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秋日的雨夜清冷湿润,民宿周围除了竹林还有一片水田,夜晚无数虫鸣,风吹过时带动着竹林发出轻柔的哗哗声,隐约还有夜莺或是猫头鹰的叫声,大自然的声响就是那么神奇,让城市中习惯晚睡的人不自觉困意上涌。田甜拢了拢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尽管屋外带着寒意,房间里的空调暖风吹拂,让田甜感到十分温暖舒适,于是她的呼吸越来越轻而均匀,意识很快沉入了梦乡。
梦境,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它可以无比真实,真实得让人五感都跟着它动起来,分不清虚无又或是现实,此时田甜已经不自觉地进入一处花园之中,这是一个巨大的,没有边际的花园,四处都是盛开的爬墙月季,忘忧草,百合等等,田甜能想到的花这里都有,这里没有风,但田甜依然能问道各种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的前方有几棵比人还高,开着火红花朵的山茶花,田甜正啧啧称赞花朵的美丽,突然从茶花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带着微笑静静站在那里对田甜说道:“甜儿,你来了?”
“爸爸?!”
“甜儿!”
“爸爸,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妈妈也好想你。”
“甜儿,原本我并不想你来的,但是你还是来了。”
“为什么不想我来,这里怎么了?”
田甜正要追问,四周忽然迷雾渐起,田甜的视线变得模糊。目光所及尽是迷雾以及隐约透出形态的花草,却始终找不到父亲,她极力的想看清楚前方,她越来越慌张,恐惧,于是她大喊起来。
“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了!”
田甜焦急的哭了起来,她蹲下身放声大哭,她是那么的伤心,她心里知道爸爸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和妈妈,再也回不来。可眼前的父亲是如此的真实,哪怕是假的她也真切的感觉到了父亲就在身旁,难道这不就是神迹吗?可是,一切就这样转瞬即逝,失而复得又再度失去,这或许是一种让人无法接受的痛。
鲁驿此刻还没有睡,尽管开了一天车让他很疲惫,但他还是睡不着,正在认真看着父亲留给他的笔记,忽然听到隔壁田甜的呼喊和哭泣的声音,鲁驿没有多想顺势起身,推门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田甜房门口打算一探究竟,此时白衫披着一件睡袍站在田甜房间的门口。
“你也听见了?”
“嗯!听见了。”
“田小姐!田小姐!你还好吗?”只见白衫急促的敲门,一边敲门一边询问着。
屋内田甜的哭声没有止住,时不时还传来田甜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但是她似乎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鲁驿与白衫二人仔细一听似乎听见了“我看不见”几个字,鲁驿心头一惊,白衫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敲了几下门。
“别敲了,我来!”只见鲁驿侧身用胳膊抵门,猛力一撞,田甜的房门顺势被撞开。
房间里镜前灯还亮着,显然田甜还没关灯就睡了,只见田甜裹在被子里,身体扭动着双手紧紧抓着被角,表情很是伤心痛苦,她眼睛紧闭,泣不成声,枕头湿了一片。
“快,拍醒她!”只听白衫紧张的说道。
鲁驿赶紧坐到田甜床边,双手握住田甜的双肩,轻轻摇晃了几下,唤道:“田小姐,你醒醒!田甜!田甜!”
在鲁驿的再三呼唤下田甜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这可怎么办呢?鲁驿看着田甜痛苦的表情,枕头都浸湿了一片,在梦中她正经历着什么呢?平时那么明媚的女孩,内心深处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吧?想到这里鲁驿的双眉所得跟紧了。
情急之下白衫拉开鲁驿说道:”我来!“
只见白衫话音刚落,伸手就是一巴掌,鲁驿都惊呆了,他看了一眼白衫说道:“不是说,梦魇的人不能打?”
“是啊?可是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吧?”
