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虽与秦廉关系糟糕，但是毕竟二人夫妻和睦美名在外，我们能想到的秦廉也能想到，她又是一个幌子。”七公主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
倒是叶禅云一直没吭声，他扯了扯程鸣竹的袖子，小声说，“那天街上遇到的那个，叫孟什么的，他。”
“孟伏。”程鸣竹低声提醒他。
这么一说，孟伏确实很奇怪，反水反得很突然，按道理来说在他姨母嫁给秦廉之前，孟家就已经没落了，他的生母更是未婚先孕坏了名声，孟夫人本是嫁不到国公府的，更别说他到国公府中当差。照目前来看，他们整个孟家都是靠义国公府来活的，如果国公府倒了，那么孟家也全都活不了，更何况孟家与国公府是姻亲，国公府被查抄，孟府也逃不了。
“这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啊，除了被秦廉强迫外，他还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吗？”叶禅云凑得更近了，两人几乎都要贴上了。
程鸣竹几乎能闻到叶禅云身上的熏香味，他没有退，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异样，“没有。而且如果逆着想的话，他率先反水，无论事后成不成，我们都得保下他，虽然下了“毒”，但是他随便找个郎中都能看出来他身体无恙。若是那些财产真的由他保管，那他便后顾无忧了，既能逃离秦廉的掌控，又能继续享受富贵荣华的生活。”
他们两个声音虽小，但毕竟都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崇文帝和七公主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七公主当即提起一旁崇文帝的剑，大步跨出殿外。
“小七，你冷静。”崇文帝无奈地劝了一句，“一切阴私尚未可知，朕一会儿便派人去查。”
“他当初帮着秦廉那个老匹夫搜刮民脂民膏，糟蹋良家妇女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结局，这种人就该被活剐了！不管是不是他，我今日就提他来审。”叶璇的声音夹着殿外冰凉的风雪声呼啸而来。
叶禅云立刻拉着程鸣竹告退，赶忙去追叶璇。
“皇姐，皇姐！”叶禅云快速跑着去追叶璇，被寒风呛得咳了几声，叶璇回了头，他赶忙大喊，“我们来助你！”
程鸣竹则去唤车夫驱了马车来，到了宫道上，叶璇纵马飞驰，叶禅云直接跳上了马车，车夫跟在程鸣竹的马后向郊外别庄赶路。即便车夫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拉车的马也是精挑细选的宝马，但毕竟有这么大个车厢作累赘，怎么样也赶不上单枪匹马的叶璇速度快，等马车到的时候她正拎着剑站在庄内，一问，竟是孟伏杀了秦廉和孟夫人独自出逃了。
他果然有问题，此时竟不见人影，现在看来，便只能等崇文帝派的人传消息回来了。
这消息不知要等多久，叶禅云身子弱，程鸣竹先带他回了府。
停了近两日的雪又点点坠落，似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抬头望去是头顶铅色的苍穹，禁不住严寒的寒鸦躲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瑟瑟发抖，情况好像并没有因为秦廉的消失而变好。
一路上马车摇晃间还可以听见无辜百姓的祈求声和哀哭。
“秦廉的党羽已自成集团，即便倒了一个，也很快就会有下一个领头羊补上这个空缺的位置，近些年来他们难成气候，以后也可能并不会像秦廉这样权势煊赫，但也很危险。”程鸣竹十分冷静地分析当前局势，而情况不容乐观。
车帘子被叶禅云支上了，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好半天才愣愣地问了一句，“你说，那些权贵犯的错，结果为什么要由百姓来承担？我想做些什么来挽救，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程鸣竹抬手把车帘放了下来 ，又把手炉塞到叶禅云怀里，这话他没法接，因为在这件事面前他也很无力，秦廉倒了，集团还在，可见秦廉并不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没能触动核心，威胁便一直在。
这样看来，孟伏倒更像是扮演着“清道夫”的角色。
“要么他有足够多的钱财，多到能收买大量人为他卖命。”程鸣竹一想到这背后更深的牵扯就不寒而栗，“要么他就是有足够大的靠山，大到即便他杀了一国国公也能安然无恙。”
叶禅云直直地盯着手炉外包裹着的锦布的花纹，并没能跟上程鸣竹的思路，他随口问了一句，“谁？”
“孟伏。”程鸣竹时刻关注着叶禅云的状态，眉毛不自觉地皱着，“你先回府歇歇，回头差人去宫里请个太医去府上瞧瞧。今天天格外凉，千万不能伤了身子。”
这时叶禅云惊醒般猛地抬起头，安抚了程鸣竹一句，“不必，将军去忙吧，如今解决冻馁的事才是首要，本宫自行回府便是。”
刚回府叶禅云就发起了高热，崇文帝和皇后派来照顾他的嬷嬷连忙派人去宫中请了太医来。他一直断断续续地烧到了晚间，醒了一次，特地嘱咐嬷嬷将军正在查案，此等小事不必拿去烦扰将军。
他再醒的时候也是夜里，程鸣竹正坐在床头，闭着眼睛睡着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轻轻扯了一下对方的衣袖，程鸣竹蓦地睁开眼睛，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缓缓叹了口气，“还发着热呢，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说着，他便去拿一旁小炭炉上温着的茶水。
叶禅云点了点头，他确实感到喉咙有些发紧，待喝了一杯温水后才觉得好受了些，“现在是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刚刚更夫打了更，现在是五更天。你昏迷了三天。”程鸣竹一直坐在屋内，屋内只有床边一直烧着炭火，火盆就在他身侧，他热得脸有些红，看起来倒是他才像病了的那个人。
叶禅云沉默地想了一会儿，问他，“孟伏怎么样了？”
程鸣竹叹了口气，“昨日夜里找到他了，但是人已经死了。”
“那东西找到了吗？”叶禅云眉头蹙起，手中捧着程鸣竹给他续的茶水。
“没有。”程鸣竹摇摇头。
秦廉所有财产的线索，到此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