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时有鹭是蒋却雪的故人,合欢宗的女修。

她献祭生命加固魔尊封印,把蒋却雪多关了八百年,结果不知为何,自己的魂魄也落入封印中。

他们在封印里相识。

但合欢宗的女修没听过这个名字。

“帅哥,你能具体描述下长相吗?长眼还是圆眼?什么类型?清纯还是妖艳?”

“实不相瞒,我们合欢宗的修士都不止一个名字,比如我就有三个名字。”

她解释道:“没办法,一个名字不够用,得多取几个假的。”

合欢宗的修士往往有不少假名,不同的名字跟不同的人谈恋爱。跟文艺的谈,名字就用文艺点的,跟狂放的谈,名字就用不拘点的。

尤其是同时跟好几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有奇效。

这其中的门道,时有鹭曾当成乐子讲给他听。

但假名都是对潜在双修对象用的。

因此他无比确定,时有鹭的名字就叫时有鹭。

至于她的长相,蒋却雪真不知道。

他认识时有鹭时,时有鹭已是魂魄形态,看不清她的面容。

待出了封印,时有鹭肉身早已腐化成枯骨,魂魄附在枯骨,能说话,能行动,但没有皮肉,用白骨拼凑成的身体用来勉强过活。

整个人不能说是行尸走肉,只能说是行尸没肉。

完全是一副骨头架子,如同医馆里常摆的人体骨架模型,但是能走,走起来嘎吱作响。

不过没医馆里摆的模型质量好,不够结实,走久了会直接散架。

他不知道时有鹭的长相,倒是很清楚她的头骨长什么样,还知道她的头围。

可现在这种情况,报头围显然没有用。

至于风格是妖艳还是清纯,他更无法描述了。

行走的骷髅能是什么风格?

蒋却雪思来想去,说道:“长相比较骨感。”浑身上下只有骨头。

“风格也比较独特,可止小孩夜啼。”一露面小孩吓的哭都不敢哭。

描绘有些许抽象,女修她无法想象。

于是她继续追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我人脉广,多帮帅哥你问问。”

我们的关系?

蒋却雪欲言又止,实在不好形容。

他是魔尊,时有鹭是天选之人,以命献祭,加固魔尊封印。

他们理应是宿敌。

但在封印里,俩人一起被关了八百年,称得上句狱友。

狱友也算友。

可要说是友,他俩也不全是。在封印里,两人常因话不投机就吵的不可开交,乃至相互抱怨。

“都是你拖累了我,要不是因为要封印你,我现在应该还活着呢!”

“明明是你拖累了我,要不是因为你加固封印,我现在应该已经出去了!”

“呵呵,你幼稚又没见识,人生没方向,生活没目标,也配得上魔尊二字?”

“那你呢?嘴上说是自愿献祭加固封印,可究竟是真自愿,还是不得不认命,你自己最清楚吧?够窝囊。”

他们清楚彼此的痛楚与遗憾,说着最伤人的话,就像仇人。

他们在漫长的岁月给彼此带来为数不多到希望。

好在我不是一个人。

他们关系很奇怪。

互相指责谩骂,但说是仇人太过火,互相照顾支持,可说是朋友又不全面。

“我们是家人。”蒋却雪缓而轻地说:“她是我的家人。”

原来是家人啊。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说是家人刚刚好。

结界里没有风,但他的声音太轻,不需要风吹,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所以合欢宗的女修没能听清,好在有道声音为她解惑。

“时有鹭是他奶奶,他是时有鹭的孙子。”

什么玩意?谁在说话?谁是孙子?

他是孙子?他是孙子!

女修看了看蒋却雪,他一袭黑袍,面无表情,修为深不可测,身份莫测成迷。

现在身份不迷了,刚刚听见,他身份是时有鹭的孙子。

但无论如何,她断定他是个高手。

可再高的手,也得有爷爷奶奶,看来是个人都逃不过当孙子的命运。

这般想着,女修心理平衡多了。

她在蒋却雪面前像孙子般恭敬地说:“帅哥,你真孝顺,不怕辛苦也要找到奶奶。不过这个结界里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吗?刚刚那个说话的是谁?”

“她不是我奶奶,是我的器灵在说话。”蒋却雪不欲多加解释。

他正要继续询问,器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就是你奶奶,也是我太奶奶,她亲口承认的。”

然后它抽泣起来,“她不见了,我很想她……”

蒋却雪气笑了。

时有鹭在说她是我奶奶,纯是为占辈分上的便宜,真按年龄,她得喊我句哥。

一提到时有鹭就哭哭哭,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又不是只有你想找到她。

算了,算了,不跟器灵置气,器灵傻,主人就得多担待。

“我正在打听时有鹭的消息。”蒋却雪耐下性子哄着,“你别捣乱,乖一点,好不好?”