鲁驿低头一看,田甜那粉嫩的脸颊上,瞬间多了一个绯红色的五指印。紧接着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愣愣的站着,看着田甜渐渐的苏醒过来。鲁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特别是面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而且还是在她被少了一耳光之后。他的内心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田甜醒来之后房间里会不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呢?而肇事者白衫此刻已经紧张得直咽口水。
梦里的田甜正蹲着身,头深深的埋着环着膝盖双臂中,忽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把她带回到了现实,于是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直接惊得像一条锦鲤跃出了被子,紧接着她靠着床头双手把被子拉近在胸口,眼神惊慌的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怎么在我房间里?!”此时的田甜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
“田小姐,你不要误会,听我们解释!你,你梦魇了!我们也是内办法.......”见到田甜的反应,白衫慌了神,他双手慌乱的摇晃着,声音里还隐约有些颤抖的说道。
“你醒了就好,这里有一杯水你要喝吗?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出去了。”只见鲁驿强装镇定的拿了一杯水放在田甜的床头柜上,确认田甜没事便要转身离开了。
“你,你什么态度?!神经病呀?三更半夜来到我一个单身女孩的房间,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走!你变态呀?!”田甜此刻直接被气的满脸涨红,胸口怒火熊熊,说话也因为生气而磕磕巴巴的。
而一旁的白衫见鲁驿就这么转身走了,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眼前这个愤怒的女子着实不知道如何应付,于是他语气略带尴尬的说道:”田,田小姐你别生气,很晚了,你赶紧睡吧!我也,我也走了!“事实上,白衫话才说到一半,一条腿就一惊迈出了田甜的房间,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便消失在了房间外的过道上。
这一夜,真是乌龙又狗血呀!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田甜完全想不起来。于是田甜口里还在骂着:“神经病!”一边说着她起身打算从里面锁上房门,却发现门锁也坏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于是她只能拖过旁边的一个小矮柜顶住了门,一切弄妥当她才感觉到脸颊**生疼,于是她又来到了洗手间,当她打开灯看相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惊叫了起来:“这是谁干哒?!”
隔壁的鲁驿此刻已经的睡意全无,他隐约又听见隔壁田甜房间的动静,轻笑了一声心里想到:“白衫啊,白衫,明天你只能自求多福吧!”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对方又是田甜这样的小女子。
另一边,白衫又回到了床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田家的女孩发脾气的时候真够凶的!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一副痛苦挣扎的模样。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换了一个半躺着的姿势,想着明天的安排,又想起临行前祖父白翼的嘱咐。
“白衫,这次出去一定要小心行事。”
“好的爷爷,孙儿会小心的,您放心。”
“嗯!”白翼捋了捋银白色的胡子,点了点头,目送白衫离开了白家。想到这里,白衫又轻叹了一声,窗外十分寂静,时而传来咕咕的夜莺的鸣叫。但愿明天一切都顺利吧,于是白衫开始觉得眼皮渐渐深重,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薄雾渐起,寻食的鸟儿欢快的跳跃在民宿周围的树梢上,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声,那声音清脆而又欢悦,像是几对情侣在林间打情骂俏。
田甜被窗外的声音吵醒,她深深的伸了个懒腰,缓缓的把头探出被子,清晨清冷的空气让田甜鼻尖一紧,残留的睡意也随之消散。
田甜来到洗手间,一套洗护流程下来,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的五指红印还是隐约可见,但较之昨晚已经好了许多,田甜用遮瑕膏简单的修饰了一下脸颊,又涂了个浅色的口红便拿起前一夜准备好的背包走出了房间。
来到一楼的餐厅,鲁驿与白衫还有费导正坐在一张餐桌上用着早餐,白衫的眼角余光瞥见了田甜,心虚的低下了头,认真的喝着自己的白粥。老板娘看见田甜便热情的上来问道。
“田小姐,早餐想吃什么?我们准备了小米粥、白粥、素包子、油条、还水煮蛋和煎蛋。”
“我就来一碗小米粥,和一个水煮蛋吧。哦,还有!老板娘,不好意思啊,我的门锁坏了,麻烦你修一下,费用记在那两个男士的账上!”说着田甜便手指着鲁驿与白衫。老板娘看了看田甜又看了看餐桌边的两个男人,嗤嗤的笑了笑。
“好,没问题。我这就去为你准备早餐,稍等哈,马上就来。”
紧接着田甜径直来到鲁驿与白衫这一桌坐下。费导抬头看田甜说道。
“田甜你来了,昨晚睡得好吗?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貌似听见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哇,夜半哭声呐,好诡异呢?”费飞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手中的素包子。
鲁驿听着费飞的话,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低头吃着他的皮蛋瘦肉粥,此时白衫抬头正迎上了田甜如小刀一般的目光。只得陪笑着对田甜说道。
“田小姐,点了什么?这里的早餐还不错。”
眼见着餐厅的气氛直降到冰点之时,客栈老板娘端来了田甜要的粥和水煮蛋。
费飞此时已经吃饱了,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便离开餐桌,回二楼准备今天要用的东西去了。
“你们俩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只见田甜没好气的压低声音质问道。
“田小姐,你不要激动,昨晚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见前一天白衫跟大家打交道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真正遇到田甜这样正在生气的模样,还真是有点不知所措。
鲁驿倒是很淡定,接着白衫的话说到:“昨晚你莫名其妙的大呼小叫,鬼哭狼嚎,我们被你吵得没法睡,就去敲你的门,谁知道你没反应反倒哭得更厉害,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破门而入,发现你梦魇了,怎么叫你都不醒,所以我们只好拍醒了你!”
