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童不正常啊!”沈牧舟摸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见了鬼一般发憷,忘了自己也是一只鬼。“哪有人这样走路的?”
“不用你说我们也能看出来。”叶怜星白了他一眼,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滩血迹,“尊上,这血迹里掺杂着煞气。”
“是了。”云千泠说着,转身便跟了那道童走去,“方才那个苏晏清给我的护身符上也有煞气,且还不小,轻轻一碰就将我灼伤,此邪祟不简单。走跟过去看看。”
“不简单……”沈牧舟一听这话,方才叫大哥时的气势全没了,只剩胆怯,“连大哥都觉得不简单,我去了又能奈他何?”
“不敢去可以滚。”叶怜星一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赶紧跟上云千泠。
南风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神了个懒腰道:“我若是你便赶紧滚了,这妖物厉害得很,被他一口吞了,还不够塞牙缝呢,嗷唔。”说罢他张开嘴巴露出尖尖虎牙,作势在沈牧舟面前空咬了一口,旋即跟上叶怜星也走了。
留下沈牧舟一人站在这个萧瑟的院子里,天色刚暗,灯还未上,暗的出奇,加之树上咕咕的鸟鸣,草丛里不止何物也在沙沙作响,越待约令他发毛。
还是跟他们一起吧,至少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人……鬼……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孤身一个吧……
于是沈牧舟缩着肩膀一路小跑赶紧追了上去:“诶,大哥,等等我!”
四人前前后后相继跟着道童到达斋堂,看着香客们鬼迷心窍地涌入斋堂,没有进去。
而那苏晏清端坐高台,面前香炉腾腾袅袅的升起青烟,昂首仰头,不可一世,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
少倾,苏晏清摇了一下手中的铜铃,本应清脆的铜铃声在飘到云千泠耳中却变得尖锐刺耳,仿佛无数个绝望的嘶叫层层相叠,拥挤着伸出利爪,争先恐后的要将他的耳膜撕碎。
“嘶……”云千泠痛的皱紧眉心,抬手捂住双耳,回头看身后三人,均是被这铜铃声刺得抓耳挠腮。
“沈牧舟,你也听见了?”云千泠此刻更觉蹊跷,“只有这些香客听不到。”
叶怜星有些恼怒的用食指掏了掏耳朵:“好大的能耐。”
南风却忽然笑了:“从我们一进来,它便变着花样给我们‘颜色’瞧。这种行为,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呢?”
是时,三声铜铃敲完,他开始带领着虔诚的香客们诵经。
“的确眼熟,”云千泠松了口气,舒展眉梢,“像翅膀上长者眼睛图案的蝴蝶。”
“蝴蝶?什么意思?”沈牧舟洗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叶怜星冷冷道:“虚张声势。”
“哈?”沈牧舟明显没有听明白。
云千泠此刻才有机会掏出方才苏晏清给他的那个护身符端详,边研究编向沈牧舟解释道:“蝴蝶本是娇弱之物,若是天敌来犯,逃不过便只能等死。但若是翅膀上长了一双看似鸟雀双眼的图案,只要展翅便能吓走天敌。”
“噢!!!”沈牧舟恍然大悟,瞪圆了双眼,“你是说,这个苏晏清只是个用假把式是唬人的怂蛋?”
“叶怜星:“……”
南风哈哈大笑:“大抵如此。”
“那我们还等什么?”沈牧舟挥舞着拳头道,“上去打他个屁滚尿流!”
云千泠瞧着手中的护身符却不以为然:“有这种可能,但也不敢妄下定论。若是他真有些本事,我们贸然出手反而落了下风。”
“这护身符有何玄机?”叶怜星凑上前去瞧。
云千泠将护身符反过来,见背面用乌黑的丝线缝制了一个“驳”字,便用指甲拨了拨,眉心不由一蹙:“这是用人发丝缝制的。”
护身符,血迹,发丝,“驳”字……
这些无数细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之中逐渐拼凑成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倒逆符咒!
云千泠眸中倏然翻起厉色,恶道:“此人是在利用这个护身符,倒行逆施,将香客阳气反吸为他所用。”
“果然在吞食阳寿,”叶怜星咬牙,夺过云千泠手中护身符,往地上一掷,“观中香客只算在斋堂上的,少说百人,还不止今日没来的有多少。这么大规模作祟,这厮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明目张胆!”
话音刚落,苏晏清蓦的出现在四人面前。从高台到斋堂门口这百余步的距离,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只这么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啊啊——!!!”
四人皆被吓了一跳,沈牧舟最甚,惨叫一声直接跳起来保住了云千泠,整个人四脚四手的整个人抠在他身上,如同一只炸了毛钉在窗纸上的猫。
叶怜星见了忽然瞬移过来的苏晏清本来还算镇定,却被沈牧舟的叫声吓了一跳,抖了一下,呵斥他道:“你瞎叫唤什么?!吓死人了!!”
