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莎还是在后期的报告里,如实地写上了当时事件发生的起因经过。最初追来袭击马车的,大概是一个近四五十人的小型精锐部队。
能够叫出这等人数和实力的部队,其带领人的权力绝对不低。不排除是嘉宝王室成员的可能。
若非伊尔莎具备相当强悍的水属性传送魔法,他们这一大三小的队伍,对上那速度极快的精锐部队,结果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但后续追来的‘刺客’里,还是有两个似乎具备‘魔化’能力的伯族人。而在这群人里,最主要的纵火者,就是那位将雷属性切换成火属性的领头人。这样非凡的实力,在国际上不应该籍籍无名。
但伊尔莎没有把‘王的绝对命令’写进去,变相抹去了那个人可能是‘没落的珀雅王族’的这个判断。
而她现在正在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想先听听知道些什么的洛亚的说法。
和菲尔共同坐在沙发上,看着伊尔莎报告里写出的种种推测。洛亚露出苦笑,便坦白了他所知道的内幕:“地位接近嘉宝王室,还拥有珀雅王室血统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
“我的父亲,亚萨尔·阿卡尼兹,那个把我和母亲扔在珀雅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们的人。”
“哈,也只有他了。”
如果有了解过世界历史,大概也能悟出洛亚的身世有多么复杂。
洛亚说自己的曾祖母,曾经是珀雅的皇室,‘第十三皇女’的女儿,‘冥王’。
因为‘疯皇帝’回城后发起的‘皇室灾变’,‘冥王’只能从国内逃到外国,并且,认识了来自嘉宝的——‘猩红骑士’。
而这个‘猩红骑士’,一个让人听了名号都觉得闻风丧胆的疯子,其实是个女的!还是个被嘉宝王室遗弃的公主!
同样有着‘被遗弃的公主’这样的身世的‘冥王’,硬是和另一个公主搞到了一起!还搞出了一个孩子!
一个具备了珀雅前王室血统,还具备了嘉宝现王室血统的女儿!
既然两个母亲都是伟大的英雄,那女儿也应该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可她却偏不要成为英雄,而是选择和一个外来的男人私奔,并抛弃了她的母亲们。
那个女人和男人私奔后,却没有先和那个男人成为伴侣。而是好死不活的,偏偏搞上了嘉宝国的前国王,那个感情史最丰富的男人——哈利玛·阿卡尼兹!
明知道哈利玛就只是冲着‘猩红骑士’的,更纯正的王室血脉跟她玩玩而已,等到洛亚的亲生父亲来到这个世上,前国王哈利玛早就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三任王妃。
虽然为爱情冲昏过头脑,名义上应该还是洛亚祖母的那个女人,很快又找回了那个原先和她私奔的男人,再度私奔...
长辈们留下的那些复杂的情感故事,也导致了洛亚如今,有家不能归的窘境。
既然现在袭击菲尔的‘刺客’,是隶属于前国王哈利玛的手下。那么洛亚便也相对肯定,那个想要带走他的领头人,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亚萨尔·阿卡尼兹。
至于洛亚的母亲,是如何认识他的父亲,又如何从相爱到分离...洛亚也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他对父母的印象很模糊,模糊到只能知道一些事情。他知道他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应该是有抚养过自己的,但是到了‘炎魔镇’之后...
该死,为什么我会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意想起来?
转念想起梦境里的那些死者,唯独没有父母的这件事,也只是在反向地告诉洛亚:至少你变成‘炎魔’之后,没有伤到和你一起生活的母亲。
那她会不会也和‘父亲’一样,通过某个关于他的‘坐标’,也这样找到他的面前呢?
她会作为‘母亲’保护他吗?还是也想毁灭他?
再联想到裴钰说过的话,他说他庆幸‘疯皇帝’杀光了那些能够‘魔王化’的王族们。这样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随意就可以操控别人思想的‘魔王’。
思绪越想越乱,以至于洛亚不禁把想法骂出了口:“既然‘王血’不应该存续。那就不要生!就不应该生下我!!”
“害我长到这么大,就要来杀我了!”洛亚越说越偏激。“这是为什么啊?!”
“好了,洛亚。喝口水。”菲尔这时向洛亚递了杯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祖母又生了个...”
听菲尔这么一说,洛亚又火了。“要是他们不谈恋爱不生小孩,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我也不必要这么痛苦!”
“我不要爱任何人!也绝对不要有自己的后代!我绝对,不要。”
见洛亚的这种消沉态度,菲尔也不知道安慰些什么。他便开了一个新的话题:“你别看我是王子,我身上也是有多国混血的。”
“我的祖先们,我们‘路明洛斯’家族的历代成员,都曾是别国的王子,或是公主。只是我们之间的传承发展到今日,融合成了最终只有一个的国家。”菲尔道。“伊尔莎虽然也来自其他国家,但也是尤加利帝国最忠诚的骑士。”
“我的荣幸,殿下。”伊尔莎便接话道。
“我以前就想过一个问题。”菲尔又继续道。“为什么人和其他动物之间,不能繁衍后代,但不同肤色的人种之间,却可以呢?”
