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谢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是纠结悲伤。
──是热的。
梦中像是置身火炉，黏腻腻的汗水从额头颈间冒出。
终于──
谢兆被热醒了。
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正窝在她胸口，毛绒绒的大尾巴缠在她脖子上，看见她醒来，那东西还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谢兆：“……”
“栖容！！！”
“在呢在呢。”小东西欢快应声。
谢兆额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突一突的，她捏起面前这只蠢狗的后颈，将它从自己身上撕开。
“不要再窝我身上尤其是脖子上！”谢兆匪夷所思，“你这家伙怎么会这么热？”
修士自带一定体温调节能力，一般来说，这种类似盖多被子的程度根本不会热到把人热醒，然而栖容确实就做到了。
“嘻嘻。”栖容笑嘻嘻的，还很大爷似的，“我饿啦。”
“……”
谢兆拼命吸气，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可爱毛绒绒，就像萨摩耶，虽然它缺心眼，但它是可爱毛绒绒啊，虽然它欠揍，但它是可爱毛绒绒啊。
──麻蛋，还是不行，今天忍不了了！
谢兆揪起蠢狗的耳朵，恶狠狠：“今天没有丹药给你吃。”
“啊……”
栖容失望叹息，谢兆已经做好它缠着自己的预期，准备参考冷情负心汉，坚决不理睬。
没想到栖容只是可惜了一声，没有多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心起来，尾巴下意识一摇一摇的。
嗯？
谢兆感觉不妙。
孩子静悄悄，多半在作妖，孩子嬉皮笑脸任骂，多半有更大妖。
“你偷吃我炼药房的丹药了？”
栖容摇头。
“还偷吃光了？”
栖容还是摇头。
完了，这死狗崽子还干什么了？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唔……”栖容歪了歪头，“可能是因为某个人醒了？”
“嗯？什么人，你主人？”
“……当然不是，是伟大的栖容大人的奴仆。”
谢兆呵呵一声将信将疑。
“总之是好事，嘿嘿，你以后就知道了。”
栖容神神叨叨说完这句，突然叼起谢兆一只发簪跑了，嘴里含含糊糊：“这个我好喜欢，可以送我吗？”
谢兆：“？”
你他么叼完跑得没影了问我能不能送你？
那边搞完谢兆心态后的栖容一溜烟跑到了小云峰。
云衡山有十一峰一百零八支脉，其中主峰作为行政峰不招收弟子，另一特殊的便是小云峰，也不招收弟子。
而且和占地极广的另九峰相比，小云峰只是一小片山峦，没有任何建筑，似乎从设立起便没做招收弟子的规划。
“晏扶光──晏扶光──我回来啦──”刚穿过小云峰结界，栖容便开始叽叽喳喳大喊。
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它后颈将它拎起来：“做什么？”
栖容将嘴里的发簪递了递。
晏扶光注意到，感受到上面的气息，默了默：“还有这只簪子？我怎么没见过？”
栖容：？
你在说什么东西？
它干脆直接咬着晏扶光衣摆往外跑。
越往前走，药香越是浓郁，终于，一人一兽在一座屋子前停住。
“怎么？这就是你胖了又满身药香的原因吗？”
栖容一噎，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爪子推着他入了小院结界内。它没惊动结界，顺便还遮掩了它和晏扶光的存在感。
晏扶光没当回事，还在思索要是栖容真喜欢这个修士该怎么处理。
嗯，要是栖容实在喜欢，长得好看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收到小云峰。
然而，下一秒，顺利进入结界的一瞬间，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涌向鼻尖，晏扶光身形下意识一愣。
他怔愣许久，也没用神识探去屋内，就静静地站着。
“我觉得像。”栖容突然这样说。
弟子阁周围静悄悄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四下不见光。
半晌，月亮终于重新探出头来。
弟子阁处也冒出一声嗤笑来。
“嗤──”
“你和我亲眼所见，她又是那样的跟脚。”
“万一呢……”栖容辩解道。
“……万一……”
“栖容，你喜欢某个人族也好，喜欢某个妖族也罢，但你现在是要让他们取代她吗？”
“你也要忘了她吗？”
这话很重，栖容瞬间哑了声：“我……不是……”
晏扶光却没再听，拎着它走到结界外，下一秒松开它消失在原地。
栖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
