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侍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倒下,下一秒有人闯进了殿中。
“什么人!胆敢闯入皇宫!”云七程脸色一变。他站到郭怀雪和小皇子面前。
“自然是来要你们性命的人。”来的人并未遮住容貌。他的面容俊秀,然而脸色却惨白。尽管他的外表像是一位书生,但他手上却沾满了鲜血,这让云七程感到十分不安。
云七程早就听说背负者会通过眼神直视进行传教,因此他不敢直视这个人。对方似乎看出这一点,轻笑一声:“原来赵国的新帝竟然如此没用,竟然连看我都不敢。”他的视线落在云七程身后,饶有兴味地说:“你身后的这位反而比你更有勇气呢。”但很快他露出嫌弃的目光,“可惜两个都没有什么用处。”
“怀雪,不要看他的眼睛。”云七程急忙制止。很快他发现已经晚了,郭怀雪的瞳孔不经意间闪过一道蓝光,这是已经被传教的标志。
宋离北从秘境里出来后就被教主安排到赵国给新皇找点事情做。他本来以为会有修为强大的人供他食用,没想到似乎是白来一趟。
直到云思见又哇哇哭了两声。
宋离北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眼里的惊喜一跃而过。他一个闪身过去,就从郭怀雪身上抢过了云思见。“这孩子根基很好,又自带异宝……它的灯骨,想必会很美味。”他说着说着舔了舔唇。
郭怀雪急了,想从宋离北手上把孩子抢回来。云七程用手臂挡住她,“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不能不管他!”郭怀雪推开云七程,直接跑到宋离北面前,伸手就想抢。
宋离北不耐烦地轻轻一挥手,郭怀雪就被弹开了几米远,后背直愣愣地撞上了桌角,发出一声钝响。这样一撞,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她忍不住吐了两口血,痛得直不起身。
宋离北没有理她,而是冷冷看了云七程一眼:“你也要试一下吗?”
云七程伫在原地,两眼失神。
他这些天太累了,从出狱开始就一直与各种各样的人斗智斗勇。从迎娶郭怀雪开始,他不停思考着如何堵住朝中大臣的嘴,如何能让郭禄满意,还必须要同时兼顾云文聿留下来的烂摊子。后来又因为江湖中的流言,他几乎整夜都合不上眼,只想着如何能够改变现状,而不是日夜应对潜伏在皇宫中的杀手。
因此,他在这一瞬间觉得,与其让他保护一个保护不了一辈子的孩子,倒不如直接给这孩子一个痛快。反正孩子,又不会只有这一个。
“救……孩子……”郭怀雪虽然浑身痛得无力,但还是挣扎着看着孩子。
宋离北趁着云七程失神这一下,也对他进行了传教。
不过他对这两个成年人没有什么兴趣。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小皇子身上。
小皇子望着他,许是他的面色过于瘆人,小皇子止住了啼哭。
宋离北与他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见他眼睛也闪过一道蓝光,宋离北满意地笑了。
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宋离北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任务结束,速回。”他不甘心地啧了一声,丢下了孩子,跃出了窗外。
郭怀雪见对方放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慢慢爬过去。她的身体太痛了,无法站起身,只能倚在床边,一只手颤巍巍地握住思见的小手。
她刚刚明显察觉到了云七程的犹豫。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云七程,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们母子了。”
“朕没有。”云七程叹了一声。“朕……只是太累了。”
“你累?”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与云文聿虚与委蛇我不累吗?我怀胎十月,之前还陷入昏迷日夜担心孩子我不累吗?云文聿不告而别后我们郭家为你洗脱冤屈替你安排登基不累吗?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可你呢……”她别过眼,低喃了两声:“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亏我在我爹面前净说你好话,说你会是一位称职的君王、合格的丈夫。”
云七程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了她一眼。他没有想着扶她,而是径自走出了内殿。
“云七程!你给我回来!你就这样把我们抛在这里了吗?”见他毫不留情地大步走出,郭怀雪忍不住大声喊道。
云思见躺在床上,似乎受到了惊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切,全部被始作俑者看在眼里。
云文聿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他此刻俨然一位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暗中操纵着一切,最终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宫里的护卫早就被他的势力收买,除了郭禄,他不需要防备皇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处心积虑了十几年,他的心血没有白费。在这赵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势力发展。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看样子,在这会天下大乱人心惶惶的时候,你的心情似乎很好呢。”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他转过身去,发现是度夕隐。
“确实不错。”他缓缓说道。“好久不见了,夕隐。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主神?”