“为什么?”洛亚便随着话题问了下去。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大,无论我们身处何方...我们‘人类’,始终是一个种族。”菲尔道。“我们可以和任何人相爱,也可以存续任何属于‘人类’的后代。”
“虽然我想洛亚可能很不喜欢自己的家族血脉。但我却有点感激他们...”菲尔又道。“是他们将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又带到了,我的面前啊。”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菲尔,正穿着属于王子的制服。比起他在外面穿着的朴素的冒险家服装,高贵的王子打扮,还说起肉麻话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发光一样。亮的洛亚不敢看他。
但洛亚毕竟不是那些容易被‘王子’这个身份所迷惑的少女。他还是不愿完全接受菲尔的好意,便有些刻薄地说了一句:“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契约者’,你还会这么说吗?”
“唔...”洛亚的问题难倒了菲尔,这是一个无比现实,并且不可能即答的问题。
菲尔叹了口气,坦诚道:“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没有‘生’的意愿的人。”
菲尔回答,有些出乎洛亚的意料。“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生来就不会有烦恼的人,怎么会没有‘生’的意愿?”
“我想这是天生的。我天生就对很多事情不感兴趣,对活着的这件事情也只是得过且过。我现在努力所做的事情,最多只是在履行我身为王子的责任。或者,成为一个为了完成任务的工具。我的这里,始终是一个空壳。”菲尔平静地说着这些话,还指了指他那华丽礼服下所藏着的心脏。
“所以现在的我,只是你的一个短暂的兴趣吗,王子殿下?”洛亚的问题,一向一针见血。他在质疑菲尔对他的好意,是否来源于这短暂的‘兴趣’。说到底,他只是在害怕自己还会被重视的人遗弃。
“我确实对‘契约’的事情存在着强烈的兴趣。”菲尔坦然地与洛亚那双审视的眼睛对视。“当我们的命脉相连后,我发现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存目的,我产生了一种‘保护欲’。我想帮助你,也想保护你。也许这样,我才会更珍视自己的生命。”
洛亚想告诉他,他不会因为他的朋友看淡了生死就认为他只是一个工具或是空壳。他所观察过的菲尔,他的真诚,他的包容,他的善良,他的勇敢,也都是真实的。
“你有着一个人身上应该具备的,那些最美好的品质,菲尔。”洛亚难得叫到他的名字。“你可以更珍惜你自己的。也会遇到我以外,更珍惜你的人。”
菲尔看出了洛亚在和人交往的关系中,其实是有些不自信的。他实在是有太多需要顾忌的事情了,他顾忌他的父母,顾忌他那残酷的血脉里隐藏的危险,他还不能完全放下心,和菲尔进行那仿佛看不见未来的‘朋友游戏’。
洛亚甚至觉得,如果菲尔对他失去了‘兴趣’,他随时可以选择离开。并衷心祝福他们都能因此得到幸福。
“在王都里忙完我的工作之后。我会带你去‘圣域’,去面见教皇阁下。”菲尔向洛亚郑重道。“她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契约者’。又如何能解除这样关系。”
“至少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算我们之间没有‘契约’的绑定。我们也会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
正当洛亚想要回复菲尔的这句话语,一位侍卫打扮的人却在此时敲门而入了。
他向菲尔行礼道:“王子殿下,伊尔莎阁下,女王陛下要召见你们!”
知道要做什么事的菲尔,便拿起了伊尔莎整理好的那些报告。“好,这就来。”
安静得就像是隐形了的伊尔莎便也幽幽地走到了洛亚面前,指了下他进宫时身上戴的一个精美吊牌,对他道:“有这个在,你可以随便出入王宫,和在王宫内参观。你如果饿了,累了,还可以直接前往殿下的寝宫。那里会有专门的佣人招待你。”
被伊尔莎安排了后,洛亚也只能说好。竟然能让他去菲尔的寝宫,他们是真的没把他当外人,也是真的信任他这个‘契约者’。
看着菲尔一脸惆怅地去觐见女王。洛亚便感觉他这次偷跑去珀雅,还有森林大火的事情,看来是能和女王还有大臣们说很久了...
正当洛亚准备去找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打发时间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璃哥,你要去哪里啊?”
来人明明是相貌年轻,一看便是一个少年。可这少年偏偏喜欢穿戴一身老气横秋的古玩挂件。
裴钰有意叫住了落单的洛亚,他笑脸吟吟,似乎是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