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昤正认真的看工匠如何夸张的描绘天鹞朝建武帝老祖宗的丰功伟绩,耳边突然传来阵阵惨叫,仔细一听,竟是自大殿传出。
身边的麟国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再看看旁侧侍立的众大小内官,个个噤若寒蝉,抖抖索索的低头只盯着地面。
风昤耳朵尖,惨叫声里还能听到里面夹杂的怒吼:“拖到殿外杖责三天,中间不许让他死了!你,每日用盐水给他擦身,不许伤口感染。看你天天还来呱噪!”
不一会便有两名殿前武士倒拖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形物出来,后边踉踉跄跄的跟着个监刑内侍。
殿外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捂眼的捂眼,扭头的扭头,更有甚者,看到一路拖得长长的血迹,想到自己将来面对如此暴君,已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领队的长史毕竟有些见识,白着脸上前向其中一个小内侍打听。
风昤隐隐约约听那小内侍说了句:“侍郎大人说了句:皇后不应该在朝堂……”
夏皇后也来了?这是要当面树敌的意思?建武帝虽说残暴倒不是没有头脑,敌对诸侯王进献的美女怎么也要防一防,特意准皇后上殿,应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要借皇后的口发落。只是据传夏皇后向来高傲冷漠,对什么事都不关心,这才有皇帝收集寒山掐丝云锦博美人一笑的荒唐事。如今这位倒霉的侍郎大人不懂自己皇帝祸水东引的心思,只一味指责,自然触了逆鳞。
这时已有人通报麟国进贡的美女、珍宝已到。建武帝不愧他那好色之名,一听进贡的到了,首先传见的便是她们这些美女。
终于踏入大殿,无论官吏还是众美女,早已没了当初一路上胸怀救主大志、奉献之情的澎湃,都被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吓得战战兢兢,以至于都往后缩,生生把风昤这个临时郡主推到了前边。
下跪的一瞬,她偷偷望了眼帝座。座上之人黄袍加身,眉目清晰,竟然很是端方秀逸,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眸总是漆黑一片,看不清这位帝王的神情。
“久闻麟国多美女,尤其据闻上届大女侍妩媚多姿,婉转多情,今日竟也到了。朕倒也见识见识。”
他将暴戾随即转而为兴致勃勃,似乎刚才当廷见血杖责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这句话应该是向着夏皇后说,只是坐上虽然有衣裙淅索之声,却始终不闻夏皇后任何声音。
“嗯,那个小姑娘不错。”风昤听到建武帝又低声跟夏芯赞刚上来的美人。
他指的是身后的赵芄。赵芄刚到及笄之年,确实长得柳腰婀娜,顾盼生姿,盈盈弱弱,我见犹怜。这建武帝颇有眼光。
风昤上来已经跪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名同来的进贡官员,便悄悄抻了抻她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她上前说话。唉,风昤不得不又爬起来,越众而出,谁让刚才被皇帝提名了?
“臣女柳沐晴,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建武帝不悦的盯着风昤的脸道:“见朕为何遮面?”
今天一路上风昤都用面纱遮遮掩掩的,已经让同车的秋韵、秋致猜测了半天。如今皇帝动问,终于是要取下来了。
面纱取下的那一刻,各人脸上神情各异,精彩纷呈。建武帝直接怒喝一声,狭长的双目危险的眯起来;旁边夏皇后先是面露诧色,接着便几不可察的一笑,下一刻就伸手挽住皇帝,出言相劝。
风昤旁边的麟国官员和美女们则忍不住惊呼出声,更有一个带头的官吏直接绝望晕倒。而一侧朝臣位置上的莫清欢只是抿紧了唇,并没有大动作。可风昤敏锐的六识能感觉到,若不是在朝堂之上,他怕是会直接上前揪了自己的领子细看。
风昤无辜的四下看看,不就是在脸上填了块青紫胎记嘛,地狱里比这吓人的样子多了去了,凡间的人就是胆子小,不经吓。她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被建武帝嫌弃,只得照着夜叉的样子弄块胎记在脸上。这还只是取其丑的万分之一而已啊。
正在众人乱成一团之际,忽听殿外通报:“国师到。”
天鹞朝确实还有一位国师,就是暗中相助青国捣乱的那位。据说是一年前刚刚入朝为官,惯会观天象,预言生死鬼神之事,很是帮了建武帝不少忙。不然以他只知享乐的脑子,必不会想到引诱万梠入都囚禁这么高级的点子。
国师二字不啻仙音妙言,建武帝瞬间便冷静下来,难得的没有继续发火,只是静静坐着看国师怎么说。
身侧有微风拂过,一股竹淡清香自身后袭来。
“咦,国师难不成是个女子?这竹子青涩的味道该加些凤尾草的花蕊才压得住……”
风昤正胡思乱想,一抹修长的身影随即笼罩下来。嗯,她看清楚了,国师是个男子,只是清冷木然,像根……竹竿,而且脸上还带着半幅面具,上露一双勾魂凤目,下边露出紧紧抿着的嘴唇和下巴。据闻自从他出现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国师的真面目。
乍一见国师,风昤脑海里划过的念头竟然是,莫清欢在祭坛上戴面具装神弄鬼就是跟这个国师学的。
竹竿国师站在风昤身前毫不避讳的仔细在她脸上看来看去。“大女侍脸上这块疤不像是与生俱来,倒像是…..得了什么病,留下的?”说着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手伸向她的脸颊,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风昤:“……”
她想躲没躲开,本来心里说完了,完了,明明是自己画的,着人一擦便露馅。结果国师蹭过之后竟然还言之凿凿的说是病,意外之下不由愣怔,于是也没有注意到国师刚刚触到她面颊时,手指几不可察的颤抖。
风昤得了国师金口铁断,当下就势一矮身,行礼道:“沐晴正是在路上不知沾染了何物,脸颊上的疤越来越重,还请国师不吝出手医治,免得玷污了陛下和娘娘的尊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