鲁驿的话倒是说得行云流水,可田甜一点都不买账,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道:“你们管这个叫’拍醒’?”
有没有搞错,你们是野人吗?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要叫醒一个女孩,你不能温柔点吗?想到这里田甜气得嘟起了嘴,那模样真有点像鼓足气的河豚。
“田小姐,你不知道,你昨晚实在是很恐怖呀,我们很担心你,也是没办法。总之,是我们救了你。你这样我们很冤枉啊!”
白衫倒是打蛇随杆上,他顺着鲁驿的话说得像英雄救美似的。原本田甜还对他有几分好感,这一下好感全无了。
“呸!狡辩!奸商!”田甜在心里暗骂道。
“好了,你慢慢吃,我已经吃好了,车上见!”鲁驿看了看田甜都快气绿的脸,笑了笑离开了餐桌。白衫也接踵离开,快走了两步跟上了鲁驿上了车。一边走还一边叫着:“哎,鲁驿,你等等我!”。
田甜则瞪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盯着这两个男人离开,那眼神简直要把鲁驿与白衫团灭一般,田甜感觉自己吃了哑巴亏,往嘴里送粥的动作都变得恶狠狠,喝了一口粥,田甜又剥开了一个水煮蛋,看着手中的鸡蛋,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总是会帮她剥掉蛋壳,当露出一半白白嫩嫩的鸡蛋时,父亲总是先递给她说道:“来,乖甜儿,咬一口。”
想到这里,田甜眼眶有些湿热,一切都像就在昨天。昨天?!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她梦到了父亲,父亲的模样就是离开她和母亲时候的样子,只不过他离开时是那么的憔悴,田甜甚至能感觉到生命正一丝丝从父亲身体里被抽离。而梦里他气色很好,笑容亲切带着温度。父亲走后田甜一直都想梦到他,但是是事与愿违,田甜从没有梦见过。她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已经不再挂念她了,昨晚的梦也算是圆了她与父亲梦里相见的心愿。田甜想起梦里父亲对自己说的:“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你还是来了。”好奇怪的话,好奇怪的梦,田甜一直相信,故去的人会在梦里给自己的至亲带来一些讯息,昨夜的梦毫无来由,让人感觉并非无缘无故。
想到这里,田甜有些失神,眼泪不禁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老板娘似乎发现了田甜有些异常,便过来问道:“田小姐,是粥不好喝嘛?”
田甜回过神,快速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尴尬的寄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对老板娘说道:“哦,没有,很好。”
田甜说完很快的吃完剩下的粥和鸡蛋,对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便背上背包登上了鲁驿的车
见田甜打开了后座车门,鲁驿说了一声:“终于来了?!”
“我已经很快了好吗?你们两个大男人,等一会女生会死啊?”说着田甜对鲁驿翻了个白眼,把背包往车后座一扔,紧接着一脚登上了车,一屁股坐上了后座。
看着田甜依然是满腹火气,白衫着圆场说道:“哎,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很乐意等美女的。”
说完白衫回头冲着后座的田甜笑了笑。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田甜此刻是没有什么好心情,于是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怪表情,就撇过脸看着窗外的风景。
鲁驿似乎感觉到田甜有心事,于是伸手打开音响,这一次音响里播放的是林海的《杨柳》,曲子婉转缠绵,正适合车窗外的景色。其实田甜很喜欢,但介于这两天鲁驿的表现,田甜实在是心中窝火,只听见田甜嗤之以鼻的“嗤”了一声。
声音虽小,鲁驿还是听到了,他嘴角上扬轻笑了起来。所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今天总算见识了。
车内的情形有些冷,于是三人便一路无话,朝目的地急驶而去。
梦,有时候真的可以真实到你无法分清楚虚幻与真实,你应该也经历过这样的梦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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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