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基地医务楼,数位医生围着宁玉,记下她的身体数据。
“伤口处有没有灼热感,或者发痒的感觉?”
“没有。”
年纪稍长的女医生轻轻用棉签取下她伤口的细胞,放进试管中。
“伤口愈合速度远低于上一次采集的身体数据,所以金属系的进阶计划暂时延迟,请等候我们的分析结果。”
“好。”宁玉拉下衣摆,遮住那些细小、泛白的伤口。
今天凌晨回到基地里,紧接着注射的冰系异能制剂就如同上好的催眠剂一般,使得她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一觉醒来,昨晚巷战时留下的几处小伤虽然已经止血止痛,但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如同失血过多而泛白的烂肉,丧失了应有的温度和表皮感知。
类似的现象不止出现在她身上,还有旧伤加新伤的何菀宁和裴湘。
即使他们的伤口能够愈合,愈合速度也比不上之前的一半。
莫名的恐慌覆在他们的心上——难不成异能者的身体真的像是限制用品,每次受伤都是对耐久度的消耗?如果伤口迟迟不能愈合,那么数次伤害累积起来,会不会直接危及生命?
宁玉走进卫生间换下病服,镜子里的她披散着简洁利落的短发,许久未修剪的双眉为她增添几分男女莫辨的中性美,但是毫无血色的皮肤又让她像个瓷娃娃般脆弱。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主动争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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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卫祈敛着神情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无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泄露出他心里的一丝烦躁。
“铃铃铃。”座机刚响起便被他拿到耳边。
“是我。”
“知道是你,自从第六小队重组之后,你经常主动给我打电话。”
卫祈绷紧了下颚,“把秦安国的研究计划批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几秒,随即无奈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讲清楚了,后续研究需要的经费和实验体很难办,而且梁成峰还在掐着预算,你应该去找江媛媛。”
“别废话,猎鹰只剩下三个小队,就算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第六小队,方老爷子也不会容许他唯一的孙子被异能基因摧毁。”他的语气忍不住多了一分挑衅,“还是说,你并不介意方远航弃军从政?”
“卫祈。”卫明沉下了声调,“你不必用方远航来刺激我,这不是可以一步登天的路,他对我没有威胁。”
“批下经费。”卫祈缓了缓呼吸,靠在皮椅上,“你现在可以提条件了。”
“阿祈,我的好孩子,你还是有点天真。既然异能基因有这么大的缺陷,第六小队就不再是我手里的尖刀,而是卷刃的破刀,你觉得我会因为一把破刀跟你谈条件?”
卫明的话成功让卫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他仿若未觉,继续刺激他,“就像现在舆论翻涌,网安那边忙得焦头烂额,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正常下班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任由这件事发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卫明,你别太过分。”
“为人儿女者,不可直呼父母名。你的教养真是和你的手段一起喂狗了。”
政务楼办公室外,秘书正想敲门,隐约听到卫明发怒的声音,连忙拦下另一位秘书,悄声提醒道,“卫部长又和卫少校吵架了,我们躲着点。”
同样是在办公室里,七分相似的两张脸上涌现同样的怒意,好似电话的另一头不是自己的血缘至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少把你的长官做派压在我头上,我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你比我更清楚。”
卫明听着这句如同叛逆少年的话语,不由得嗤笑,“忤逆我,你的未来只会更加坎坷。”
“你真的不批?”
“你以为我只手遮天?”
卫祈深吸了一口气,“把宁玉的舆论压下去,至少,不能暴露她是猎鹰队员的身份。王彦和他的人隐在暗处,还有一伙人发疯似地想得到猎鹰小队的身份信息,如果他们知道宁玉是猎鹰的人,会把所有的伤害对准她。”
“你这么确定王彦已经出来了?我找人确认了,他还在国家监狱里。”
“你刚才也说了,你不是只手遮天。”
“……网安那边我会想办法。”卫明渐渐放缓语气,“这次任务是你太急了,没有确定对方窝点就允许队员主动出击。下一次的任务,我来指定,至于指挥失误的处罚正在审核中,我希望你不要逃避责任。”
“……好。”卫祈掩下眼里的疲惫,挂掉电话。
作为现役唯一一个完全由异能者组成的部队,几乎所有与异能有关的事情都需要第六小队插手。
包括这次从田海荣身上查到的线人,本来这两人应该呆在安置区,突然在田海荣被捕后逃进京东区。
卫祈担心他们进入市区是准备进行另一个恐怖袭击,所以他收到消息之后马上让裴湘他们出动了,没想到误打误撞闯了一个窝点。
他不在意决策层会下达什么处罚,但是卫明很显然想要通过这件事夺走指挥权,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说明他不会完全放弃第六小队。
卫祈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更甚。
“叩叩。”
“进来。”
“卫队。”宁玉站在桌前敬礼。
“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应该多休息会。”
宁玉摇摇头,把文件递给他,“审讯结果出来了。”
卫祈翻开文件查看。
昨晚的混战中,何菀宁和裴湘刻意打晕了三人,后来警察在处理尸体时发现这三人还活着,连忙送到了猎鹰基地,毕竟手铐限制不了异能,对于警察来说,他们太过危险。
早上覃晨毅在审问室把心理战术玩出了花,终于把这三人的嘴撬开,挖出了不少信息。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他们的组织正在分批离开京都,前往丧尸区寻求建立理想国的可能。
卫祈看到这行文字的第一想法是,这群人真是被洗脑疯了,紧接着,就是想到宁玉。
“你想跟着去?”