度夕隐微微讶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文聿语焉不详接着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是为了她而来。”
度夕隐没有否认,“我找到你,只是想要知道她是什么人。”
“这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她是什么人。”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放在度夕隐眼前:“现在我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我可以通过触摸知道对方的种族。”
度夕隐意识到,在之前云文聿邀请自己去津无水吃烤鸭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主神了。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关于她,我一无所知。但之前我与她接触,我知道了她的种族。”他注视着度夕隐的眼睛,“我可以告诉你她的种族,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度夕隐问。
“如果你获得了关于她的更多情报,把这些情报也告诉我。”
“成交。”度夕隐爽快答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神族。”云文聿答。“我并不能推断出她是不是主神。我之所以知道你是主神,是从土神的一些话中推断出来的。”
度夕隐早就怀疑悬灵灯背后之人是神族人士。据她所知,当年神族除了他们几个,也不再有别人。现在五大主神均已觉醒现世。难道……是父神?
她悠悠地对云文聿道:“我有一个计划,如果计划成功,不仅可以满足你的所有好奇心,而且不会对你和她有丝毫损失。但这一切需要你的配合。”
云文聿收起放松的情绪,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神和语气。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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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很快流传起一件事,津无水背后的大老板莫名被绑架,对方开出一千万两黄金的天价才能赎回本人。
本来就在为悬灵灯的事焦头烂额的六界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得不惊叹一声,果然乱世出“豪杰”,富贵险中求啊。
这个时候绑票,而且还开出如此高的价格,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人们只知道津无水牌子大,背后老板身份神秘。也正是因为这样神秘的身份,才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个新闻迅速成为了人们的饭后谈资,甚至也传到了悬灵灯那边。
“教主,事情就是这样。津无水的一把手连夜凑了一千万两黄金,正在前往对方说的地点搬运。”秦袭事无巨细地汇报着。他以为是教主最近玩得太无聊了,所以才对人间这种琐碎事感兴趣。
“哦?”她拖长尾音,语气明显有了些兴趣。
见她有兴趣,秦袭继续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闹出这么大一则新闻。据说他们交接的地方是在人间与魔界的边境处。”
听到“魔界”两个字,她挑了挑眉,“交接是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
魔界。
“嘿,咻——”度夕隐手里拉着两根布条,使劲往外拉。布条紧紧缠着的是躺在地上的云文聿。看得出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勒得云文聿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一把手看见了,惊得抹了一把冷汗。“姑娘,您这力气也使得太大了。我家主人受不了这样的。”
“有什么受不了的。做戏嘛,自然要做像一点。”戮宁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她对赵国和人间都不了解,但一听说有帮手,就兴冲冲地来了。
“行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度夕隐道。她对戮厉使了个眼色,戮厉便把一把手送了出去。
“陛下,我再跟你核对一下我们的计划。首先,我们两方的人马都确认过,除了我以外,整个流程只有你队伍中有一位背负者。等会护送大队过来,将‘黄金’运送到交接地点,我们会派人与你的一把手演一场戏。她有很大的可能性附身到你队伍中的背负者身上。那时候我会在暗处使用法术读取她的过往经历。这个流程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也不会察觉。然后我会开启瞬移大阵,将‘黄金’与我的人全部挪到别处。”度夕隐并不想暴露邱燎的身份,因此半真半假说道。
云文聿嘴巴被堵着,只能点点头。
她又接着确认道:“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走?而是要留下来?”本来按照约定,她在读取了对方的记忆后会将内容转述给云文聿。但这样需要云文聿跟随她的瞬移大阵一起走。
云文聿又点点头。
“好。那到时候我会来找你,告诉你我看到的一切。”度夕隐道。
度夕隐这边准备妥当后,津无水的护送大队也都陆续赶到了交接地点。
一把手在一边指挥着底下的人把“黄金”送到瞬移大阵内。
这个瞬移大阵也是最近十年邱燎和奕飞尘共同研究出来的,据说段雪容也参与了一些。一开始这个阵法的主要用途是用来藏书室重建。因为有太多东西需要从第六殿搬到第九殿,大家有些苦不堪言,于是邱燎便起了这个心思。
几个人研究出来以后发现这个阵法不仅限制多,还消耗大,成本高,如果要将藏书室的书靠这个阵法一一搬运过去,肯定会超预算。魔界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冤大头。
能用人工的地方肯定不会多花钱。谁让魔界最近十年特别闲呢?
