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章九十七 生死随

纳布眼底闪过一丝惊诧,然眼下不容细究。

磅礴的水元之力似浪潮般席卷整个楼层,四周的墙壁骤然浮现封禁的咒文。房内幽微的烛火被爆裂的灵气所熄灭,黑暗如迷雾般布满整个房间,数十道灵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纳布单手拂过顾清之手中的金鳞三刑,刹那间将其化作一柄古朴重剑,他在顾清之耳畔低声道:“你专注突围,其余的交我应付。”

顾清之微一点头,明白现在不是矫情谦让的时候,纳布的计划,显然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法。

纳布听那声音,像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又见这人修为不俗,主修水元之力,心下已有了计较。猜测来人定是祝家如今战力最高之人,祝老爷的三叔公,祝天放——根据陆商提供的情报,此人最出名的是一套自创的混月杖法,修为深厚,二十年前便已修至金丹九阶,只是不知为何再难突破尘劫。

他极擅以静制动,以慢打快,一招一式间,充沛水元流转不息,既将他全身上下包裹得毫无破绽,又如胶似漆,无孔不入地勾连着敌人的灵息,是以越快越易在他面前展露破绽。

可他身边跟随的那数十道人影,却又皆是走快攻快打的路子,身形如鬼如魅,似雷似电,不断骚扰侵袭。显然是为了配合祝天放,打乱敌人节奏,引敌人以快打快,露出破绽,好让祝天放瞅见机会,一击突破。

然纳布又岂会让他们如意?

纳布一翻双掌,双手持鞭,左右开弓,先是祭出一招土系咒术“连山绝壑”阻断祝天放与其余诸人,而后依靠着比那些人更快的走位,一击毙命击杀其中三人,此时他气息略有凌乱,祝天放察觉后立刻举杖朝他袭来。

未料,纳布这次却选择闭而不战,只使出一招“一叶障目”快速腾挪身影,继而又洒出五枚苏合藤花种,同时割破手掌,快速地抹在五枚花种之上,在那苏合藤抽枝发芽间,他单手结印,姑且以“青蔓笼”将人困住。

祝天放大吼一声,将手中木杖重重杵地,以强劲水元混合寒气震碎那青蔓笼,他手中结印,霎时间天地一白,寒风刺骨。

但只这电光火石间,纳布又杀了两名门客,这时祝天放身边已清出了一块“空地”。纳布单手收鞭,混合强劲灵力,一记正对上祝天放的面门。他这一掌来得虽急如迅雷,却因招式过于简单,竟一时间找不到半点破绽纰漏,祝天放只能同样以掌应对,与他硬拼修为。

祝天放不由面露诧异。

因为在他得到的情报中,纳布是秋瑟谷内出了名的不擅与人硬拼修为之人。

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纳布以往不常与人硬拼修为,实在是因为他在武技上的造诣远胜于自身修为境界,没有必要以短搏长。更因他自知体内有一缕隐神真魂,可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隐神之力,只是一旦动用这股力量便会破坏他体内的平衡,引起隐神之力的反噬。

所以纳布不是不擅,而是不愿与人硬拼修为。

但今日顾清之在他身侧,他怕时间拖久了,顾清之会有不测,因此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祝天放与纳布对掌后,惊叹他修为之深厚,且纳布还有不断加码的趋势,他明白这么下去,两人必要两败俱伤,其中一方虚耗而亡,剩下那个也必要元气大伤!正踟蹰着要不要率先收掌,却闻空中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个极轻的声音道:“你去吧。”

瞬间,在场之人便都察觉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灵息陡然加入了战局。

纳布虽心急如焚,恐顾清之单独应付艰难,但他丰富的作战经验逼迫他必须更加冷静专注,察觉到祝天放一瞬的松懈便立刻急催掌力,猛然将祝天放震飞出去。

纳布长鞭一挥,便要借机取了祝天放的性命!

此时却有一柄木剑横空出世,阻了金鳞三刑,救下祝天放一命。纳布微感惊诧,不是因祝天放没事,而是因金鳞三刑打在那木剑上,感觉有些奇怪,像是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力量,后继无力。

纳布不及多想,那人已接替祝天放攻了上来,纳布方才为能一击击溃祝天放,调用了体内半数以上的灵力,此时回力不及,只能勉强应付。那人即刻抓住机会,一阵猛攻,纳布气息不顺,体内隐神之力又开始作祟,急火攻心,不由喷出一口薄红。

那鲜血洒在敌人的剑锋上,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瞅准空隙,一剑刺向纳布左胸。纳布已难闪避,只得弃车保帅,微晃身形,以左肩强接下这一剑。纳布本已算准,剑锋入体的地方避开了重要的穴位与血管,应无大碍,但那剑身入体的刹那,他的瞳孔立刻紧缩。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剑,那剑竟是以苏合藤所制!

苏合藤的花香能抑制隐神之力,在隐神之力暴走时减轻纳布的痛苦。但苏合藤本身对纳布却是有害,会强力抑制他的功体,令他本就不畅的灵息更加失调!

