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霁漓夜就带着谢锦奕一起离开了魔宫。
天空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风将谢锦奕吹的一哆嗦,脑子也清醒了。
“霖夜,为什么我们这么早就要回去啊?”
出门前,霁漓夜特意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厚实些的披风,但还是冷。
“我回魔宫本就是没让父皇他们知道,若是再留着,被那群大臣知道了,你去帮我应付么。”霁漓夜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
谢锦奕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霜城的那一幕,不禁嘴角上扬。但又闪过一丝画面,谢锦奕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谢锦奕心中矛盾许久,还是决定得个答案,好放下心来。
“霖夜,你是不是……和林鹤厌有什么联系啊?”谢锦奕略带迟疑的问道。
霁漓夜的脚步顿住了,沉声道:“没有。”
霁漓夜明显感知到身上的毒在今早就有活动的迹象,得赶回双星谷去压制,因此脸色并不好看。
“这个……是双星谷的吧。”
霁漓夜转过头,只见谢锦奕从怀里拿出一块青白玉佩,上面雕刻着星泪湖上方的两颗星宿。
霁漓夜迟疑一瞬,微微蹙眉:“这不是我双星谷之物,你从哪拿来的?”
霁漓夜能感觉到毒性快压不住了。一旦毒发后果不堪设想。
“没记错,这是你星泪湖上方的星宿,而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鹤厌为什么能被你发现踪迹,还恰好找到了你双星谷的玉佩。”
“我说了,这不是我双星谷之物。”霁漓夜脸上已经呈现出一丝不耐烦。
“我观察过慕祁念和云婉初的玉佩了,和这块是一样的。”
霁漓夜冷笑一声,反问道:“所以你随我回双星谷就是为了抓住我和林鹤厌勾结的证据?”
谢锦奕一愣,他本来是因为这件事想来双星谷,但有一半是因为霁漓夜这个人。
“我……不是的霖夜……”谢锦奕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打断了。
“谢少主,我从未与林鹤厌勾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若是与他勾结,那我为何又会落的个中毒太深,根本无法治愈的结果。我若是与他勾结,我又为何不杀了他?!”
“那么多年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惨遭他手,就算我能不管这些,那当年的神族惨案呢……”
“谢锦奕,我双星谷从不留有异心之人,若你坚信那时我双星谷之物,那么我也不留你。”
霁漓夜的情绪极不稳定,越说道后面越是有些疯狂的迹象。
“霖夜……你听我说……我”谢锦奕不知道为什么霁漓夜的情绪会这样,他本来也只是想求一个答案心安罢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谢少主,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吧,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对你敞开心扉,包括温泉谷那些天,是吗?”
霁漓夜的毒一发作起来就是这样的偏执,否定一切,不相信一切。
霁漓夜的身形一颤,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谢锦奕想去扶他,但是被他一挥手,落下屏障阻隔了。
霁漓夜现在的意识是混乱的,耳边传来一阵阵轰鸣,头痛欲裂般的感觉使他听不进去话。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晃向后倒去,在倒下的瞬间掉入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里。
是顾若夜来了。
霁漓夜慢慢阖上眼,顾若夜一手为他把脉,一手揽住他。
“毒发?怎么会提前?”
谢锦奕脑子里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紧跟着,顾白奕也来了。顾若夜跟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抱着霁漓夜走了。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锦奕一眼。
谢锦奕看不透顾若夜眼里的情绪,好像有疑惑,愤怒,怨恨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待谢锦奕回过神来,顾白奕已经把他带回双星谷了。
从回来以后,谢锦奕就天天闷在房里,顾白奕常把他拉出去,没一会就又回去躺着。
“走啊,练武场看看去?”顾白奕站在门口,朝背对着他的谢锦奕说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会。”
“阿奕别理他,真的是,他爱去不去,不去拉倒。”洛玖依靠在门边没好气道。
顾白奕无奈的喊了声:“小玖。”
对于洛玖,即使是顾白奕也没办法管住她,能管的住她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霁漓夜一个人。
“走啦,他不去就算了嘛。”
“那我们先走了。”顾白奕转头对谢锦奕说道。
“好。”
等顾白奕和洛玖他们走之后,谢锦奕不禁想到灯会那天,他许的心愿。
——希望霖夜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霁漓夜的那句话:
“谢少主,我从未与林鹤厌勾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若是与他勾结,那我为何又会落的个中毒太深,根本无法治愈的结果。我若是与他勾结,我又为何不杀了他?!”
谢少主……霁漓夜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中毒太深又是什么意思?在双星谷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过,外界也没说过魔族太子有中过毒这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后的半个月,谢锦奕都没见到霁漓夜。顾白奕天天在双星谷待着捣鼓双星谷上方的那两艘船,慕祁念和云婉初也有条不紊的管理着双星谷,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顾白奕在一次回魔域一趟之后,带回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听说魔尊要给太子殿下寻个太子妃?”
“不会吧。”
“祭司大人说从魔域民间听来的。”
“我觉得十有**,殿下也到了该娶妃的时候了。”
双星谷的侍卫们聚在一起聊着。谢锦奕本想着出门透透气,顺便找顾白奕问点事没成想听到了这则消息。
“我认为的话,殿下应该是不想娶妃的。”
“此话怎讲?”
