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潇一脸的茫然。
徐文莠死了?
怎么可能。她昨天不是还趾高气扬地叫嚣着让她们等着,要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吗?今天就死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里是晹宫,是玉琼湾最负盛名的修灵圣地,徐文莠还是晹宫云家的贵客,她身边一定不缺弟子守卫保护,凶手怎么可能得逞?
古潇道:“她怎么死的?”
云应泣回道:“中毒。”她继续道:“她手背泛黑,上面有针刺的痕迹。”
针刺?!
古潇的面色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仅是徐文莠。”云应泣淡淡道:“就在昨天活动结束后,半夏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
古潇面色不变,道:“所以,云姑娘来找我们是想?”
云应泣道:“现在大家都在大殿,灵主也被惊动了。现在徐夫人一口咬定徐文莠的死是你们所为,你们……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古潇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道:“最坏的预感还是应验了。”她道:“云小姐稍等,我们马上就去。”
琴筝的脸色也不太好,她沉默片刻,道:“姐姐……”
古潇微微一笑,道:“无妨的。清者自清,不管他们说什么,没做就是没做。”
……
大殿外侧布着层层守卫,殿中则是气氛凝重。
最上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衣着华贵,一看便知地位极高。可他却是满脸倦色,似乎有些精神不振。此刻他正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这男子的左侧站立着云瑶和云中泪,而右侧则是徐夫人还有其他宾客。
徐夫人一脸的悲痛,大殿中回响着她啜泣的声音。而其他宾客的表情都变幻莫测,偶尔会小声议论些什么。
古潇和琴筝一到场,殿中就立即炸开了锅。
瞧见了两人到来,云中泪脸色一变。她盯着琴筝,似乎要把琴筝盯出个洞来。
琴筝今日的装束十分典雅,雪白的衣裙,灵气萦绕的玉簪,实在是惊为天人。然而云中泪的心思完全不在此。若不是脸上扣着面具,她的惊异之色定然会被一览无余。
雪舞霓裳怎么在她身上?!!
徐夫人满眼通红地冲上来,跑到琴筝面前抬手便朝着琴筝的脸上打去。突生惊变,大家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人是在等着看好戏。
只不过,这一巴掌没落下来,在半空被一只手接住了。
古潇一直留意着徐夫人的动作,早有防备,她挡在琴筝身前,死死地攥住徐夫人的手腕,冷冷道:“徐夫人这是何意?为何对我妹妹出手?”
徐夫人面色狰狞道:“这个贱人害死我女儿,千刀万剐都不多!”她又看向古潇,道:“还有你!你们都是一伙的,昨天她就说什么比试输了要让阿文付出代价,阿文是看你们初来乍到让着你们,却没成想你们竟然心狠手辣地杀了她!”
古潇一手制住徐夫人,另一手不动声色地把琴筝向后推了推示意她不要言语。
然后古潇哈哈一笑,道:“徐夫人,你这话还真有意思。你哪只眼睛看见是琴筝杀了你女儿?徐小姐怎么样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昨日的比试你女儿输了就是输了,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就是最好的代价。名声这东西好起来不容易,但要是想坏可就太容易了。你们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何须杀人?”
徐夫人手腕被攥得生疼,她挣了几下没挣开,尖声道:“阿文手上有银针刺入的针眼!这贱人用的就是银针!”
古潇翻了个白眼,道:“手上有针孔就断定是琴筝做的?如果我没记错,这银针并不少见吧?大街小巷贩卖的人多得是,你家要是开绣房,说不定还能在你身上找到一堆呢!用了银针就是凶手?”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沉声道:“还有,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已经是污蔑,一口一个‘贱人’,是说你自己呢还是在说徐文莠徐小姐?”
手腕上的骨头“咔咔”作响,似乎是断了。徐夫人痛得大叫起来,古潇将她的手甩开,甩得徐夫人向后趔趄数步,险些栽倒在地。
这一出闹完,徐夫人吃了痛,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古潇这边。
古潇也不睬她,只微微侧首,道:“小筝,来吧。”
琴筝眼中寒意更盛,被古潇拉住的时候才有所收敛。
这时,上座的男子发话了。他开口道:“古潇姑娘,琴筝姑娘。初次见面,我是晹宫宫主云知涯。”他又道:“这几日听灵女说起二位姑娘的事,今日得见,果真气质不凡。”
古潇道:“宫主谬赞。不知宫主今日召我们至此,是想了解什么?”
云知涯道:“我听灵女说起昨日的情况,徐文莠徐小姐因为一些冲突提前离开了云雾坛。在那之后,徐夫人与徐小姐分开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刚好是云雾坛游戏结束之后。第二日清晨,徐小姐便被发现中毒身亡。”
古潇道:“所以,云宫主找来我们是想?”
