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瓜俯下身,刚要打横抱起她,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是孟婆这么快就又醒了。
孟婆刚融合原身,还有些迷糊的样子,仔细看嘴唇似乎有些范白。她脑子里各种画面闪过,最多的竟然是小瓜的影子,温柔的、浅笑的、阴郁的、嗜血的纷乱而来。她下意识的推开小瓜,似乎是要推开自己缭乱的思绪。
孟婆站起身来,迷迷糊糊的向外走,之后又停住脚步,想起什么似的,将空洞洞的眼睛转向一旁受伤昏迷的夜叉方向。
艄公连忙上前扶起夜叉,查看了下他的伤势,对孟婆道:“放心,小,……能治。”
孟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依然是神魂不属的样子行回岸上。小瓜也不敢扶,生怕扰动她脆弱的魄身融合。
上面远远的站着众阎王,只有都市王守在岸边,一见孟婆上来,终于吁出一口气,正想上来问,结果孟婆直接越过,对他无视。
都市王转头疑惑的看向跟着的小瓜,小瓜给他一个“无事,别管。”的眼神,抛下一众阎王紧跟着孟婆去了。
孟婆如梦游一般“飘”回自己的屋子,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才终于脱力般摊到榻上。
九尾狐原身找回的时候,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原来名叫风皊,对,就是那个她一心一意渴求仰慕的九天圣神。原来倾慕了五百年的对象竟然是自己,亏她还为圣神多次和小瓜艄公争论他和地皇的关系。
孟婆自嘲般的笑笑。她还想起来自己是现今唯一的天狐血脉,因为母亲救了女娲娘娘的缘故,被带到九天物化宫抚养;而在地府小意殷勤,陪伴自己五百年的孤魂野鬼小瓜,竟然是曾经执掌仙山四海的地皇风墨。原来她的梦都是真的,九天倾毁时,她与地皇是在一起的。
可惜她的天狐原身只保留了一半魄识,有些事情她还是记不起来,但有些事却清清楚楚。
风皊记得魄识归身时,恍恍惚惚落在了一大片水围山绕的阡陌繁华之地。她望着面前苍翠的绿草,巍峨的青山,下意识就知道这里应该是自己的家乡塗丘。
塗丘山明水秀,遗世独立。九尾狐一族本是修的神仙道,却世代隐居在凡界,清逸超然,天帝、地皇谁也管不到他们。而且塗丘地形奇特,两面环水,另两面青山葱茏,拱护着翼水美玉和满塗丘的物华天宝。
只是面前的美景有一丝奇怪的地方,风皊盯着近前丰美的花草,再看看远处的青山林梢,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太安静了。既没有她印象中穿梭草木的兔子狮虎,也没有临渊飞跃的苍鹰蝴蝶。无论大小活物,一概在塗丘消失了。
风皊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向近前的一座小丘爬去。似乎有预感一样,越往上爬,她全身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上这个低矮的土丘都滑了两三次,等到她终于爬到高处,望向另一侧时,眼睛登时通红。
极目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狐族士兵的死尸,他们的血肆意横流,渗透翠绿的草地,流入澄澈的溪水,更映红了风皊的双眼。
九尾狐分四个族种,风皊是仅剩的天狐,天生便是仙种。天狐下边是仙狐,现任的塗丘帝君一脉便是,修炼千年可以位列上仙;再下边是能征善战的魔狐,多充作士兵;最后是法力低微,很难修成人身的灵狐一族,只能充当仆役杂使,地位在九尾狐族中最为低下。
然而现在风皊看到的遍地狐尸中,除了魔狐士兵,还夹杂着不少灵狐的尸体,很显见是被驱赶着充当了炮灰。
这时头上有冷冷的声音传来。风皊一抬头,赫然见地皇风墨半倚在云头,手里轻轻挑着一管莹白的玉箫,指着不远处悬吊的一个将领打扮的魔狐。他在风皊印象里向来是奈何桥畔那个清隽端和,眼纳繁星的小瓜,然而此时眼角微挑,一股凶戾压迫袭上眉梢;平时声音清朗润泽,温和悦耳,此时也带着一丝嗜血的喑哑威慑:“连芪身为帝君,就扔下你们跑了?说,他躲哪里去了?”
被虚空钉住的狐将早满头满脸的血,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真不知道,呜呜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风墨盯着他半晌,见实在问不出什么,突然玉箫一挥,将那人直接点成了一滩血雾。接着转过脸望向帝君府邸方向,一字一字道:“便是踏平塗丘,也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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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瓜跟着孟婆回到小院,却被关在了门外。他现在的身份是地府孤魂,因为跟了孟婆,这里便也算是他的窝,借了外间的厅房栖身。现在被拍在屋外,又不敢离开,只好缩在外院墙角给自己包裹伤口。
刚弄到一半,吱呀一声,房门竟然开了,风皊逆光站在门边,脸上神情晦暗不清。
小瓜,应该叫他风墨,刚褪下肩头衣物,正在查看伤口。不提防风皊突然出现在门口,待看清时,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心想“糟了。”
无他,盖因他现在正在查看的伤口,当年风皊肩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处,而且还是他亲手刺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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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来贪玩,听腾叔说也经常偷偷将翠光灯和女娲娘娘带至后山悬崖。如果这次是你不慎失手打碎翠光灯,以致母亲魂散。皊儿,只要你承认,便是物化宫的家事,我可以不追究。……三皇子,风皊怕是就不能交给你了。”
九天之上,风墨冷冷的说完,只紧紧盯着下边半跪的风皊,看也不看旁边奉天帝之命而来的三皇子锦承。
锦承清秀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风皊谋杀上古神祗,夺地皇符令,理应押往拘仙池严审!……”
风墨握箫的手指紧了紧,“地皇符令是我自愿让出;若女娲寂灭也是我物化宫家事呢?”
“哦,如此天帝自然便不宜插手。”
风墨又转向风皊,“皊儿……”
“不,翠光灯不是我打碎的,我也没有要伤害母亲!去拘仙池就是,纵使钉仙骨,抽仙筋,我也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