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林池主动要招揽洗碗的工作,结果被邢音给拦了下来。
邢音穿着一身仿佛即将要去领奖的礼服,偷感很重的拉着林池在餐桌旁边小声蛐蛐。
“经验之谈。”邢音郑重其事的竖起一根食指。“第一次上门不要主动做家务,这样会让婆婆认为你性子软好欺负,做了第一次就要做一辈子,很恐怖的!”
经验之谈?林池迷茫,他记得网上说邢音连男朋友都没有呀?难道豪门联姻.....隐婚....
发散的思维被邢音的叫喊声打断,林池回神,看到邢音被邢母扯着耳朵质问。
“破洞的棉袄,你倒是好好给老娘解释解释,什么叫‘婆婆认为性子软好欺负’?”
邢音歪着身子,不满道:“本来就是啊,网上不都是这样吗?媳妇第一次上门被婆婆下马威叫洗碗,之后就是各种做不完的家务啊!”
林池:“......”
原来是网上冲浪型选手啊。
邢母怒:“你是上网上傻了吗?我们家是什么家庭?花这么多钱请这么多佣人是拿来干嘛的?再说了,老娘在你心里就是恶毒婆婆的剧本?那你给老娘去洗碗,不准戴手套!”
邢音求饶:“我错了,母后,求放过.....”
林池不欲两人为了自己吵架,急忙说:“我去洗吧,我在家也经常洗的。”
“不行。”邢母松开邢音的耳朵,拉住林池胳膊,说:“你第一次来家里,我带你到处逛逛。你不想看看邢跃的房间?还有邢跃从小到大的照片哦。”
当然想!一切关于邢跃的他都想要知道。但是,邢音确实也不像是可以洗碗的人。
邢母看出他的担忧,拉着人边往楼上走边说:“你别管她,你以为她真会去洗啊。”
“小丫头你也别担心,和老头子下五子棋下得欢呢。”
林池边上楼梯边回头,许知知板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和邢父各坐在棋盘的一边,邢跃则在中间当裁判。
像是察觉到什么,邢跃抬头看了过来,然后皱着眉头瘪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池忍不住的笑了。
只是看着邢跃,他心里就跟冒泡泡似的,总是轻轻软软的。整个人像是变得轻盈,总是想笑出来。
张了张口,林池无声的说了句‘等我’。
邢家的老宅是独栋别墅,占地面积极大,真的要逛起来一天也逛不完。
邢母虽然说是带林池逛逛,但实际只带他看了下为他准备的房间,之后就目的地很强的直奔邢跃的房间。
林池本以为邢跃的房间会和他的一样都在二楼,结果是在三楼。位置在长长的走廊最里面,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面积有一整面墙大的硕大鱼缸。
林池站在鱼缸前,看着里面鱼儿畅游着,十分自在。
邢母站在旁边,笑着解释:“十三岁的时候去了趟海洋馆,回来非缠着我们要在家里也弄一个。他这人心散,从小喜欢什么都是三分热度,我和他爸爸不同意,谁知道这小子居然绝食以表决心,索性就在他房间里弄了这么一面。”
只是这么说着,林池脑海里就自主的构建出那副画面。稍显稚嫩的、孩子气的邢跃,为了所喜欢的事物,负气的绝食抗议。达到目的后站在鱼缸前,眉目飞扬的神情。
“令我生气的是,我和他爸爸弄好后还没有一个星期,他就不喜欢了!让我们拆掉,他要重新弄一整面的机器人模型!”
林池:“......”
美好想象瞬间破碎,调皮难缠的小鬼头跃上心头。
“那最后为什么没有拆呢?”
林池问,但无需邢母给出答案。他目光微移,就看到了右边靠墙的那一整面机器人展示柜。
“......”
这次又是用什么办法让父母妥协的呢?
