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皊连忙端起汤追过去，“嗳，陈判，先喝汤……”
陈血如手一拂，啪的一声碗盅碎裂，孟婆汤倾洒在风皊襟袖之上。下一刻她一把被陈血如拉住：“喝完汤还怎么选择？孟婆你不是背着一葫芦汤吗？来来，等我想好了你随时给我喝就是。”不由分说，拉着风皊就迈到渡口。
忘川河依旧深幽寂静，完全看不到下边的鬼兽熙攘。到了桥边，陈血如依旧没有放开风皊到意思。她先是向对岸空寂之处投注一瞬目光，随即又转过来笑道：“都说凡间现在天地不管，结界三千。孟婆，你说若入凡尘，做个懵懂无知的凡人，小瓜有多大的几率能找到你？……”
风皊还没反应过她的话来，就见血如突然伸手扯下她背上的葫芦，甩开盖子强灌了她一口。风皊灵力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又事出突然，根本没有躲过，直接被迫囫囵吞下一大口，呛得只咳。还好之前汤盅碎裂时，她袖襟已经沾染了似药似酒的味道，冰莲酿又向来以清淡幽凉著称，血如便根本没察觉自己灌给孟婆的竟然是酒。
她用法力钳制住风皊，拉着她的衣襟，在她耳边低语道：“孟婆，你拿回原身，知道自己是九尾狐，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师尊是紫微大帝吧？你那么孝顺，就没有想过去把他找回来？…..”
血如难得的轻声细语，然而这一瞬，她的声音听在风皊耳中却如炸雷。她想起来了，那个把她从地狱血海带到忘川河底的人，在耳边低语，让她看清自己真身的人，就是这个声音，陈血如的声音。
原来她从血海摩睺时起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推波助澜。如此想来，当初她拿出地皇的画像给风昤看，打得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其实风昤早隐约怀疑陈血如居心叵测，行事难辨善恶。如此想来，她早就知道小瓜是地皇风墨，时不时往奈何桥跑，必也不是因为喜欢他，更多的倒是像查探小瓜或孟婆的动向。
风昤一时间心念电转，怔在原地，忘了挣动，喃喃道：“那画惜……也是帮你的？”
画惜应该是唯一在地府与孟婆交好，给予风昤善意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是虚虚实实，原来一切真如风墨所说，都是假的。
风昤一下子心灰意冷，半点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画惜？”
血如意味深长的笑笑：“那个胆小鬼！当初兴冲冲的推波助澜，一听涉及都市王，立刻就逃得无影无踪。不瞒你说，给你看的地皇画像就是她翻刻出来的，不过是伏莹臆想把她和小瓜放在一起。谁让我知道小瓜其实就是地皇呢？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才借来让你看看……”
血如自以为风昤喝了孟婆汤，懵懂迷糊，于是说的肆无忌惮：“今天我心情好，就让你和风墨死个明白。释放摩睺大部分功力的是我，驱使忘川魍魉拖你下去，放护食魔吸血的也是我。……”
陈血如附在风皊耳边：“本来想趁你原身附体时，调风墨去救艄公，然后杀了你，没想到艄公有避海珠，让他们及时赶到……不过也就是让你多活几天。而风墨这次必须死。
“……或者我把你扔到凡尘弑仙界，然后让他找过去，让你们死在一起！”如此说着，又用力攥住风昤，想给她再灌几口汤。
两厢正在拉扯，忽听有小船嘎吱嘎吱的摇动声传来，是马面过来接渡魂。一到岸边，看见孟婆竟然也过来了，不由懵了一下。孟婆平时只在台上造册，桥头放汤，轻易不来渡口，难道是和陈判同袍情深，过来相送一程？
一见是马面，陈血如只好用袖子掩住手里的葫芦，偷偷将它化掉，方才转而向风皊笑道：“时辰已经到了，孟婆还是把我们送上船吧……”
风皊假装充耳不闻，任由陈血如拉着。心里却在想着血如要风墨死的事。
照她行事来看，必然是知道那句竹消风尽的。心心念念要紫微大帝复位？难道是九天旧人？
不管怎么样，看在风墨一直照护自己的份上，怎么也不能让他被陈血如莫名其妙的杀死。
马面先将后边浑浑噩噩跟着的夏芯引到船上，安置完夏芯，马面伸手来引陈血如。血如的手早已经拉住风皊的袖子，顺势一带将她也拉上渡船。
她脚刚一踏上小船，蓦然一股大力传来，是马面也搭上了风皊的衣袖，“孟婆送到此已是极限，不能上船，还请回去吧。”说着身体挡在风皊前边，暗暗用力要将血如的手拉开。然而一推之下竟没见血如撒手，马面不由疑惑的看向她。
陈血如冲他挑唇一笑，手中陡然出现抽魂鞭，唰然一声就向马面手臂卷去，要迫他放开拦住风昤的手。马面亦是鬼，被抽魂鞭打到，照样要魂魄消散。
马面心头一跳，正要躲避，不想抽魂鞭只是悬停在他头上方，原来是被人一把捞住。
是风皊替他挡住了，她没看马面，而是向着陈血如道：“不能伤马面，让他回去……”她要装着自己喝过孟婆汤，是以说话都尽量简短。
马面不知她们先前的话，闻言不由转向风皊；血如却咯咯笑起来：“孟婆，到现在你还记着这些有的没的。马面既然上了船，就再也下不去了。”
说着她脚下用力，催动小船箭一般离岸而出；拉住风皊衣袖的手倏然化为利刃，五指插进风皊手臂，带出几道血花，滴落在船舷，乃至忘川河里。同时另一只手里的鞭子被风皊拿住的那部分不动，余下的鞭稍却如长眼般准确的绕向她的脖颈。
眼看鞭稍要缠上风皊颈项，电光石火间，马面一掌拍掉陈血如牢牢钳制风皊胳膊的手，两指夹住抽魂鞭稍，稍稍一用力。但见一道光闪过，长鞭上燃起一溜火花，顷刻在明灭之间化为了灰烬。
“……是你？”陈血如脚下一顿，任凭小船在河中间打转，望向已经变回风墨模样的马面。“竟然是你，你冒充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