意识到是她不习惯这些粗茶淡饭,连忙说:“方便方便。”
“帮我重新弄些,酒菜不得马虎,主食也要白面,最好来只烧鸡,等等送到家夫人屋里。”荆瑶瑶又添上一枚灵石,“这是辛苦费。”
店家连忙接过,连忙点头:“您破费了,破费了。”
荆瑶瑶没在说话,起身往楼上走,她的视线从地窖方向移过,收敛起笑盈盈的表情。
荆瑶瑶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去看看。
她不打算惊扰杨婉和谢青尧,有桂花枝在手,她报名的能力一定比他们两个更强。
荆瑶瑶回到房间。
按照常理,肯定是晚上探寻更加合适,可她判断,隐藏在地下的人同样也是这么想。那把剑已经暴露,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她所面对的一定是准备周全的敌人。
荆瑶瑶决定走一步反逻辑的险棋。
她知道那个元婴修士受伤了,就不能确定她的伤到底到达什么程度。除了她自己,那修士身边应该还跟着廖乾羽和容宁。
这两人的实力荆瑶瑶心中有数。
赌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一次的希望压在气运上。
她绝不会死在这里。
女修缓缓睁开眼睛,取出如意袋中的云霄纱帐,笼罩住她的身体,悄悄地朝着地窖发现靠近。
半上午,阳光斜斜从上而下,自天井投入。
云霄纱帐反射光线模拟着周围的环境,确保荆瑶瑶与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伙房里穿来店家的声音,她正指挥伙夫忙碌着按照荆瑶瑶的要求准备食物。
荆瑶瑶蹑手蹑脚地经过。原本趴在地上懒洋洋打盹儿的黄狗突然支起耳朵,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朝着荆瑶瑶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可它什么都没有看见。
荆瑶瑶又往前迈了一步,看到黄狗的耳朵又抖动几下。
没想到这家伙儿这么敏锐。
她笑了笑,快步朝着菜窖而去。伸手拉住铁质的拉环,荆瑶瑶释放感知向下探寻,却被神秘的阵法全部拦截,什么都感觉不到。
荆瑶瑶心中明白,她绝对不能在此刻放弃,女修一咬牙,手臂微微施展力起,将其拽起,一股脑儿钻了进去。
周围瞬间从阳光灿烂变成一片漆黑。
突然从光亮转化到黑暗,荆瑶瑶短暂的失去视力,她攥紧云霄纱帐,同时桂花枝也紧紧握在右手中,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能够感受到额头上的冷汗渗出,但预料之中的伏击没有出现。
直到她的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一切照常,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动。
荆瑶瑶放松下来,缓慢地沿着梯子往更深的地方爬。
上了年头的木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黑暗之中传递,她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阵法隔绝了绝大多数的感知,在这里,她就像是普通的凡人一样,所能看到的,所能听到的都是有限的。
不只是她……
荆瑶瑶很快就意识到,躲藏在这个阵法里的人也是一样的。
他们能够看到的和听到的其实和她差不多。
这个认知将荆瑶瑶紧绷的精神缓和几分,但他依然不敢放松。
女修轻巧地落地。强悍的身体素质让她对每一块肌肉的控制力都保持在一个绝佳的状态,比起店家的沉重,她迈出的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荆瑶瑶持续深入,她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逐渐上升。
早晨的炉火已经熄灭,但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即使有着特殊的政法辅助不断的转换空气,热量的消散也是缓慢的。
荆瑶瑶走过狭长的通道,眼前逐渐出现了自己曾经看到的画面。
她很快就在这个冶铁房一样的地方找到了自己那把剑,那个曾出现在他视野中的男孩儿正拿着小心翼翼地用挫打磨着长剑上的锈迹。
荆瑶瑶愣怔一瞬,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弧度。她没有着急着去打扰男孩,而是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的。
第一次观察这间暗室时,那个方向是他的视野死角,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第二次,男孩调转了长剑的位置,让他能够发现这里除了这间冶铁室外,还有一间屋子。
荆瑶瑶缓步靠近,将手中的桂花折握得更紧。
画面中最后看到的修士没有出现,他会在什么地方?