云知涯缓缓道:“徐小姐所中之毒是慢性毒药,发作时间是三个时辰。昨日散场的时间是申时,据徐夫人所说,她与徐小姐就只有那段时间没在一起,徐小姐很可能是那时中了毒。听说二位姑娘与徐小姐有一些矛盾,所以……我想问,昨日游戏结束之时,二位姑娘在什么地方?”
古潇微笑道:“我和小筝自然是回了房间休息,未曾见过徐小姐。”
“不对!她说谎!”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殿门口处传来,古潇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山茶。
山茶走入殿中,跪在地上,道:“灵主,半夏找到了。”她的声音竟是在颤抖。
云知涯示意她起来,山茶站起身,两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道:“半夏死了。她死在了后花园的水井里……”说到这里,山茶恨恨地看着琴筝,道:“昨日她与徐小姐比试书画之时,半夏在一旁帮助徐小姐。游戏结束后,半夏说她去给徐小姐送晚餐,我怕她受刁难,便说和她一起,但是半夏说不用。”
山茶继续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总怕出什么岔子,半夏走后没多久,我还是有点担心她,便去了徐小姐房间附近,结果路过后花园的时候看见了琴筝!她带着一只狐狸,不知道在那里做什么。我和她打了招呼,她说那只狐狸饿了,她带它来找吃的。我给她指明了厨房的方向,并告诉她晚上会有晚宴。
“这之后我去了徐小姐的房间附近,没有看见半夏。我去问徐小姐和徐夫人,她们说半夏送过晚餐就走了。我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一直到晚宴开始我都没看见半夏,于是我开始四处寻找,直到……”
说到这里,山茶又一次哽咽起来,她道:“直到弟子们在水井里发现了半夏的尸体……半夏会些灵术,功夫也不差,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指着琴筝道:“一定是她!因为徐小姐没有道歉,所以她想加害徐小姐,正好被半夏看见,于是她就把半夏灭了口!”
琴筝尚未说话,古潇便道:“等等。你亲眼看见了?”
山茶道:“没有。但是半夏的后颈上有一根银针,针上有着致命的毒药。她是被偷袭的,若是没有功夫的人,根本不会偷袭成功。而且,半夏一定对这个人没设防备,所以才会中招!”她转向云知涯,道:“请灵主明察,半夏一直在晹宫担任侍女,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恳工作,就这样死于非命,让人难以接受!”
议论之声四起,众人的目光纷纷地投到琴筝身上来。
云知涯轻咳一声,道:“琴筝姑娘,你作何解释?”
琴筝淡淡道:“昨日离开云雾坛后,我未曾见过半夏姑娘和徐小姐。她们的事我不知情。”
徐夫人一只手手腕软绵绵的抬不起来,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琴筝道:“阿文一定是被你找走了!她不过是说了你们几句,你就要下如此毒手!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琴筝并未看她,只对古潇道:“姐姐,不是我。”
古潇道:“小筝,我知道不是你。”她又道:“我们一向光明磊落,就算要对付谁,也不会暗地里下手。昨日琴筝和狐七的确是先走了,她也的确是去给狐七找吃的东西。至于山茶姑娘说的,你连半夏姑娘的面都没见着,只凭琴筝去了后花园就断定人是她杀的,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这时,一旁的吴天霸哼道:“你这么替她说话,是你们合计好了的吧?”
“不是她。”
古潇看向声音的来源,说话的是一直站在左侧的云中泪。她道:“不是古潇姑娘。昨日离开云雾坛后,古潇姑娘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作证这件事和古潇姑娘无关。不过……”她迟疑片刻,又道:“琴筝姑娘我倒是没见,所以没法作证了。”
古潇道:“我和琴筝没这么无聊,再说了,我们是受邀来到晹宫,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选择这三天。”她道:“没有切实的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和自我推测就觉得某个人是凶手,这和污蔑没有任何区别。”
云应泣道:“灵主,我觉得这件事和她们没什么关系。还是再好好彻查吧。”
云瑶也道:“灵主,此事多有蹊跷,不能妄下定论。”
徐夫人却不依不饶道:“你们这是包庇!今天如果没个说法,我家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知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既如此,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这两人的死总归是琴筝姑娘嫌疑最大。”他沉吟片刻,道:“如果琴筝姑娘能够找出凶手,证明这件事非你所为,我们就相信你是无辜的。否则……两条人命,不是小事。”
琴筝眉头一皱,随即道:“可以。但是我要求查看徐小姐和半夏姑娘的尸体。”
云知涯微一点头,殿中便瞬间出现了四五名弟子,徐文莠和半夏的尸体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看到徐文莠的尸体,徐夫人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一边哭泣一边咒骂着古潇和琴筝。山茶虽不如徐夫人表现得如此激烈,却也以一方手帕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琴筝走上前去,对着尸体查看一番。
徐文莠的面色发青,手背之处泛黑且有针刺痕迹,除此以外身上没有伤痕,显然是中毒而死。至于半夏,她虽为溺水而亡,但死状十分安详平静,除了后颈处有一个针眼外,身上也没有其它伤口,饶是自杀,也似乎没有这么安详的。
古潇不动声色握住琴筝的手,传音道:“小筝,看出什么了吗?”