不出他所料,宁玉点了点头,“网络上关于我的讨论热火朝天,再加上,我当时没有戴口罩,也有人拍到我被铐住的画面,所以,直接把我解释成恐怖分子很合理。”
“问题是,真的恐怖分子会相信吗?”
“他们是按批离开的,最近的几次袭击都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所谓的礼物,这代表,他们的撤离已经到了尾声。”
宁玉目光平静,与他对视,“这件事只有少部分还留在京都的人知道,而大部分人一旦进入丧尸区,很快就会脱离网络世界。假设他们有雷电异能恢复信号塔的电力,那也晚了。网络舆论已经沉淀,浮现在表面的只有假象。”
卫祈率先移开目光,合上文件,“你很清醒。”
“当你想完成某件事的**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要么清醒,要么疯子。”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猎鹰第一、第二小队的战友,已经全部牺牲在收复丧尸区的前线上;即使你有异能,你也只是一个人,而丧尸是无穷无尽的。”
“卫队,如果我继续留在猎鹰,我很可能会成为一只越来越温顺的猛禽,我的主人会勒住我的食管,绝不允许我私自吃饱。”
宁玉勾起嘴角,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病态的执念,“他会用剁碎的肉块训练我为他捕获更多的猎物,而经验告诉我,我的能力越强,肚子饿得越久。”
卫祈的呼吸一滞,也跟着笑出声。
原来,连她都知道猎鹰的处境,而他还在挣扎。
“离开,不用我的批准。”他止住了笑声,收起所有失控的情绪,“卫明的某些下属并不单纯,从我这里要到的审批,只会被他们层层上报。大厦太高了,总有一块砖是漏风的。”
宁玉听出他的话外音,笑意收敛几分,心中更为沉重。
或许,卫祈承受的压力远比他们所知道的更多。
她不是一名合格的兵,而他绝对是一位优秀的队长。
“晨毅通过审讯得到具体的撤离路线之后,我会找机会……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我得知自己的身体缺陷,不甘成为军队的牺牲品,选择做了逃兵。”
“这个,我会有考量。”卫祈拿出白纸,写下一串长长的代码,“务必平安。”
宁玉将纸张折叠放进口袋里,默然敬了军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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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覃晨毅噙着笑坐在椅子上,碳笔在他五指间打了个转,很快又被他握住,在纸上标明几句有用的信息。
“晨毅。”门被打开,宁玉将新鲜的蜂蜜茶放在桌上,“有最新结果吗?”
“有。”他一沓文件里翻出几张手稿,“这是我刚才整理的一部分。”
宁玉没有急着查看,而是打开蜂蜜茶的瓶盖,加了两块纯净的冰。
“够不够?”
“再来一块。”
三块方冰很快把蜂蜜茶的温度降到冰凉的口感,覃晨毅畅快地喝了一大口,赞叹道:“要不考虑在食堂开个炒冰窗口?我天天去光顾你的生意。”
宁玉笑着坐下来,“十月已经开始降温,现在卖炒冰,估计要亏本。”
“嗯哼。”覃晨毅应了声,继续整理审讯记录稿。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许久后,宁玉站起来,接了个电话。
“晨毅,医务楼突然安排我做体检,你别忘了吃饭。”
“晓得。”他扬声应道,随手把她刚才看过的手稿拿回来,发现顺序已经乱了,但他很快从中抽出一张,上面写着恐怖组织进入丧尸区的大致路线。
(已修改)四阶开始,异能者的体质缺陷暴露,自己的身体变得怪异而陌生,致使宁玉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她是个极其内敛的性格,她不会跟朋友倾诉,认定某件事就有一种不计后果的执拗。
不过,这确实是不对的,现实里不要当逃兵,不要拿纪律开玩笑,因为现实里没有异能,也没有丧尸区,你可以请假回家看爸妈(认真.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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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各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