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密密麻麻的鬼怪，三个人不自觉的靠在了一起。李静训从中央的祭台上取下一块牌位抱在手里，准备充当武器。
这牌位正面刻着柱国将军乔谦之位几个字，背面刻着他几次击退敌人挽救王朝于大厦之将倾的丰功伟绩。李静训来不及细看，时刻警惕着门口的那些鬼怪。
那宫女鬼双手叠在小腹前又开口将话说了一遍，她双眼只是略微泛红，表情甚是平静，举止有度，看不出来有什么癫狂之处。
楚黛心中警铃大作，越是平静的鬼便越有神智，实力也越发的强大，只是眼前这个不知道比御膳房那只强大多少。
施迤看着眼前女鬼的装束不禁皱起眉头，悄悄靠近楚黛与李静训道：“这女鬼应当不是本朝的，本朝自建立以来，宫女从未有过圆领的服制。”
楚黛会意点了点头。本朝建立已经二百余年了，倘若这女鬼真是上一朝的，那恐怕实力深不可测。
她沉吟了一会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女官，我们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不如你先回去，我们歇息好了便回去。”
那宫女鬼露一个标准的微笑道:“那夫人就随我去偏殿，待我禀明皇后，给您请位太医来。”说罢便化为一道残影，向李静训抓来。
这女鬼显然不想给她们任何转圜，动作极快，紧紧箍住了李静训的手臂，便要带着她走。
“放开她！”楚黛提着裴明剑刺来，那女鬼并未在意，笑着说道:“区区凡剑，也想伤我？”抬手握住裴明剑的剑身。
楚黛不说话，只是狠狠往前刺去。那女鬼突然感受到一阵灼痛，脸色巨变，双目染上红色，赶忙松开裴明剑，“神息！不！是神器！”她张开手掌，手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冒着缕缕黑气。
她一改之前波澜不惊的神色，眯着眼警惕的看向楚黛，手上更加用力的箍住李静训，李静训痛呼出声。
楚黛再出一剑，刺向女鬼另一只抓着李静训的手臂。女鬼拉着李静训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伸出另一只想要抓住楚黛。
李静训趁其分神之际，一只手举起怀里抱着的牌位，狠狠砸在女鬼的脸上。
这女鬼本不在意这大木块，一转眼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直接化为一缕黑影想要逃窜，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牌位重重砸在黑影上，一阵金光闪过黑影落在地上又变成宫女模样，只是看起来像是幅褪了颜色的古画中的女子。服饰陈旧，鲜艳的粉色衣裳褪成白色，发髻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
脸上竟然被烙印上了牌位上的几个字，那女鬼虚弱不堪的躺在地上，不甘又怨愤的望着李静训，眼睛变得猩红起来:“众生念力？怎么会有众生念力。”周遭的鬼怪一见情势不对，竟然一溜烟的全都跑了。
楚黛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的形势变化的如此之快。
楚黛转转眼珠，又从祭台上拿下一个牌位，牌位后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排排功绩。她来到女鬼身边，将牌位放在距离女鬼脸颊一两寸的距离。
“众生念力是什么？”
“哼。”女鬼冷哼一声并不开口说话，脸上印的将字、军字还有一个缺了腿的乔字分外的显眼。
楚黛也不生气，只是又把牌位往前递了递。
“是众生的信仰之力和众生祈祷之力的集合。”女鬼不情愿的说道。“众生念力和神器上附带的神息一样，对我们这些鬼怪有极大的克制。”
“真是倒霉，没想到奉贤殿上牌位居然有这样多的众生念力。更没想到你一个弱不胜衣的普通女娃，会有神器。”女鬼喘了喘气说道。
“还有呢？宫里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否则……”楚黛威胁道。
“那女娃也看出来了，我是前朝的女官，我本来只是宫里飘荡的一个游魂，称不上是鬼。”
女鬼绿芙回忆了一会儿，那日她像往常那样在皇后的昭宁殿外游荡，看着溢满半边天空的晚霞，红色中夹杂着黑色，明丽的颜色被染的暗沉沉的，隔壁便是皇帝休憩及处理政务的太极殿。
她已经如此游荡了两百年了，这也是两百载中普通的一天。今日是皇帝的寿辰，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拿到赏银，都挂着喜气的笑容，看起来好不喜庆。
突然间她隐隐听到太极殿传来的喊杀声和宫女太监惊叫哭泣的声音，淡淡的血腥气让她感到躁动。
她突然感受一丝舒适的气息，一丝一缕的黑气慢慢浸入到她的身体里，她的实力突然开始暴涨，透明的魂魄凝成了实体。
“或许因为我是含冤而死，本就怨气滔天，那些秽气给了我莫大的助力，甚至让我有了清醒的神智。我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又如何到了我的身上。”绿芙说道。
“不是只有你一个有这番奇遇吧？”楚黛问道。
“不错，宫里的冤魂那么多，怎么会只有我一个变成真正的鬼了呢？还有祂和许多冤魂。只要是有怨气的鬼魂，不论是新丧还是积年的老鬼，都会有一番奇遇。”
“祂？祂是谁？”楚黛敏锐的抓住这点。
“祂是不可说之人，就像神一样尊贵强大。宫里所有的规则都由他制定，所有人都要守规矩，都要维护规矩，否则便会消失。”绿芙虚弱的喘了口气，又说道。
“那既然如此，众生念力，神息能克制祂吗？”楚黛问道。
绿芙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祂，只是在祂的威压之下执行命令罢了。”
