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皊叹气,这没有个把时辰是穿行不过去了,正要迈步,不妨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奔跑的顽童,收势不及,直向这边“滚”来。风皊连忙停住脚步,不出意外的,顽童越过她一头撞到前面的一个女子身上。女子被他撞的后退几步,好巧不巧跌在马前。
小童手里的纸鸢提线团也骨碌碌滚出好远。见自己的风筝断了,小童直接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管头撞得生疼,抹着眼泪就去追滚远的线团。被撞的女子还来不及反应,小童便已经跑的远了。
女子无奈的想站起身,脚却好像崴了,试了两次没有站起来,于是自然便将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身旁最近的风皊。
美人纤腰玉面,一身石榴红的轻衫罗衣,格外显得娇俏清新,我见犹怜。四下无人注意这边,风皊只好上前将人扶起来。
“多谢公子援手。奴的脚踝想是扭伤了,幸好家人就在旁侧。还烦请公子将奴送到家人身边。”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清月国民风淳朴,男女之防并没有多严格。风昤见女子实在难行,又见她指的小径是从旁边分出去,渐入绿杨林里。必是她家人都喜欢落英染香的幽林小径,岔到花林深处躲清静去了。毕竟河边实在熙攘喧嚣,当下不疑有他,隔衣扶着女子慢慢走了进去。
风昤扶着女子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沿路果然寂静幽深,花香叶绿,别有风情。只是山路渐渐崎岖,人迹罕至。
察觉到风昤脚步微顿,那姑娘连忙向前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公子,快到了,就在那里……”
风昤看着杨柳掩映下的石亭,里面并无一人,对面前女子道:“含仙姑娘若是好些了,就自己过去吧。”
“……”
董含仙惊异的睁大眼睛,望着风昤了然的眼睛,红晕渐渐爬上面颊。
风昤也是触手摸到她的衣袖时才明白过来。面前女子的衣料是官绸,她听春涧提过,在衣料还没有放开的清月国,平民百姓难得能穿专供官员的锦缎。若说女子是官家小姐,身边又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偏偏还容颜娇嫩,身上有阵阵桃花胭脂香,还故意抛头露面引她来这里。
想起之前听到的太守公子用官车接上春楼的花魁董含仙,那送青楼女子几匹官缎博红颜一笑当不是难事;又加上知道夏芯还在太守府,难保不出什么幺蛾子,被皇后使过几次绊子的风昤自然便猜到了。
“公,姑娘,奴的脚实在是走不动。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再走几步送一送奴吧?”董含仙眼内泪光盈动,楚楚可怜又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风昤暗暗叹口气,看着她不似作伪,又想着本来也是萍水相逢,她是不是董含仙也本不重要。青楼花魁在七夕节出游也没有非要招摇过市,说穿身份的道理。当下只有暗暗戒备,还是扶着她向小亭走去。
因为亭子建在高坡,直到站在亭前石阶旁,风昤才看到亭子里果然有人。只是那人背对着这边,看背影身量挺拔,却成熟厚重,竟然是上了年纪,根本不是先前见到的邵三那样的少年公子。难道真是等董含仙的青楼随从?
也不对,虽然只是个背影,风皊也能感觉到亭内人一身威仪凛然,绝不是平常的贩夫走卒,更不可能是屈身青楼的下人。
一见到亭子里的人,刚才还站立不稳,柔柔弱弱的董含仙突然挣脱风昤的扶持,先是扬袖兜头向风昤洒出一堆粉末,随后又用力将她向前一推,自己早撤身躲开几步。
风昤因为心存防备,一扭头将那团粉末闪过去,却没避过董含仙这一推,踉跄两步,竟然就被推进了亭中。
还好董含仙推了这一把后没有其他后续,本人反而快速闪避遁走,只是在走时喊了一声:“邵郎,到了。”
亭子里的人闻声回头;风昤也恰恰在他面前收住脚步。
亭子里的人面容清癯,端容肃目,虽然是武将,也有文人的文质彬彬。只是这时转过身来,方才被宽大袖子掩住的石桌上,赫然有一堆批把、龙眼和巧果,正一股脑堆在那里。看来刚才这个貌似邵太守的人是在大快朵颐?
还有让风昤瞠目结舌的是董含仙那一声:邵郎。难道她其实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邵太守而不是三公子?
“……邵太守,有礼。”
邵云川似乎并不惊讶风皊能认出他,用手捻着胡子点头:“柳姑娘,请坐。”
又是姑娘。邵太守不是眼力独到就是早知道面前这人是柳沐晴。
风昤认真打量了邵云川几眼,“不知太守可有收到牙关军情?如此危急时刻,太守竟然没有亲自驰援?”她出来就是因为挂念牙关,见邵云川现在竟然还稳稳坐在观景亭,还和青楼女子不清不楚,不由便问了出来。
哪知邵太守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边关的事自然有我……手下关心,何必本太守亲自去?”
“哦,邵太守不关心边关军情,倒有闲心应付上春楼花魁?或者,是听了什么人的蛊惑,特意来找我这从未谋面的人的麻烦?”
眼前的邵太守虽然面容像,官服像,可怎么看怎么别扭,举止轻浮跳脱,即使套着太守的衣服,仔细看也像只沐猴。
风昤眼里的蔑视太过明显,语气也不恭敬。邵云川当下沉不住气,先摸摸胡子,再整整衣服,最后一拍石桌:“大胆刁民,敢不敬本太守!来人!……”喊完才想起来,周边除了他与风昤再没有旁人,便转而又叫嚣:“别以为是麟国来的就不敢治你的罪……”
果然还是与麟国和夏芯脱不了干系。风昤淡淡道:“邵三公子,扮你爹很好玩吗?”这么跋扈嚣张,跳脱无礼,还熟悉邵云川和董含仙,再猜不出来便是傻子。
邵三一愣,当即哑了口。可马上又蹦跳起来:“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扮我爹。你已经不是大女侍了,少教训我。”
风昤:“……”谁乐意教训他?连见面都不乐意好吗?还不是因为他收留了不省心的夏芯,本身又是个被利用的傻子,让她想不说话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