我不是……
**
晨光微熹，美好的一天从伸懒腰开始，谢兆美滋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转头看见床边窝着一团什么东西。
“……栖容？”
有闷闷的声音从那团毛球里传出来：“我在。”
谢兆脚步一顿，转变方向朝着它靠近。
“你怎么了？”
日常没心没肺的小狗崽子没回答她。
谢兆第一次见它这样，想了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它脊背。
栖容没动，露在外面的耳朵抖了抖。
谢兆便将它轻轻抱起。这期间栖容一直僵硬着身子，许久之后才放松下来。
迈过门槛时，突然有小声的啜泣声一点一点从谢兆怀里传出，越来越大。谢兆轻轻揉了揉它脑袋。
*
“哎？师妹，这是你养的灵宠？”毛绒绒实在可爱，沈谦回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被谢兆挡住：“脏不脏，别摸。”
沈谦回：？？？
“昨天你可不是这幅嘴脸，啧啧啧。”
“边去，你找我干嘛？不会又有什么事？”
“呵，瞧瞧，现在说话语气也不耐烦了。”
“……”
成功看到师妹脸上露出无语麻木表情，沈谦回终于开心了：“是呢，是有个新消息。”
“宗主改主意了？不需要我去了？”
“小师妹，青天白日，你刚醒，别做梦了。”
“……”
“名单已经确定了，我来是告诉你其他几人是谁的。”
谢兆大失所望：“……不需要谢谢。”
“哪能呢，这得提前了解了解啊。处好关系，到时候有事便找他们。像剑峰的施衔灵，符峰的符声声……”
沈谦回不仅说，还拿出一只玉简递给谢兆，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青云学堂暂定名单上弟子的介绍。
不仅有云衡山的，还有别宗的，甚至还有部分妖族的。
谢兆：“……”
第一次对沈家千机通天有这样直观的了解。
**
今日下山是为了采购些东西。
各峰皆有属于自己的主行政峰，药峰的便是谢兆眼下身处的这一座，上面除了峰主及其弟子住所外便是各种行政后勤建筑。
按理，药峰十二支脉，这么多的弟子，这么广的占地面积，人与人偶然相遇的概率很小。
偏偏谢兆每次下山都能极其偶然地遇到金城。
──今日也是。
谢兆不是第一次开始思考金城这家伙是不是在自己身上留了什么追踪符，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的和她相遇。
“哟，小师姐好啊。”
谢兆皮笑肉不笑：“哈哈。”
她打定主意无视金城，直接去寄售处，没想到这人和狗皮膏药一样跟上来。
“小师姐知道青云学堂吗？”
“人妖两族共同学习之所，听说人族许多精英、妖族不少少君都去了。小师姐就不想去瞧瞧吗？”
“哎，小师姐定是想的，可惜啊，估计选不上小师姐。”
“呵呵……那是要选小师弟这样的人才去吗？”
“谬赞谬赞。”金城摇着扇子，眉眼骄傲。
“……”
谢兆站住脚步，哼笑一声：“那便期待与小师弟在青云学堂相遇喽。”
麻蛋，怎么哪哪都有这家伙。
云衡山里她怕引起注意，不好正面动手打人，到了青云学堂那，金城你最好是有九条命。
栖容一直在她怀里窝着，这时方才平静下来，探出脑袋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族，想了想，吐了他一身口水。
“谢兆，你干什么！”金城跳脚。
“你这死灵宠怎么朝我吐口水！”
“它还是个孩子，控制不好自己，你和它计较什么？”谢兆看也没看他，悄悄甩过去几把无形无味的药粉，施施然转身离开。
要说她和金城的渊源，那得往四十三年前追溯。
那时她刚穿越到这个古地球文学作品里的修仙世界，尚且两眼一抹黑，抹了抹脸上的雪，迷茫地思考着她是不是在做梦或中了幻术。
便是那时，一个老头从天而降，面带怜悯地拍了拍她肩膀，说了句：“可怜的孩子，你辛苦了。”
谢兆：？
但她感受到这人身上传来的凝实气势，没轻举妄动。
老头说自己是她已故父母的好友，他将她带入云衡山，又宣布收她为徒。
修仙界是个大卷缸，云衡山尤其是。
谢兆这个四灵根在里面根本不够看。
突然天降成为药峰峰主亲传，顿时激起一些弟子的嫉妒不满，其中以金城最甚。
谢兆心情好时会呛他两句无视他，心情不好时，好几次都想给他狠狠来几记。
可这家伙死不长记性，用符篆丹药灵器什么的给他教训，估计是觉得她投机取巧、借助外力，伤好了又会来招惹她。
谢兆对此理解是：还是打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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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最好有九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