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宗，当属天穹宗，宗主飞升成仙，副宗主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天下第一仙，各位挑选宗门可要优先考虑我们啊。”
“神武门以修悟神道为尊，强者享受高等资源，只收体格强健之人。”
云边悠悠，大雾将所有景色遮的朦胧。
小贩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搓搓身体去去寒气，好心提醒身边酣睡的少年:“再不醒报名就要迟了。”
“别吵……”
郁作清摆了摆手，喃喃。
小贩悄声凑他耳边道:“我听说天下第一仙要来招生。”
“谁？”郁作清眼底睡意全无，站起拍拍灰，歪头看向小贩。
他目光澄澈，哪有刚才睡的昏天黑地的样子，一双瑞凤眼里满是兴味盎然。
小贩见他醒了，嘿嘿一笑，道:“天下第一仙啊，传说中那位上海入地无人敢拦的大能。”
“天下、第一仙？”这五个字好像被他拆吞入腹，再从舌尖轻柔吐出，如嚼碎了玫瑰花瓣般唇瓣鲜艳滴血。
郁作清恍了一下，他试图调动身上灵力，丹田的白色光芒流转一圈停到手中只剩青烟。
不久前下过雨，地上都是水洼，他头伸过去，倒影里是张瘦巴巴的脸，不正是年少时的他。
哦呀，这是又活了？
真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啊。
似乎是想到什么，郁作清默念鸣泓剑，等了许久也不见剑影，他叹口气，回了句:“不感兴趣，再见。”
小贩狐疑看了一眼这怪人，忙活自己生意去了。
千仙阶修于青鸾山，雾气升腾恍若仙界，绵绵细雨敲在身上，寒意深入骨髓。
郁作清倒是快活自在，别人捏起御风诀躲雨，他淋着蒙蒙薄雨，吊儿郎当，唱着小曲，蹦蹦跳跳跑下台阶。
“空海楼前不倒翁，梦死秋春一场梦。”
要是有鸣泓剑就好了，弹两下还能当音乐伴奏。
他已然没有这么放肆过了。
扎着小辫的小女孩举着糖葫芦，看着蹦蹦跳跳下楼梯的哥哥，走过来看他。
郁作清感受到注视目光，自认为展现出友好的微笑。
只是他下巴太尖，笑起来像只瘦皮鬼，小女孩一下子哭出来。
郁作清:……
郁作清沉默。
他疑惑捏着脸，暗自思索。
真有那么丑嘛。
旁边的妇人连忙过来哄着孩子，对他也不带好脸色，厌恶挥手驱赶他:“臭乞丐，离我们囡囡远点。”
郁作清忍了、认了，逆着人流下山。他长得好，哪怕再怎么皮包骨瘦的脱相也还是有人暗地里将视线投向他，不过都是在瞧这人疯癫的样子。
仙道难登，都是卯足劲往上走的，哪像这人，落的洒脱。
众人不过在想，不是疯子就是痴儿。
上去难，下来容易。
郁作清走下一百零一个台阶，距离目标还有最后两阶，他不就能远离这令他厌弃的宗门大派，好过他逍遥人生了。
他难得收起笑，一脚踩下去——
“景仙君，景仙君来了！！”
“啊啊啊啊！仙君——”
那几个少女像疯了一样冲过去，郁作清被狠狠撞了一下，为了防止摔倒，他只好反方向上去几阶走到一旁。
“仙君——啊啊啊。”
聒噪。
郁作清满目厌弃，却在听到少女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时，背后隐隐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道熟悉声音在他身后道:“安静。”
如同当年一般，利剑将他五脏肺腑刺得完全，也是独独说了两字，该死。
郁作清能听见自己脖子扭转的嘎吱声，他同手同脚走下去差点踩空。
景鹤清冷声线听不出喜怒，但郁作清能看清他眉眼轻蹙的疑惑:“我是不是，见过你？”
“……并未。”
“那你为何躲我。”
呦呵，这都让您老看出来了，那当然是他要去逃难来了啊。
可不嘛，郁作清身份一旦暴露，迎接他的不就是全仙界围杀。
郁作清有些拿不准景鹤的意思，前世这人亦敌亦友，现在只要离他近些，灵魂悚然发怵，全然疼的他想死。
景鹤青丝微浮，凤鸣剑穗也晃了一下，嘴唇轻启，眼睛一眨不眨:“你可愿随我入师门。”
郁作清僵住，内心千百个不愿。
他笑的牵强:“啊，哈哈。”
景鹤又道:“百年前金蝉宗主为我谏言，说我会在此时遇见一位少年，眉眼死气沉沉，却有傲人天赋之姿，要我定要细心培养。”
他在解释缘由，话多的让郁作清都痴了痴，差点咬到舌头。
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又大了，还有人起哄说答应他答应他，那可是景仙尊啊！
提起景仙尊。
悬壶济世、执剑天涯、斩妖除魔，无人不晓啊！
景鹤面色不显，郁作清又是个能装，在这待下去不得被像看猴的围观，无奈他只能应了这头，好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秃驴的谏言，郁作清才不信，这种东西骗骗够好了，可千万别把自己骗过去了。
景鹤催动本命剑，等着郁作清上剑。
还未站稳，眼前天旋地转，雨露沾在空气中，呛人的很，郁作清没出息打了喷嚏，一些气还喷在景鹤的背上。
愣了一瞬，想到这人此前的洁癖，郁作清眼神看着脚底下云层，思索自己等会被扔下去该保持什么姿势能好看。
没等景鹤发话，郁作清闭眼受死，等了许久，他还好好站在剑上，反倒那些风吹不过来，擦过郁作清身边就直接错开。
郁作清盯着他的背影，漠然沉思，托着下巴摸了摸。