云千泠:“……”
苏晏清见状,僵硬的脸上努力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却又做得不像,歪歪扭扭破坏了原本一张俊脸的美感:“怎么?道友身旁除了云道长,还有他人?”
叶怜星不理他,但双目中藏不住愤然,目光凌厉似有尖刀射丨出。
“苏道长不是一开始就看见我这两位朋友了吗?何故要与我演上这一出?”云千泠说着奋力将沈牧舟从身上扯下来,扭头对他道,“你先松开。”
沈牧舟这才松手从他身上下来,又藏到他身后去了:“大大大……大哥……他他他……”
“闭嘴!”叶怜星咬牙切齿的将剑拔出一半威胁他。
沈牧舟立刻就闭嘴了。
苏晏清闻言呵呵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噢?是么?许是我方才没有注意到罢了。四位道长特来参观,何不与我这些香客们一同听听经?也好借鉴借鉴?”
“不必了,天色已晚,我们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云千泠随便找个个接口推辞,一把抓住沈牧舟后领拖着他便走。
叶怜星收了宝剑,瞪了苏晏清一眼,跟上,南风紧随其后,临走又扭头向苏晏清挑衅地眨了一下左眼,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千樽圣悲天悯人降世积福,不知有没有赐苏道长一枚护身符咒呢?”说罢也不打算等他回答,笑着徜徉而去。
苏晏清面无表情的躬身向他们作了个揖:“恭送四位。”
四人出了千樽圣观,叶怜星才问:“尊上,为何要走?”
云千泠若有所思的道:“眼下香客众多,现在动手恐会伤及无辜,待夜深时再来。”
待到三更梆子响过,道观终于沉寂。
云千泠捏着四张隐身符,分别贴在了他们和自己身上,然后趁着四下无人,悄悄从院墙翻入,潜入后院。
眼下香客们走了,才发现院落空荡荡的,并没有添置什么东西,连个防火用的水缸都没有,不过须臾,他们在后院墙角边发现一口井。
说来也怪,这口井远远散发出浓重的怨气,但白天来时却没有注意。
“这口井里面是什么,怎么那么臭?”沈牧舟捂住鼻子皱着眉道。
“我去瞧瞧。”叶怜星说罢便上前去。
到了井边,那味道更加刺鼻,且发现井沿四周布满抓痕,竟还有半片指甲嵌在缝隙中,但天色过暗,井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随手捡来一根枯枝用咒点燃扔了下去,火下落十余丈后,照亮了井底。
叶怜星登时瞳孔一缩,起身后退一步,回头对云千泠道:“尊上,你快来看!”
三人相视一眼便上前去,三个脑袋未在井口同时向井中望去——堆积如山的尸体,皆身着道袍或百姓服饰,每具尸体脖颈后都贴着已经发黑的护身符。
“娘亲啊!”沈牧舟捏着鼻子后退三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吐了出来。
叶怜星看着他吐,自己想吐,皱着眉赶紧离他远远的。
云千泠屏住呼吸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井中尸体,一股无名火往脑袋里窜。
正在这时,身后蓦的响起苏晏清的声音:“你们道士总爱多管闲事。”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晏清僵着脸立在月下,嘴角时不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抽搐着,像是这蜡塑的脸快要绷不住了,即刻就要崩坏一般。
“你这邪祟,杀了云州城这么多的百姓,亏得百姓们还敬你为圣,一心虔诚参拜!”叶怜星恨得牙牙痒,立刻抽出宝剑指向苏晏清。
“原来是仙家之人,”苏晏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似笑又似哭,“我这小买卖,怎都劳动了仙界大驾,惭愧惭愧。”
“买卖?”云千泠双目凌然,眉梢一挑,“你把杀人取阳叫做买卖?”
苏晏清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像是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什么意思?!”叶怜星咬牙切齿的道。
苏晏清:“我什么意思?你们仙界的人几百年干出的勾当,你们自己不知道么?还来问我?那上清尊,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邪门歪道的东西,屠了云州城上下二十万百姓,我这才杀了几个?”
“你!”叶怜星一时语塞,扭头看了云千泠一眼,“尊上!”
云千泠面色如霜,淡然道:“那天上的神仙做了什么我管不着,你这下界精怪在我家乡作了妖,我还真有能耐管一管。”
“哦?是么?”苏晏清说着,“砰”的一声褪去人形伪装,“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们几个,如何管得了我?!”
伴随着青烟和皮肉爆裂之声,从苏晏清道袍撕裂处伸出千百条苍白手的臂,每只手掌心都睁着血红的眼睛。那张俊美的脸皮如蜡般融化,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眼球,漆黑如墨,每个瞳孔都映出云千泠惊骇的倒影,密密麻麻的不满整张脸,直教人看得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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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逆行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