邱燎跟度夕隐说,自己的读心术并不会让对方察觉,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只是对方会觉得有些头疼。大部分的反噬都是给施法者本人,也就是邱燎身上。
度夕隐便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可以最大限度地不去激怒悬灵灯的人。
“快点,快点。耽误了时辰,主人的性命不保你们担待得起吗?”一把手卖力地演道。
下面的人勤勤恳恳搬了半个时辰,才将一千万两黄金全部搬到交接地点内。
“我已经按照约定将黄金搬到了,你们可以把我家主人放了吧。”一把手抹了一把汗喊道。
“不急不急。我来验一下货。”戮厉穿着黑衣蒙着面捏着嗓子说道。她随便走到几个箱子前,将箱子缓缓打开,里面果然都是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也是云文聿与度夕隐安排好的。放在最前面的几箱的第一层都是真金。
“很好。津无水果然守信用。”戮厉满意点头,朝身后挥了挥手。
戮宁和褚尽意也蒙着面,将云文聿抬了出来,放在了大阵界线外。
“我们也是守信用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戮厉说道。
“怎么样,人来了吗?”度夕隐与邱燎藏在小屋内。邱燎精神力很强大,因此感知能力比尚未完全恢复的度夕隐强一些,“在附近。但超过百步。”
“看样子她是不打算现身了。”度夕隐有些焦急。“得想个法子才行。”
躺在地上的云文聿似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他很快有了主意。
一把手正要走到云文聿面前确认是不是本人,云文聿突然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痛苦地哀嚎了几声。
那惨状,像是中了剧毒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毙命。
一把手被这个转折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却见云文聿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议,一手指着戮厉:“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强盗!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怎么会这样……”说着他蹲下来,抹了抹眼睛,涕泗横流,“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怎么样?出现了吗?”度夕隐问。
“还没有。”邱燎认真地观察着津无水队伍里的背负者。
戮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也是有眼色的人,她佯怒道:“我要的只是财物,没必要害你家主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云文聿也有点着急,他狠了狠心,生生吐了口血出来。但他口舌被堵住,血只能顺着嘴角流出来。
一把手没想到自家主人演得如此卖力,他也只能跟着卖力地哀嚎一声:“啊!主人!您怎么吐血了!您没事吧!”津无水顿时乱作一团,围在云文聿和一把手身边。
“出现了出现了!”邱燎低声说:“她果然附身在了那个背负者身上。”邱燎本来没有鉴别对方是否被操控的能力,但他一直观察着那位背负者。只要附身过去,神色一定会有极为短暂的停滞。
而且对方似乎不屑被周围的人发现,她的目光清冷,带着些许好奇,一瞬间就能被识破。
邱燎按照计划,毫不犹豫地对她使用了读心术。他紧紧握住度夕隐的手,“就是现在,夕隐,我将所有记忆原封不动传给你。”
度夕隐感受到了邱燎手中的力度。邱燎望着度夕隐,眼神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些情绪,这其中有坚决——也有不舍。
不过度夕隐并没有看到。她只是感觉到了一大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