“咱殿下之前不是和神族太子关系最好嘛。”
“是啊,更何况二殿也对殿下不错啊。”
“也对。”
“聊什么呢?”
这道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一回头,顾白奕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
众人慌慌忙忙道:“祭司大人。”
“还不赶紧去巡逻!在这瞎聊什么!?”
“是是是。”
待众人走了以后,顾白奕才转身道:“听祁念说你找我啊,怎么了?”
闻言,谢锦奕才晃神道:“没什么急事,就是想找你问问霖夜的事。”
“啊…那走吧,这边聊。”
顾白奕将谢锦奕带到议政大殿内,一人倒了杯茶,开始将当年霁漓夜中毒一事慢慢道来。
谢锦奕恍惚间,勉强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他止不住的心疼霁漓夜,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要承受这般痛楚呢。
他心疼,心疼霁漓夜明明就比他大几百年而已,为什么他就要忍受这些?
难道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他生来就该承受这些?
“锦奕?”
见谢锦奕出神,顾白奕出声唤道。
“没事,你继续说。”谢锦奕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哦,那好。殿下送走洛玖后不久,也曾毒发过一回。当时时宇给殿下看过,说无法医治,还愧疚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是鉴于这些天的情谊才告诉你的,当然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也绝不手软。”顾白奕的话是带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的,但现在的谢锦奕并不介意这些。
“那是当然,霖夜身上的毒真的没办法治了吗?”
“嗯,因为当时离神族叛变的事不远,魔族中的重臣知道的是殿下在那一战受的伤。”
当年神族叛变一战,六翼天神殒命其中,妖族大皇子也差点死了。而霁漓夜带着冷清辞前往魔域的路上,遭到叛变的神君截杀。
霁漓夜誓死抵抗,最终,冷清辞在战乱中受重伤,去了人间。那位叛变的神君也被霁漓夜打成重伤。霁漓夜奄奄一息的躺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中,最后被顾若夜找到带回来。
当时霁漓夜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浑身冷冰冰的,连带着带他回来的顾若夜身上也沾了不少。
这件事后,神族大门紧闭,不再向各族敞开。霁漓夜几番下人间寻冷清辞无果,直到前不久才寻到了他。
“锦奕,你到底是跟殿下说了什么?那天哥哥说要回魔宫一趟,正巧看到殿下毒发。”
谢锦奕沉默一会,说道:“我在南岭发现了双星谷独有的腰牌玉佩。”
顾白奕皱眉,良久后才说道:“那玉佩可否借我一看。”
谢锦奕从怀里拿出玉佩递给顾白奕,顾白奕的手指在上面一摸,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双星谷的东西。”
“此话怎讲?”
“双星谷的玉佩用的玉是青白玉,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仿制,在那两颗星宿之下还雕了一颗极小星宿,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像我这种在双星谷待久了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
谢锦奕接过玉佩,仔细一看,什么还真没有。所以那天霖夜一看到玉佩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是自己不相信,误会了他。
谢锦奕现在只想回到那天抽自己一巴掌。
顾白奕突然说道:“我也问你个问题。”
谢锦奕光顾着回想,想也不想说道:“你说。”
“若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需要自己的牺牲才能杀了林鹤厌,你会这么做吗?”
谢锦奕的回答很坚定,“会。”
“倘若我一个人的牺牲能换的三界的太平,那我自愿去杀他。”
谢锦奕说完,起身离开了,独留下顾白奕在那喃喃道:“会……”
“可我好不舍……”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白奕日常修修东西,陪洛玖玩会,谢锦奕一天天浑浑噩噩的。
谢锦奕一身浅蓝色衣衫,闷闷不乐的样子游到星泪湖,趴在石桌上,心说:“都一个月没见到霖夜了,不知道他好了没,生我气了吗?”
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身上还披了件披风。谢锦奕拎着披风,刚睡醒的脑子懵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
“我靠,这不是霖夜的衣服吗?”
谢锦奕赶忙跑到屋里找人,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他又跑到其他地方去找,听吟阁没有,议政大殿也没有。
他一路跑到练武场,终于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霁漓夜一手撑头,目光懒散的看着台上正在比试的柳天青和顾白奕,时不时与一旁的顾若夜说句话,顾若夜也笑着回答。
落日的余晖洒在霁漓夜的白衣上,眉目间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和。
谢锦奕跑过去,一把抱住霁漓夜。眼眶一酸,泪珠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霁漓夜看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将他紧紧的抱住,惊了一下。
他下意识呵斥道:“放肆!”
谢锦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霖夜我错了,是我误会了,对不起。”说完,抱着霁漓夜的手又紧了紧。
霁漓夜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拍了拍他的胳膊,“先放手。”
“我不。”
顾若夜赶忙上去将谢锦奕拉开。霁漓夜咳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霖夜,我……那天……”
“无妨,我不怪你。”
谢锦奕还带有泪水的脸咧嘴一笑,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咳,那什么,我们还继续吗?”台上的柳天青道。
谢锦奕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双星谷的侍卫都集中在这里,一个个在下面笑嘻嘻的窃窃私语着。
霁漓夜面色平静的说道:“继续。”
谢锦奕坐在霁漓夜椅子的扶手上,说道:“霖夜的毒怎么样了?”
“好了,不必担心。”
“那,那块玉佩……”
“给我吧,我派人去好好查查。”
“好。”
晚上,霁漓夜刚褪下外衣,门外就想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