抽泣声还在继续,蒋却雪耐心告罄,一张符纸贴在身后飘着的琵琶上。

不断的抽泣声变成了悦耳的琵琶声。

女修这才知道,蒋却雪的法器是把琵琶,方才抓自己的时候,他连法器也没召出。

“你也别捣乱,乖一点,好不好?”蒋却雪抬眸看向女修,眼神混杂着嘲弄与不屑,“云家的人就在结界外,你可以拿手里的小刀跟他们比划比划。”

女修心里一惊,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随即她再动不了分毫。

蒋却雪拂袖,无法抵抗的力将她推至结界最边缘,只差半步,她就会从结界里到云家人面前。

“我说过,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下一秒,你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然,当然,帅哥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人脉广,一定会帮你打听,只要你能帮我逃过追捕。”她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心跳如擂。

这颗鲛珠对她来说很重要。

“你偷鲛珠干什么?”蒋却雪说:“偷东西可不好。”

瞬间,强大的威压使她窒息,冷汗浸湿她背后的衣裳。

女修摇摇头,她不想回答。

“你得回答才行啊。万一你是用鲛珠做坏事,我放了你,岂不是助纣为虐?”丝丝魔气从蒋却雪周身泄出。

他是魔修,他会杀了我。

“我是为了救人,不是做坏事。”女修吓的面如白纸。

他没想杀了她,不过用魔气吓人更有效。

既然他们对魔修心怀成见,那他也不介意利用他们塑造的,杀人如麻的,实力莫测的魔修形象。

他们对蒋却雪的偏见,亦是他们对蒋却雪的恐惧。

即使他根本没想杀人,即使他根本不想做什么魔尊。

入魔最好的一点,就是吓人方便。

蒋却雪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颤抖的女修,压下讽刺的笑意,很是愉悦地道:“那很好,救人是好事,你能偷到鲛珠是你的本事。放心,我懒得多管闲事。”

“不过你和云家少爷怎么回事?他为了你哭的心都碎了,现在被他爹五花大绑,惨不忍睹。”

蒋却雪想起跟姜凭福的比赛。

云家少爷和合欢宗女修的恋情,倒也算个八卦,就是不知道够不够炸裂。

若蒋却雪赢了,姜凭福就要听话三天,还要称他一声主人。

他早已想好,这三天,让姜凭福乖乖算卦找出时有鹭的位置。

不过喊主人这点,完全由于蒋却雪有极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姜凭福喊自己主人的时候,也能像喊别人老板时一样讨好吗?还是会羞恼到满脸通红,后悔自不量力地跟自己比赛。

姜凭福圆滑世故,客气周到的样子很没意思,他必须想办法挖掘出她的其他面。

遗憾的是,故事称不上炸裂,很经典的先骗情再图财。

为何说经典?因为她撩男人的招,大部分是时有鹭发明的。

“我那套撩汉十八式,自研究实践,到撰写发布,历时一年,于情场可谓战无不胜,往后必能帮助很多修士攻克情关。”

“可谓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时有鹭很有分享精神,“要不我也教教你?万一你以后谈恋爱能用到。”

当时蒋却雪嗤之以鼻,怎么可能用到?他不可能跟男人谈恋爱,甚至不可能谈恋爱。

但现在,蒋却雪感慨,撩汉十八式,经典永流传。

八百年多年过去,时有鹭都不知所踪了,撩汉十八式还在流传着呢。

时有鹭,撩汉十八式没能利在千秋,你合欢宗的后辈,在用你发明的套路骗男人感情。

哦,她也干过这事。

蒋却雪想起在封印里的时候。

时有鹭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讲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有鹭巧计遇阔少,冤大头为爱弃家财”。

“本来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图钱,他们家的破事我不想掺和,他是个傻子,万贯家财非不要,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就跟他分手咯。”

“他们家的事太多,他身上的背负也太多。”

“反正,我当时也没那么喜欢他的,分开后,慢慢就彻底忘记他了。”

“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时有鹭说。

蒋却雪开口,最终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我当时想说什么来着?

他忽然回过神来,原来他们都已经不在封印里了。

“我就是图他家鲛珠,他爹给他绑起来是对的,他是个蠢货,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和我在一起。”合欢宗的女修说。

“即使他这次能冲破束缚从家里跑来找我,往后呢?他能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一切吗?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他。”

“等以后不见面,就慢慢忘了。”

真的不遗憾吗?真的能忘掉吗?

是没那么喜欢他,还是骗自己不要继续喜欢他?

是她说着薄情的话,也是她眼中噙满泪水。

“我想,放弃喜欢一个人肯定很难,所以不要欺骗自己,也不要留下遗憾。”

封印里,蒋却雪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封印外,蒋却雪对合欢宗的女修说。

他撤去结界,云家的人都已离开了。

有风吹来,吹散前尘过往,恰到好处的温柔。

女修抬起头,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滑出。她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危险的魔修,从头到尾都没有伤自己半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魔尊?就你?
连载中泥壕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