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正卷起纸,将镇纸笔墨一一收拾,欲搬入书房。“我来”一只手伸出,捧起笔墨砚台,“往哪搬?”。明歌手执卷画,在前头引路。
“问清楚了?”
“嗯”,阅川紧走两步,与明歌并肩而行,“是只小蛟龙,约莫是被哪家术士追杀逃命此处”。
“初时便觉得不似普通人,果然不是”明歌停了脚步,转身面对阅川,“会有麻烦吗?”
阅川看明歌满脸担忧,“术法压制着他的修为,与凡人几乎无异,除非近身,否则寻常术士是无法察觉他气息的”,明歌稍松一口气,“且我能替他敛息,无须忧虑太多”。明歌一想当年他与明年母亲在都城尚且都能做到不让人察觉,更何况这人烟稀少的山林,思虑多日的心总算稳了稳。
放置好东西,阅川随手拿起画缸里的画,展开细细端详,手轻轻抚过描有墨色的地方。
“会赏画了?”明歌看着阅川。
“你画的都好”,阅川抬眼,微微一笑。明歌一脸少来的样子, “过了这许多年,还这么会捧人,一点没变”。
“是,我说过的,此心不变”阅川目光炯炯,认真道。明歌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哑然。“阅川,你……”
“姑姑!”年年跑进来,一把抱住明歌,笑的开心。“睡醒了?”明歌捋了捋年年的头发。
“嗯”年年直点头。
“这是阅川叔叔,是你母亲至交好友”,明歌拉着年年走到阅川身前。
“阅川叔叔好”年年福了福,抬头打量着。
阅川看着年年,神色有些晦涩不明,半晌,从袖子里掏出个精致的草编蜻蜓,弯腰递给年年:“送你了”。年年小心捧过,眼里放了光,欣喜道:“谢谢叔叔”。
“叔叔,你尽管在这住着,想住多久都行”,年年笑眯了眼。
“你可巴不得多个人留下陪你玩呢是吧”明歌点点年年的额头,温柔一笑 。
年年嘟嘟嘴,“多个人也热闹嘛”。
“好,叔叔可是不走了”阅川一把抱起年年,逗得年年咯咯大笑,“走吧,吃饭去,都闻着饭香了”,阅川抱着年年迈步出门。
到的主屋偏厅,碗筷都已摆好。张婶是个做事周到的,多做了一人的饭食。明歌正欲如往常一般将饭菜盛出给孤辰送去,哪知孤辰竟出现在偏厅上。
孤辰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们三人,说:“叨扰了”,年年瞪大了双眼,仿佛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坐吧”明歌温和的朝孤辰招了招手。
晚膳吃的有些安静,年年反常的没东拉西扯的闲聊,只是闷着头吃饭。明歌倒是有些话想与阅川说,却又觉得当下不太适宜,看看阅川,情绪似乎也有些低落。
饭毕,收拾妥当。明歌趁着年年与孤辰不在,压低声音与阅川说道:“我哥与灵彩的事情,年年她一概不知,你与孤辰在这可得谨慎些”。阅川睨了眼明歌,“为何不告诉她?”
“往事不提也罢”,明歌满眼苍凉。
“可她总会知道的”。
“至少不是现在”。
阅川长叹一声,默了默,“那你如何与她说的?”
“我道她爹娘在贬官南下途中,不幸染疾身故。除了我,家中再无其他亲属。”
“倒是简单”。
“当年我哥暗影队中有几人留了下来,这些年暗中护着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这次若不是遇上孤辰,我也不会烦你跑这一趟”,明歌看着婆娑树影,顿了顿,“引的你又忆起往事”。
阅川深深的看着明歌,“何必说的这般生疏,但凡你想要我做的,我便都会去做”,他握住明歌双肩,“此番你想让我回来,我是欢喜极了的”。
明歌看着阅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未说,轻轻挣脱道,“唯护年年无恙,再无他意”她敛眸压下心中的起伏复抬头,目光澄澈,对上阅川那好看的丹凤眼。
“我知道的”阅川放下手,“但仍是开心”,他看着明歌,唇角带笑。
阅川眼型是很好看的,眼尾带点翘,不笑的时候眼瞳黑漆漆的,仔细看似有光,笑起来便让人如沐春风,觉得这人温柔极了。在都城时,便是许多待字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
“哦,你开心便好”明歌点点头,扭头就走。
另一边。
“不许走”年年拽住孤辰腰带,气鼓鼓的拦住他。孤辰挑了挑眉毛,询问性地看着他。
“为何装哑巴?”
“省事”
年年听的,更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便要揍人。突然感觉后衣领被人拉了一把,高大的阴影落了下来,是阅川。
“我替你揍他”,阅川叔叔满面温柔,“方才姑姑好似在寻你”。
年年有些自豪,有人给自己撑腰,朝孤城扬了扬下巴,哼一声便离开了。
看着年年离去,转过身,眼里带着警告,对着孤辰说道:“在这里,便当自己是个人,不该有的本事可收好了”。孤辰抿了抿嘴,转身离去。
而后阅川寻着年年,给她讲奇闻轶事,年年听得全神贯注,很快便忘了孤辰装哑巴的事情。明歌一旁吃着橘子,也听得入迷,阅川口渴说累时,便递上个橘子,也给年年喂上几瓣。待阅川吃好,故事便又继续。
“那会说人语的小猴莫不是孙悟空的徒子徒孙?”年年扭头问明歌。
“许是呢”明歌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若是有一日,你遇着那会说人语的猴,可会害怕?”阅川看着年年,笑道。
“若是他不害我便不怕”,年年思索了下,回答道。
“不害你害别人呢?”阅川接着问。
“嗯——”年年皱着眉头,有些为难,“我会好好劝他不要做坏事的”。
听得这般童言童语,明歌和阅川忍俊不禁。
又说了许久,年年在阅川怀里睡着了,明歌与阅川往房里走去。“今日她是听足故事了,你贯会讲这些,我听得也新奇”,明歌笑着说道。
“可比不得你那西天取经的故事呢,那才叫好故事”,阅川回道,侧目深深地望着明歌,“九州的辽阔我会一一讲于你听”。
明歌听得前半句便陷入了沉思,似乎未曾在意他后半句。
吴承恩耗费七年心血的作品,再加上后人的润色修补,岂能不好,明歌暗暗想着。以前闲时玩闹,便与亲朋好友说起西游记的故事,无不夸赞,担了许多柳絮才高的美名,时时令她觉得羞愧,觉得有些对不住吴承恩。但又觉得拿异世魂穿之事澄清,会平白遭来非议。且当轮回转世没喝那孟婆汤,仍有上世记忆罢了,只得与吴承恩老前辈多道几句罪过罪过。
“她很像灵彩”阅川走在前面说着。
明歌稍落后了一步,回过神,“年年性子可随了灵彩?”问道。
“可不像,灵彩小时候顽皮,与之相比,她可算乖巧了”估计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阅川不住的笑着。
“也不似哥哥,哥哥少年老成,心里总是藏着事,不爱说与人听。有了灵彩后倒见他舒坦了许多……”
两人都安静了,想起过往种种,有些伤感。
夜色水一般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