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道：“这是天上人间的徐妈妈，人称徐三娘。”
原来是老鸨啊，凌音若有所思地盯着徐三娘，这天上人间可真是卧虎藏龙。
“感谢各位青年俊才赏脸来天上人间，今日烟芜姑娘设下三关，谁脱颖而出便能拥有我们烟芜了。”徐三娘笑语盈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烟芜姑娘早已赎身，她不图钱财也不慕权势，只愿求得一个有情郎，相伴余生足矣。”
人群瞬间更加躁动了，原本都想着抱得美人归恐怕还需支付天价赎金，现在不仅不用给钱还能白白得一个绝色美人，谁能不心动呢？
“唉，烟芜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群玩意怎么能配得上她。”苏允一脸不忿，突然看向凌音兴奋道：“凌兄，要不你去吧，我看你都比那些人合适。”
凌音一脸无语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不过苏允这个纨绔子弟看起来倒是一个没有城府的，莽莽撞撞倒也还不失可爱。
苏允说着便自告奋勇带凌音去走后门，但还未见到烟芜，在望江楼门前就被徐三娘拦了下来。
徐三娘摇了摇扇子，娇笑道：“苏公子还请留步，这次烟芜选亲可是昭告全城的，要是给您方便了，以后我这天上人间哪有信誉可言？”
徐三年虽已青春不再，但体态婀娜容颜俊俏，凌音在书中形容的老鸨很不一样。
苏允着急道：“徐妈妈你就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吧，我跟烟芜素来交好，她肯定愿意见我的。”
徐三娘没有搭理苏允，看到凌音三人时一双美目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音道：“徐妈妈说的对，既然是规矩便就得遵守，否则有失公允。既然烟芜姑娘选亲，我们就按正常流程来吧。”
凌音不想节外生枝，烟芜此次选亲一共三天时间，三场笔试结束后，入选者将会与烟芜单独相见，最后再确定最终的人选。
她正好有些事还没弄清楚，有这三天时间也正好去调查一番，回去也能跟师父商量一二。
第一场是文试，也就是比谁的文采更加出众，凌音看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些读书人中有才气的着实不在少数。
想想也是，毕竟能考取功名的多少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文试并没有任何限制，诗词歌赋也好，长篇大论或是短小精悍也罢，最后也都是看那位花魁的眼缘了。凌音沉思片刻，最后只留下两行字就离开了。
凌音回府后立刻让人去查烟芜的过往，这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在邺城早已传得满城风雨。
烟芜的丈夫是寒门学子，名叫祁天，三年前来帝都赶考并高中状元，并被赐婚迎娶左相之女，但后却因科举舞弊被处死。
有人为此惋惜，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觉得罪有应得。真真假假早已无人关注，围观群众向来都是看个热闹图个乐呵。
凌音猜测，难道这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民间画本子里面没少写，男人自古以来多薄幸。
如果是这样，那他突然被曝出科举舞弊，恐怕跟烟芜也脱不了干系。
“凌音，那个傻缺苏允来了，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凌音正在思考，苏禾突然过来找她。
苏允，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估计是天上人间那边有消息了，她立马起身道：“让他进来，不，我去见他。”
凌音和苏禾换了男装，苏允一见她激动地道：“凌兄你可出来了，赶紧走，烟芜姑娘要见你。”
凌音皱眉，问道：“等等，现在见我，你确定？”
此时天色渐晚，放在平常这时候去青楼才是正确时间，可烟芜选亲不是三天后吗，怎么突然就要见她？
苏允兴奋地道：“烟芜给我送信了，说你才华横溢，文采远胜那些读书人，所以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凌兄你好厉害啊，就写了那么一句就打败所有人了。”
凌音顿了顿，笑着道：“既然烟芜姑娘盛情，我当然得去，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凌音回屋拿了一些东西，其中很多是符咒，最关键的一个是师父给的伏魔玲。
“苏禾，待会我先进去，这个符咒你拿着，要是我需要帮忙你赶紧去找师父。”
凌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此次相邀有些蹊跷，但这是她的劫，她需要自己去渡。
凌音到了天上人间才知道，此时望江楼那里已经有六位候选人，但她是第一个进去的。
凌音和苏允跟随下人来到望江楼内部，看着眼前的亭台水榭，假山流水，不由地沉浸在这如花镜般的景色中。
没想到这天上人间布局竟如此精妙绝伦，这里哪里像是烟花之地，根本就是人间仙境。
这时候叮咚一声，一曲琴音百转千回，如绕梁三日般给人以虚幻之感。