幸好顾清之那处因纳布吸引了敌人绝大多数的火力,应付得较为轻松,加之顾清之在月璧山上吃了亏后,近日虚心向阮凤铃请教,暴力破阵之术略有小成,很快找到机会打通封禁阵法薄弱之处。

他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正是拂晓时刻,朝阳乍然穿破万千乌云,金光一泻千里。

顾清之大喜过望,正欲回头呼唤纳布,却见他浑身浴血,命悬一线,敌人的剑锋离他的咽喉只有分毫之差,纳布却是无力闪避。

刹那间,顾清之脑中一片空白,只余惊惧,也忘了纳布身负隐神之力,急忙将自己手中金鳞三刑所化重剑掷出,直刺袭向纳布的黑衣人,自己则飞身扑到纳布身前,将人抱起。

在场的高手们本以为他修为低微,不曾将他放在眼里,一时大意,未来得及阻止,只听顾清之一声怒喝,双眼发红,单掌拍在自己身下灵枫木的地板上,他借由青琊,发出一道磅礴剑气。

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震荡,细碎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天绝阁内整个四楼的地面竟然纷纷皲裂瓦解。就在所有人分心稳住身形,施展浮空之术时,顾清之抱着纳布已飞出窗外,正欲绕至前门离开,天绝阁顶楼窗栏上闪过一道白光,一道强力灵击袭向顾清之后背。

顾清之抱着纳布在空中腾跃,根本无法闪躲,只得强吃了这一招!

他口内一阵咸腥,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嘴角也见了一丝朱红。

纳布见状又是惊诧又是心疼。

他身上的血其实大多是旁人的,一身最大的伤口就在左肩,只是方才受制于苏合藤,功体一时力不从心,此时已恢复了两三分。

纳布望向顾清之时,余光瞧见天绝阁顶楼再次闪动了白光!

他立刻强提灵力,想要推开顾清之,然他们已身处“绝地”,灵力提了一半便无以为继,顾清之虽堪堪躲开,纳布却又受了一掌,且顾清之也因方才的灵击伤了经脉,两人一时都只能放任身体坠落悬崖。

纳布伸手极力抓住顾清之,心一横,在空中开启了“天地同悲”,霎时间不再感到任何疼痛,体内的灵气再度流转顺畅,他伸手唤出金鳞三刑猛地插入悬崖上的石壁,在一阵强烈的火星中勉强减缓了两人下坠的趋势。

只是他左肩受了重伤,又受苏合藤压制,一时难以依靠隐神回春之力恢复,纵然不再疼痛难忍,却也使不上太大的劲,只能咬牙一阵一阵地往下磨。直到靠近地面还有六七丈时,纳布左肩上的伤口已露出森然白骨,顾清之都不忍看了,眼中隐隐有了泪光。

他见身下白雾中有湖光闪动,便艰难地对纳布道:“我们跳下去吧!赌一次,即便与你死在一起,我也无怨。”

纳布心念微动,一时间不知怎的,也忘了许多凡尘俗理,收回了手中的金鳞三刑,低头紧紧地抱住顾清之。

他们一起坠入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

天绝阁

顶楼内,一袭白衣的男人静坐其间,沉默不语,他的右手上爬动着一双青蟹。

他长叹一声,满是懊恼。

“这样都杀不了他,你们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祝天放不满地提醒道:“注意你的口气,你是祝家的客人,不是祝家的主人!祝家帮你杀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白衣人回头看了眼祝天放,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那表情甚是微妙,不像是生气,反倒是像在看一个笑话。两只青蟹在他指尖游走着,他兀自喃喃自语道:“到底是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啊……”

说着,他重新看向窗外。

一柄木剑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刺入了祝天放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嘴中便被塞入了一颗丹药。

白衣人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从头到尾没有回过头多看一眼,自顾自地对着窗外唉声叹气,抱怨道:“杨泓说得没错,姓祝的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人品差也就算了,还一个个都是废物!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竟让纳布那个贱人跑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脸上闪过狠厉之色,勃然大怒地挥手掀翻了茶几,名贵的瓷器散落一地,落下珠玉般的声音。

“妈的,妈的,妈的!!!”

“这帮废物!”

“他们居然让那个贱人跑了!!!”

他骤风急雨般发泄了一阵,昨夜与祝仲明见面的黑袍人走了进来,他瞧见地上祝天放的尸体,惊讶了一瞬,但很快收敛了神色。

白衣人见到他,神色也稍缓了些,收敛了那要杀人的目光。

“果峰,你回来了。”

白果峰朝他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见过会长。”

骷髅会会长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祝家的事情办得如何?还有几个没有处理干净?”

白果峰道:“祝天放应是最后一人,其余祝府说得上话的人,若非已被制成傀尸,便已染上了恰特蛊,整个祝家早已是您的囊中之物。”

骷髅会会长满脸无聊道:“一堆废物而已,收入囊中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你把手上的事情先放一放,找些得力的人手到山下去找那贱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纳布
连载中猫猫没有软肚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