“那么宴会上死得那些人都是因为不遵守祂的规矩而死的吗？”李静训问道。
绿芙点点头。
“原来如此，我说这规矩怎么如此奇怪而偏颇，公主提前离席就要被捏死，楚黛佩了剑上殿却视而不见，原来是机械的执行些莫须有的规矩。”李静训了然道。
“什么叫我佩了剑却被视而不见，你很希望我被看到吗？”楚黛不满道。
“你继续说。”李静训对着绿芙道。对楚黛的不满假装视而不见。
“你别太过分！”
李静训笑了笑道：“倘若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是拦不住你的。”
楚黛死亡凝视着李静训，她真是讨厌死这样的语气了。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李静训又敷衍的宽慰宽慰她。楚黛这才不情愿的转过头去看着绿芙说道：“还有呢？”
绿芙摇摇头：“知道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把这东西拿开。”她略带恐惧的看了这牌位一眼。
楚黛苍白的面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不行哦。”柔弱秀美的面容上显出一丝邪性，“乖乖听话，你还有用。”
李静训似乎会意，清丽的面容上也浮出笑容，说道：“既然摸清楚了，那我们就回去再会会那破规矩。”
“哈哈哈不错，你怎的知道我想干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再去趟宁德殿探探为好，照宫里现在的情形，冤魂那么多，那些兵士恐怕早都逃命去了，整好顺了咱们的意。”
“聪明之人当然知道愚笨之人在想什么了。”李静训挑挑眉，又刺了一句，心情更加舒爽了。
“好啊，聪明之人如此聪慧，想必不用我手中之剑，便能独自于群鬼中周旋。那就请她一个人自便吧！”楚黛气鼓鼓道。
“非也非也，聪明之人即便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还非得需要一个愚笨之人不可。”李静训得意道。
楚黛作势想要拔剑。
李静训赶忙道：“好啦好啦，我是说，不能没有你，倘若只我一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求生，孤独且艰难，那真是没法子活下去的。”李静训同几个庶妹吵架从来输过，深谙语言的艺术，楚黛可不是对手，两句话便被哄迷糊了。
楚黛勉强满意的点点头。她把剑别在腰间，一手捏着牌位，一手捏着绿芙的衣领子，将她提了起来。她果真是鬼，提起来轻飘飘的，在手中荡来荡去。
楚黛走了，李静训紧随其后，施迤转身在祭台上挑了挑，拿走了一个功绩最多的牌位，抱在怀里，紧紧跟着二人。
三人一改之前狼狈逃窜的窘态，气势昂扬的上了路。
楚黛斜眼看着绿芙脸上的烙的字道：“原来这里还供奉着乔谦将军的灵位，乔谦将军可是我们的救国大英雄，如果没有他，我们恐怕早已国破家亡任人欺凌了，小时候我娘常给我讲他的故事哄我睡觉。”
“乔谦？你好像很怀念他？不过乔家后嗣凋零已经败落了，不入流的家族罢了。”李静训随意道。
“你们这些贵族眼里就只有家族权势吗？乔氏一族为了守家卫国流的鲜血我们百姓不会忘记！倘若乔将军的两个女儿不曾战死沙场，乔家又怎么会败落？凭她们的战功难道还不能出将入相为家族求得封荫吗？她们早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所以不但我怀念她们，所有老百姓都怀念她们，即便庙堂之中香火冷落，可在乡野之间有无数人信仰她们！即便他们已经百年，也有无数人为她们祈祷，今日他的牌位克制鬼的力量便是见证！”楚黛听她那样轻飘飘的话，一阵无名愤怒自心中而起。
李静训沉默着，素来伶牙俐齿的她，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楚黛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冲着施迤道：“哎，宁德殿要转哪个路口？”
施迤愣了愣仿若才回神，她摸了摸怀里小小的硬物，掩下深思，走到前方带路。三个鲜妍的人影走深邃幽暗的宫道上，也生出些许生机来。
待一路走到宁德殿门口，楚黛四处打量一番，四周果然空无一人，几人鬼鬼祟祟的从侧门溜了进去，进了门便开始翻找。
楚黛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破解这个秽域？”供奉神仙的地方果然不凡，宁德殿的正殿，比奉贤殿宽阔两倍有余，但中间只供奉了三座神像，分别是道家的三位道祖，香火十分旺盛。
“这里可是神殿。方才一块凡人的牌位就重创了你，你更是十分惧怕神器，怎么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楚黛拎着绿芙在空中轻轻荡了荡好奇的问她。
“这里的神早都陨落了，没什么克制我的。牌位上的人做了那么多好事，有那么多众生念力，恐怕早都成神了，自然克我。”绿芙恹恹的答道。
“你是说，倘若有足够多的众生念力，死了就能成神了？”楚黛道。
“活着也可以。”绿芙木然道。
“有这么多众生念力，不为这些人奉献出生命也是很难的吧。”楚黛慨叹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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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奉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