“烟芜，烟芜姑娘出来了。”苏允兴奋地站起来，拉着凌音的衣袖激动地叫道。
凌音看向高处的亭台，帘蔓随风飘扬，琴音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亭台中的帘子逐渐拉开，出现一个妩媚娇艳的抚琴女子，一双眼睛如灿烂的星辰般明媚动人。
凌音暗暗打量着弹琴的女子，她的容貌的确如苏允所说一般倾国倾城，只是一双眼睛太过妖媚，给人感觉是极致危险的。
烟芜的琴艺非常高超，似乎有穿透人心的魔力，这样精湛的曲子一般人很难弹出来。
凌音莫名不喜欢这个巧笑倩兮的花魁，她美得诱惑，太有攻击性。
凌音对苏允道：“苏兄，我家兄弟不知道去哪了，我先去找找，失陪了。”
这个花魁不是凡间女子，凌音身上的伏魔玲躁动异常，她得找个理由尽快让苏允离开。
苏允赶紧拦下她，道：“哎呀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是自己跑去偷欢了。”
烟芜听到动静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娇媚的笑容，婀娜多姿地从亭台上走下来。
“公子可是对烟芜有什么不满，一曲未了便要走了。”烟芜泫然欲泣，委屈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苏允赶紧解释道：“烟芜姑娘别误会，凌兄是担心自家弟弟，并不是有意的。”
苏允一边说着还一边给凌音使眼色，但凌音却跟没看见似的，一点也没将这花魁放在眼里。
烟芜自从来到这望江楼，哪个男人不将她捧在手心言听计从，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冷落无视。
“我去找，我去帮你找还不行吗？”苏允没办法，赶紧压低声音道：“你好好表现，我马上回来。”
苏允不情不愿地走了，烟芜看向凌音，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可怜的样子。
烟芜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凌音之前写的。
她朱唇微启，念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敢问公子，此句何解？”
凌音淡淡一笑，道：“其实就是一个小故事，就是说一个秀才被贵族的狗撕咬，一个屠夫砍死了狗救了他。可是上公堂的时候，这个秀才在贵族的威逼利诱下改口污蔑屠夫，称他自己跟狗是好友。好在主审官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他怒斥秀才恩将仇报天理难容，最后还了屠夫清白并严惩了秀才。”
这个故事是凌音在涂山时闲来无事翻到的，此时用到这里却也正巧合适。
烟芜眼神一闪，笑着道：“这个故事应该是话本子里的吧，公子想借这个故事表达什么呢？”
凌音道：“这并不是话本子，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发生的地点不在这里罢了。我想借此告诉姑娘，你想找一良人共度余生，可这些趋之若鹜的读书人，基本上也跟那个秀才没什么区别。”
凌音还想是想劝劝她，只是烟芜突然将手里的纸扔到了一旁的香炉里，瞬间烟雾袅袅。
烟芜冷笑道：“呵，公子说的不对，若那屠夫真的杀了贵族的狗，根本无需上公堂，当场就会身首异处了。强权之下，区区屠夫的命算什么？”
凌音一愣，没想到烟芜的关注点竟然在屠夫上面，不应该是负心的读书人吗？
烟芜上前一步继续道：“还有一处公子说的也不对。”
凌音问道：“哪一处？”
“刚正不阿的好官，这世间根本不存在的，公子这个故事确实很动人，却也只存在画本子里的虚妄罢了。”
烟花之地的女子各有各的不幸，凌音对于烟芜的厌世也能理解，可问题就出在眼前这个花魁并非凡间女子，她又是为何藏身在这青楼之中？
烟芜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画本子出来吗？因为总要给这些愚蠢的人类一点虚幻的追求，让他们相信这世间还有公理正义，这样才会心甘情愿继续当牲口供权贵驱使。”
烟芜的话让凌音十分不适，她不知道烟芜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如果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薄情寡义而变得这般戾气深重，实在有些不值得。
烟芜也不介意凌音的沉默，她倒了一杯酒说道：“初次见面也是缘分，我敬公子一杯。”
烟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将空杯朝凌音示意，随后将杯子放下，倒了一杯酒递给凌音。
凌音自然不会接过酒，歉意地说道：“我不胜酒力，还请姑娘勿怪。”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古怪，一个妖精甘愿冒险成为青楼花魁，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烟芜的笑容淡了淡，倒也没勉强，问道：“公子觉得烟芜的琴艺如何？”
凌音回道：“甚好，如珠落玉盘，余音绕梁。”
烟芜嫣然一笑:“既然如此，烟芜再谈一次，如何？”
“那就有劳烟芜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