林池好奇极了。
邢母觉得丢人,但看着林池清冷的眉眼中露出的笑意,又深觉妖魔自有神佛收。
林池想要走到那面机器人墙前仔细看看,却被打开的卧室里的透明书柜留住了目光。
控制不住的走了进去。书柜下半层放的都是摆放整齐的书本,上半层却放满了礼物盒,其中一个透明盒子里规整的摆放着一根明显手工编制的红绳。
为什么确定是手工,因为编制的很多部位线条走向明显不顺,有一个位置甚至还漏了一线。
林池眼眶微热,心口酸涩起来。
邢母从卧室的床头柜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忍不住的吐槽:“邢跃从小不让人省心,除了很小的时候能让我乖乖拍照,稍微大了先就总是不乐意,只有我逼着才能拍上几张。”
见没有回应,回头看见林池愣在了书柜前。目光顺着看了过去,瞬间了然。
把相册随手放在床上,邢母走过去打开了书柜,将装着手绳的透明盒子取了出来。
桌边的两张椅子被她一起拉了出来,示意林池坐下后,邢母将手绳拿了出来递给林池。
“这是你编的吧。”
林池轻轻应了一声,小心的接过。目光细细的略过,手绳有明显的使用痕迹,但是依旧保存得很好。
他以为早就被丢掉了。
十七岁的林池实在太穷,林进德连饭钱都不会给他。每天到了中午,下课铃一响,他必须跑着穿过学校通往跑筒子楼的那条小巷子,吃完饭后再分秒必争的跑回学校。
和邢跃在一起后,邢跃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哄林池吃他的饭。明明不爱吃零食,却给林池买各种小零食,说是买多了吃不下。
他总是这么明显笨拙的对林池好。
快到邢跃生日的时候,林池想要打零工挣点钱给邢跃买礼物。总趁着林进德喝醉后偷跑出去,零零碎碎做了小半月兼职,得了一千来块的工资。
他本来看中了一双鞋子,八百多,剩下的钱刚好可以给邢跃订一个糖很少但很好吃的蛋糕。
可是他的钱被林进德发现了,钱被抢走还挨了揍。
最后送出去的就只有一根廉价的手工手绳,连配饰都没有,粗糙得送人都令人羞愧。
“他很喜欢。”
邢母温柔的笑了,说:“你可能不知道,邢跃从小喜好宽广,什么都很容易喜欢上,但又什么都喜欢不长久。”
“而他这样的性格,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感情问题。因为对什么都不重视不上心,生怕他草率轻浮的对待感情,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的心。”
“最开始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时,我也并不觉得会长久的。”
邢母看着林池,他冷淡的眉眼下是一双温柔的浅棕色的眸子。
“可当他对着一根红绳都欢欣雀跃时,我想,或许是我看得太表面了。”
邢母再次起身打开了透明书柜,随意的拿起其中的一个礼盒放到林池腿上。
“这是什么?”林池嗓音有些哑。
“打开看看。”邢母说。
林池紧抿着唇,即便还没打开,他已经有所预感,这些礼物,很可能都是邢跃这六年来买给他的。
掀开礼盒里静静的躺着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罩,透明的玻璃里,是一只由碎片拼接而成的玫瑰花。其中几片上,隐隐透出红色,像是滴落在上流动的鲜血,璀璨又凄美。
[你喜欢什么花?]
[都不太喜欢,它们太脆弱,被摘下来就面临凋谢。放在花瓶里,也会因为花瓶被摔碎而变得残破。]
[残破的花也很美。小池,不要害怕破碎的美,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很美丽。]
幼年时那支凋落在破碎花瓶里的玫瑰花,此刻已获得重生。
林池手指颤抖,低垂着头,拼命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这是邢跃亲手做的,里面的那些应该都是。六年来,每年的12月25日他都会带一件回来,然后让我给他煮面吃。有时候节日也会回来,但是把礼盒放进房间后就离开。”
邢母移开目光,轻声说:“大概高考三个月前的一天,邢跃的状态突然变得很差。学校也不去,家也不回,疯狂的在找一个人。”
“被我们阻止后发疯似的责怪我,为什么那天要让他去送谢竹?如果不是他去了,他就不会把你弄丢。他哭着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总是不稳重,我和他爸爸被伤了心也没当回事。之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他把自己关进了西玉林那里的房子里。等我气消去看他时,才发现他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跟死了似的。”
林池心头一窒,像是有什么在心脏炸开,眼泪无声滑落。
“我们尝试过帮他找你,但得到的并不是好消息。邢跃自此一蹶不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高考不去,也不愿意出国。我实在不愿看他颓废下去,逼着他去了公司占了个闲职打发时间。”
林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自己的消息,离开深市的大巴是随机上的,不用身份证。在安城的前三年,为了不让林进德有一丁点可能找到他,他从没有用过身份证。
“后来,邢跃好像好了。开始主动做事,主动要求出差,一年跑很多个城市。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没有放弃。”
邢母眉眼柔和,指尖轻轻理顺林池额前的碎发,手巾轻柔的擦拭着林池的眼泪,让林池在悲伤中想起了久远记忆中的母亲的样子。
“孩子,我不是想要你难过,邢跃不愿意说的我来说也并不合理。但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知道,你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阻碍。”
“只要你们相爱,你们就能在一起。”
林池紧紧握住红绳,哽咽不已。心口的酸涩延绵漫长,缭绕久久不得消散。
他一直认为邢跃的感情热烈洒脱,因为自卑胆小,自主的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足轻重,把自己放得可有可无。
看似一直把选择给到邢跃,却是一次次忽略了那藏于热烈之下内敛真挚的心。
他做错了。
他看轻了邢跃的感情,当年的误会、不告而别,都是对邢跃付出真心后残忍的伤害。
他只知道逃得远远的,只知道紧紧的闭上眼睛,选择不去看那道伤口是否流血,还在记忆里将之加工美好,为邢跃和别人赋予所谓的‘幸福’。
却忘记问了,邢跃想要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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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