随着距离拉近,荆瑶瑶将两个阵法的灵力走向尽收眼底。
这是两个调整环境的阵法,一个负责降温,一个负责吸收杂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作用。
在确定它他们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后,荆瑶瑶也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穿过这两个阵法,眼前出现了隐藏在它们之后的第三个阵法。
荆瑶瑶视线一沉。
这边隐藏的第三个阵法她曾经见过,在断门的地下暗室中,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阵法,用来吸灵引灵,这是一个聚灵阵的变阵,用来吸引周遭的灵力,却不会像是断门内那个阵法一样,产生那样夸张的效果。
他们不能被发现。
果然受伤很重。
荆瑶瑶又往前走了一步,穿过聚灵阵的阵眼后,她明显地感受到周遭的灵力变得浓郁。
这个阵法的效果要远远超过断门内部的那一个。不只是这个聚灵阵,从她进入这个地下暗室之后所遇到的每一个阵法都远比她曾见过的、所使用过的阵法更加强大。就像她判断的一样,这是一个强大的布阵师所施展的。
斩字决的黑色线条将荆瑶瑶包裹,她又往前迈出一步。
银色的丝线向四处迸裂。
无声无息,荆瑶瑶错身出剑,在满目诧异的对手酝酿新的招式之前将其制服。
“果然是你。”容宁被按在土坯墙壁上,素白的锦缎袍沾染上污垢。
“你刚才就认出来了。”
容宁。
他就是荆瑶瑶刚才从常见传递回的画面中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你认出了我的剑。”荆瑶瑶并不意外容宁能够识破她的身份,不是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迎接她的绝对不是一个幻象阵法,而是其他更猛烈的攻击了。
荆瑶瑶不确定容宁是否还准备了其他的手段,她将其反制住,回头观察她此刻所在的空间。
混沌不清的迷雾。
依然是障眼法。
荆瑶瑶想,这就是容宁想要隐藏的东西。
“环环相扣啊,你小子。”荆瑶瑶回头,没有着急去解除这个混沌迷雾阵。
“情况危机不得不多加防备。”容宁失去了在兰缘镇时所展现的从容不迫,不过即使此刻他被限制在墙壁上无法动弹,他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
荆瑶瑶用灵力锁住他的手脚,松开了钳制他的动作。
她并不完全信任容宁。
在兰缘镇的时候,就是这伙人摆了她一道带着容承离开。如果是他们,她根本不必担惊受怕。
不过荆瑶瑶并不记恨廖乾羽和容宁,他们各为其主,为了己方的目的背弃对方并不是什么可耻的行为。
而在双方合作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确实算得上是真诚,即使在最后,他们明明可以杀掉杨婉杜绝后患,却还是选择迷晕人和留下信件说明情况。
不过,荆瑶瑶不确定信件的这个操作,是他们的共同主意还是廖乾羽一个人的想法。
杨婉无事,便相安无事。
“这后面是什么?”荆瑶瑶问。
容承转身,背靠着土墙。荆瑶瑶的灵力不止限制住了他的动作还限制住了他运转灵力的可能。
他注视着面前想修士,她一半身体被特殊的法器笼罩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并不能判断她手中是否握着什么武器。
可就算她没有其他任何武器,受伤的廖乾羽也不可能完成偷袭的任务。
容宁发觉,一行人分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无法看清眼前女修的修为了。
这说明她已经超过了他。
容宁低头看她。他比荆瑶瑶高,但在空间受限的地下也不得不弯腰。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肯定不会。
荆瑶瑶偏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黑暗,“你不说我也知道。”话音未落,她手一横,斩字决划开混沌迷雾。
万物可断!
就算是最神秘的阵法,也拦不住桂花枝的锋芒。随着眼前混沌的迷雾逐渐消散,一切的谜底在荆瑶瑶面前展现。
眼前出现的不是其他,而是一把开扇。
“带老大走,你不是他的对手!”容宁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失态,破口大骂,“妈的,廖乾羽,你不是她的对手。”
桂花枝横移格挡。
扇尖与木头对撞,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迷雾消散,荆瑶瑶后退几步,撞上另一处土墙才稳定住身形。
灰尘从头上散落,在她的黑发衣裳。
剧烈的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吸引着正在磨剑的孩子看向这个方向,荆瑶瑶手中桂花枝挥动,一个隔绝阵法出现在两间密室的连接处。
磨剑的孩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只能看到两个法阵爆发出灿烂的光线。
但爹娘都提醒过他,千万不要靠近那两个阵法,无论他们发出什么声响都不要靠近。
今天还有个怪人从里面出来了。
他摇摇头,重新集中注意力在手中的活上。
阵法另一侧。
玉骨扇啪地一声合上。
“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
“老大!”容宁眸光闪动。
下一瞬间,施加在他手脚上的阵法被解除,容宁恢复了自由之身。
最后的迷雾消散,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容。
“老大!”容宁在看清来人的模样的瞬间,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你的伤 ”
玉骨扇已经碎裂,成为徐离淼手中的废品。
“力气不错啊。”她感叹一声,甩了甩被震麻的手。
“我没事——” 她回复容宁。
徐离淼擦一下唇角的血:“旧伤复发——”
话音尚未落下,徐离淼身形晃动,脸上的表情转变成不可置信。
“不可能。”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连忙拽着容宁躲在她身后。
“一个筑基,就算天生怪力,怎么可能?”
荆瑶瑶也感觉意外。
她可是和元婴修士正面碰撞却只是被她击退撞在墙上,她可没受伤。
玉骨扇碎裂或许可以解释为它比不过桂花枝。
这位徐离小姐——
“你不会以为元婴很厉害吧?”
荆瑶瑶的眼瞳不由地挣大。
她可没说话。
女修连忙抬起手臂,盘在左手手腕的小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