琴筝点头,回道:“姐姐,我已经有线索了。”
两人站起身,琴筝从容道:“七日之内,我会找到凶手。”
云知涯又道:“不过,为了更加保险,你们二人之中需要暂留一人在晹宫,另一人调查此事。”
古潇了然。这是把这个烂摊子折腾给她们了,而且为了防止她们甩手不干还要留一个人在这里当人质。
……真的是太流氓不讲理了。
还未等古潇说话,琴筝便上前一步,道:“不可以。”她的语气很是冷淡:“这件事本就与我们无关,我们不会留下来。”
一听这话,一旁的宾客都不高兴了。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什么“杀了人不承认”、“就是怕事情败露”、“想一走了之”这种话层出不穷。
云知涯道:“既然你们二位不愿留下,那只和你们一起来的小狐狸留下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狐七便从云瑶身后的帘子中转了出来。
古潇心道:“难怪一直没看见他,原来躲在帘子后了。”
狐七一出来就直奔琴筝而去,他围着琴筝团团转,似乎不想留下。
古潇见他可怜巴巴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道:“云宫主,我愿意留在晹宫。”
琴筝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古潇笑着摇摇头。她拉过琴筝的手,道:“小筝,这件事和狐七没关系,不可能把他留下的。况且……狐七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继续道:“现在大家都怀疑我们,为了洗脱嫌疑,我留下来也是最好的选择呀。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开玩笑。
云知涯留下她们能有什么好事?
说是留下,实际上就是软禁,或者是押入牢房看守。半夏是晹宫的人,虽然只是丫鬟,但云知涯也不会就此了事。再者说,看云知涯对待吴徐两家的态度,想来吴家和徐家在玉琼湾的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
她和琴筝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有,此时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琴筝显然也知道独自留在晹宫会面临什么,她道:“姐姐,还是我留下吧。”
“那不行。”古潇道:“小筝,现在他们怀疑你,这件事由你调查才最有说服力。再说了,调查这种事我做不来呀。还是呆在晹宫轻轻松松的,这里有吃有喝,又不会亏待了我。你看狐七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带他一起吧?”
古潇说得云淡风轻,看上去毫不介意,然而她自己心里很清楚,留在晹宫就等于是人质,人质的待遇可不会是好吃好喝。所以,她更不能让琴筝留下。
地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古潇不希望琴筝有任何机会和牢房这种地方扯上一点关系。
况且……现在大家重点的怀疑对象就是琴筝,要是琴筝留下,说不定等不到古潇回来,琴筝就会……让琴筝留下等于把罪名坐实,古潇断然不可能这么做。
琴筝犹豫半晌,最后道:“好。云宫主,我同意。七日之内,我一定找到凶手。”
云知涯点头道:“我会让云瑶和你一同前往,协助你的调查。至于古潇姑娘,就暂时留在晹宫,等你的消息。”
琴筝沉声道:“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好生待我姐姐,若是我姐姐受了什么伤害……”
“这个自不必说。”云知涯道:“事情未定前,我们会对古潇姑娘以礼相待。”
琴筝看了古潇一眼,古潇脸上是淡然的微笑。她道:“小筝,放心去调查吧,我等你回来。”
琴筝咬了咬下唇,终于点点头,转身离开大殿。
云瑶行了一礼,也随后跟了出去。
不一会,守门的弟子发来传音符,琴筝和云瑶已经离开晹宫。
云知涯一个眼神,大殿四周便出现了许多修灵弟子将古潇围住。云知涯道:“琴筝姑娘已经出宫调查此事,古潇姑娘,请吧。”
古潇拍了拍衣袖,淡淡道:“不用多说,带路。”
大殿中又一次传来议论之声,云中泪看着古潇离开的背影,面具下的神情晦暗不明。片刻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捏紧了拳头。
天牢中很昏暗,只有水滴落的声音和墙上明火符发出的“噼啪”声。牢中似乎并没关押着什么人,古潇被带着走了一路都没听见这里有人说话。
带路的人是山茶,来到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山茶道:“请进吧。”
古潇笑道:“有劳了。”她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牢房中的环境倒是比古潇想象的要好,既没有发霉的腐味,也没有成堆的老鼠。“环境还不错。”
山茶立在牢门口片刻,道:“你真的就这么留下?”
“当然。”古潇已经准备找个地方坐下了,她道:“你们宫主有他的难处,我自然也理解。只不过,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之时,还希望云家给我们一个说法。”
山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云应泣就来了。她打开牢房门,手中提着很多食物,道:“古潇,我来给你拿些吃的。”
古潇微微一笑,起身道:“多谢云姑娘。”
云应泣放下食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别叫云姑娘了。我们已经挺熟了,叫我名字就好。”她看看天牢周围,叹道:“我知道不是你们。灵主也知道。”
古潇淡淡道:“所以,是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