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云也愤愤的道:“这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竟是这般心肠!我看她那神纹镜娘娘也不要留了,谁知道有什么毒物在上边。”
夏芯轻柔一笑:“说的也是。那就把镜子还给她吧。”
锄云道声是,踌躇一下后,又问:“陛下让娘娘来发落赵芄。这……”
建武帝自然知道八宝红叶玉葫芦是夏芯亲赐给赵芄的,如今葫芦里有□□,却说不清到底是谁放的;将赵芄押到皇后这里,难说不是另一种试探。
夏芯眸光深深,睫毛簌簌而颤,面上却仍是轻笑着:“后宫的人犯事,自然是作为皇后的我来处理。你们对外只说赵芄暴病而死,不许透露半分别的消息!”她说这话时,目光掠过刚进来的风皊,停顿下来。
锄云等了半晌,终是又小心翼翼的道:“那赵芄……”
“和我那棵海棠栽在一起吧。手已经没了,脚便也不留;舌头要留,不然还以为我不许她申冤呢。镜子还给她,放在面前让她自己照吧……”
锄云已经呆住了。她以为皇后不过是让赵芄鲜血流尽,自生自灭。此时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竟然深恨此人……
“皇后娘娘……”
“陛下驾到!”
风皊连忙闭口,退到暗影中。眼前有衣袍窸窣的声音划过,夏芯已经快步走上来迎接,口中称罪欲跪倒。
建武帝一手将她扶起:“皇后何罪之有?”
夏芯低头道:“后宫出了赵芄之事,是臣妾治理不严,有所疏漏,请陛下治罪……”
“何况,那耳坠是臣妾赐下,如今竟然被她拿来装毒药谋害陛下!数罪并罚,请陛下治臣妾与赵芄同罪……”
夏芯语声娇弱,如杜鹃啼血,声声诚挚悲切,好一招以退为进。
建武帝早已心软了,纵使来之前想着问问夏芯耳坠之事,此时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反而揽了她安慰道:“皇后多虑了。赵芄是从麟国进贡而来,乡野鄙民难以教化,和你有什么关系?朕来只是问问皇后如何发落的那个贱人!”
夏芯娇声道:“那样一个狠毒的女子,自然不能让她轻易死了,臣妾正寻思怎么发落她,以儆效尤呢。让以后天鹞的子民都不敢再借用宝物来行不轨之事。”
建武帝冷哼一声,“一个两个的来找死!直接让她死,便宜了她!不如做了你的花肥,朕夏天的时候就邀百官来看看,那花是否比往日开得更娇艳?”
夏芯花容失色,“臣妾不敢。赵芄娇滴滴的身子,恐怕……”
建武帝一挥手,“吩咐下去就是。她是自取其死,皇后不必姑息。”
夏芯这才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夏天赏花之时再言明谋害陛下之人的下场,想必极有震慑力呢。”她转头向站在一旁的锄云道:“锄云,陛下既已下诏,依言去办吧。”
锄云哆嗦着行礼告退,出来时拉了风皊一把。风皊被她拽着从暗影里闪出来,正要跟着出去。身后建武帝突然道:“皇后怎么私藏了这么个美人在宫里?细腰婀娜,仙姿摇曳,朕上次便见之难忘。你快回来,让朕看看!”
风皊只好站住,回身跪倒,头却埋的深深的。锄云只好自去了。
只听夏芯在高座上,慢慢道:“陛下忘了?这个也是从麟国来的柳司宫……”
她特意重重说出麟国二字,果然建武帝再不愿见什么麟国美人,当即厌烦的道:“怎么又是麟国的?不必过来,赶紧退下!”
风皊连忙转身去到殿外,急急奔到秀仙宫的后花园。之前从没有觉得秀仙宫的花园如此之大,海棠花如此之多。等她终于找到了皇后所说的那株海棠,花匠已然散尽,锄云也早已不见了。
风皊至今犹记得,半人高的海棠枝叶下,曾经如海棠花般的花容月貌,此时惨白一片,只有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赵芄挺不过半日就咽了气。
没了赵美人夺宠,建武帝来秀仙宫的次数便越来越多。因着怕被辛圭看到,又深厌夏芯,风皊便请休,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轻易不踏出房门。
这日司宫院子里小宫女安儿的声音自外边响起:“司宫,莫大人来访。”
莫清欢?风皊下意识的看看窗外。东君高悬,天尚明亮,莫大人竟然白日来了?
正想着,莫清欢已经悠悠然一步踏进来。今日他没穿朝服,一袭黛色锦袍,袍边袖口处金线翻飞,折扇当风。乍一看还以为公子如玉,涉世不深;其实却是杀伐决断,老谋深算。
他一进来,便远远站定;风皊自然也矜持的站在另一边,等他说话。
“赵芄为何突然暴毙?你可知晓?”
果然是来问此事。
“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告诉大人?”
“她所知也不详。而且,在宫里,能有什么正常死亡。”
他倒明白的很。想来夏芯也不会告诉自己的义兄真相,暴露自己纯真面目下残忍的一面。
“是因为赵芄下毒欲害陛下,马公公在旁瞧出端倪,结果果然从她身上搜出了证据……”
“不可能!赵芄柔弱天真,怎会干出此事?”莫清欢清澈的眼眸一眯,“莫非因为她是麟国人,有人故意陷害?”
是有人陷害,却不是因为她是麟国人。但风皊没有说话,此事隐秘,一时难以说清。若说葫芦耳坠有问题,那夏芯赏赐,她亲自经手,赵芄又戴了几日,马公公最后发现,中间时日过长,真正追究起来却是人人有嫌疑,人人难辞其咎。
风皊倒不是怕查到自己头上,而是根本就没有人要查,那人目的只是赵芄一个。
她只有叹口气,夏芯赏赐耳坠的事,终是没有出口,自然也没有再说赵芄是如何惨死。“依马公公所言,是赵芄心系母国,屡次在陛下面前进言释放麟王,结果陛下不允,她便心怀怨恨……”
风墨冷哼一声:“忌惮麟国的,向来是国师和青王那些人。青王自然不必说,国师如今却摇摆不定。”他沉吟着,末了,终于抬头看风皊一眼,“宫里的事,你还是能躲便躲。我和王上商量过,既然你不愿卷入这场纷争,便由得你。等王上回国,自然带你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