天穹宗受皇室照托，连垫脚石都用上好瓦砖铺路，大殿金石玉器，郁作清移不开眼，在景鹤看不到地方摸了几把。
殿内鲜少有弟子出没，只有一位小童负责登记。
这几日来往不少长老有了新弟子，景鹤前来还是独一份。
他掏出令牌，先刻入自己的山峰，叫郁作清把手放上去，令牌发出耀眼的蓝光。
小童古怪地打量了郁作清一眼。
高呼:“景仙尊首徒，水灵力……一，一级。”
册子上随声记录，几刹那，那道令牌也飞起来印在册子上。
小童偷偷瞄着这位少年，一级！废材！！！
景仙尊就收了！
郁作清看着意料之中的灵力，还挪揄看他，刚吹的好听，说他是个天才，现在这不，废到骨子里了。
未想景鹤毫不惊讶，点点头，把一袋拜师礼给他。
“这些都是给你的。”
布袋未滴血认主，郁作清手进去就被琳琅满目零食闪瞎眼。
有钱就是大爷，郁作清丝毫不做作:“谢过师尊。”
“嗯。”景鹤很矜持地回他，顺着青石阶，两人共同回到洺悦峰。
景鹤手中结印，那层波光撕开口子，在两人进去后严丝密合。
景鹤架着剑离去，只留原地剑痕。
殿内弟子引他去往厢房，给他准备了弟子服。
郁作清简易洗漱，随意挑了件穿上，小缕灵力趴在门缝上，挑开窗棂，没发现其他人。
郁作清抓起桌上糕点，碾碎尝了几口，拿着布袋往后山走去。
逃又逃不掉，谁知道这仙君为何莫名其妙收他为徒。
听闻洺悦峰遍地走禽都有灵气，他打不过人，搅乱他整个后山还是绰绰有余。
郁作清衣袂翩跹，澄澈眼睛透着一股邪气，他伸出舌头舔润嘴唇，足脚轻点，随着灵力最浓郁的地方移去。
后山一群走鸡，郁作清如鱼得水，抓了几只灵力打上火，烧尽毛发后把肉烤熟，借力跳到旁边树上，俯视那群叽喳乱叫的走鸡。
“你们听话，说不定我还能下手轻点。”
郁作清有一搭没一搭和这些畜生说着话:“你说你们主人什么意思，好像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哎，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这盛世美颜了哈哈哈哈，不过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景鹤照样是个闷性子。”
说完连自己都逗乐了，还真是孤独这么些年，跟死了的畜生都能说上几句胡话。
郁作清啃下最后一口肉，在布袋里掏了掏，补灵丹不要钱塞嘴里。
半晌，他五台清灵，唤出一片叶子抛向空中，那叶子颤颤巍巍，飘向远方。
郁作清还未收到叶子传来的消息，树底有人声音传来:“陌九在比武台上大露锋芒，师尊可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徒儿莫怕，陌家一族死于玄铁门，他有求天穹宗，万万不敢抢了风头。”
“可是师傅，他要是知道是我们屠了……”
“怕什么，陌家传闻中的珍宝早放出消息丢出去了，江湖纷争，谁能猜到我们身上。”
郁作清露出一只眼，透过缝隙往下看。
呦，熟人啊。
陌九那小子自己认识，遭人利用替仇家做了嫁衣，死前还为仇人效忠，他祖宗怕是要气得爬棺。
“师尊，徒儿知道了。”
郁作清坏心眼犯了，折断树枝丢下去，那年轻人做贼心虚吓得哆嗦。
天穹宗三长老狐疑向四周探出灵力，却什么也没发现。看他不争气样子，愤愤然训斥:“出息，还不快回去练功，早日习得陌氏秘宝。”
他们声音渐远，郁作清没了听故事兴趣，刚想叫叶子回来，脑海中幻影只停留在一片雾霭升起的厢房。
在叶子到达那刻拉起帘子，敏锐的被主人察觉，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碾碎。
景鹤怎会不知，这种雕虫小技，出自是他新收的徒弟之手。
郁作清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周边的灵力突然往旁边凝聚，再探时，厢房已空无一人。
郁作清耳尖悠悠爬上一抹红意。
景鹤踏破空虚，骤然出现在郁作清旁，他裹挟水汽:“可是遇到危险。”
景鹤端坐在树丫上，袖口的珠串碰撞清脆叮当。
郁作清差点脑子没转过来。
底下去而复返的三长老又停在这棵树下。
郁作清暗叹口中调戏之语刚要出就被人打断，来得真是时候。
郁作清不怀好意，掏出禁言符贴在他嘴上，随后举起一根手指轻嘘一声。抬眸望见冰清玉洁得景鹤一脸被轻薄的模样。
两人间流转着沐浴后留下的清香，郁作清绕在背后紧贴着他。
景鹤脸被郁作清胡乱摁住，他难得有些茫然，目光却专注紧盯在面前之人身上。
郁作清黑袍低调华贵，上面绣着几只金线祥云，跨在树枝上低眉望着景鹤，也想要仔细看看前世杀了他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鬼斧神工琢刻面孔，斜飞入鬓，一身白衣穿出身姿绰约。
郁作清眼角冒出黑气，仗着景鹤不敢动，一只手假意伸过去，却借力掐住他的脖子。
郁作清身影低压，尾音略挑，侵入他的灵台传音:师尊可要小心点，底下可是三长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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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梦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