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谢书赫捧起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往脸上泼，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颚线滚落，有几滴挂在了睫毛上，将眼前的世界晕成模糊的光影。
他停下动作，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缓缓抬头，镜中的自己眼白布满血丝，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情绪，像是困兽濒临失控前的挣扎。水滴顺着他的鼻梁滑落，有些悬在下颌，将落未落。
忽然，镜中多了道熟悉的身影，程锦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眉头微蹙，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
谢书赫猛然眨了几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簌簌落下，他迅速起身，抹了把脸。再抬头时，镜中人的神情已恢复冷静。
“队长，你没事吧？”程锦名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事。”
谢书赫甩了甩额前的湿发，打算从他身边穿过，手却被人轻轻拉住。
“我...我不想要那个答案了可以吗？”
明明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软糯却让谢书赫瞳孔地震，他似乎没有想到过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见他不答，程锦名绕到面前端详起他的神色，那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也被窥见，他才惊觉自己嘴快说错了话。
“对不起。”
谢书赫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程锦名，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说道:“走吧，比赛快要开始了。”
程锦名抬头，撞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复杂的情绪看得他心尖发颤，但谢书赫已经走向休息室，背影挺拔如松，仿佛方才那一顺的脆弱是错觉。
重新回到半决赛现场，谢书赫戴上耳机，将喧闹的人声隔离，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
“上一局Hertz几次发挥都稍微急躁了一点，想来刚刚也是去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让我们看看这一局他们将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现场解说趁双方BP开始前调侃两句。
现场解说B：“是的，刚刚我全程都捏了一把汗，还好上局他们的阵容容错率更高，且互相的配合也比刚参加TI11的时候默契多了，特别是两位新人，表现都十分的亮眼。”
两位中国现场解说互相抛话题以免冷场尴尬，顺带将话题往新人身上带，即使他们看不到直播弹幕，但也能想象到此刻谢书赫是众人笔伐口诛的对象。
第二局，谢书赫拿到了他的成名英雄齐天大圣，当选出来的那刻，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比以往更甚。
镜头中LDG战队的主教练正跟队员讨论着什么，一脸轻松，像是故意而为。
这让观众们更好奇，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放出来齐天大圣的，这可是谢书赫的成名英雄，那惊天一棍在TI8的时候不知道打得多少人心惊胆战，那一赛季谢书赫就犹如孙悟空般横空出世，搅得全球赛区不得安宁。
如今，经典英雄重现，粉丝和观众们更是瞩目期待，希望能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然而事实却大跌所有人的眼镜，这把齐天大圣并没有出彩的操作，相反前期还被海民和蜘蛛压制，频频被杀。
HUG全员脸色凝重，队内语音频道鸦雀无声，压力向乌云般向笼罩在他们头顶。
这就导致他们团战屡屡失利，LDG稳扎稳打，经济滚雪球般越拉越大。
直到HUG基地爆炸，观众席哗然。
“你是在梦游吗？”
下了比赛场后，谢书赫第一时间被王德发叫到楼道，第一句就吼得他耳朵痒。
“你昨天的决心呢？”见他不语，王德发憋着的气被烧的更旺，变得口无遮拦起来，“我看也不用比了，直接改签今晚的机票吧，说不定还能见你爷爷最后一面。”
一直低头的谢书赫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王德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但话已经出口，只能接着往下说：“我说，你要一直是这种状态，不如直接回去——”。
“砰！”
谢书赫一拳轰向他身后的墙壁上，抬脚逼近一步，声音沙哑：“不要再逼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王德发从他微微发抖的手臂转移到他脸上，这才注意到谢书赫双眼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紧绷着像拉满的弓弦，随时会折断。
空气凝固几秒。
谢书赫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紧握的拳头，声音变得冷静下来，“我会调整。”
他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下，背对着王德发警告他：“不要再拿我爷爷的事刺激我，不然我不介意换个教练。”
说完，他拉开消防门，撞见正站在外面的程锦名。
他手里拿着两瓶水，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眉头紧皱。谢书赫脚步一顿，但什么也没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程锦名咬了咬唇，快步追上去："队长！"
谢书赫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程锦名跑到他面前，将一瓶冰水递过去，小声道："敷一下手..."
谢书赫低头，看到程锦名担忧的目光，胸口那股郁结的气突然就散了大半。他接过水，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把...要不我打大哥？”程锦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谢书赫收回刚要迈出的脚，转过身时眉峰已经蹙起。
王德发从后方快步走来，声音都变了调，“胡闹！这是能随便换的位置吗？”
程锦名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发白，却固执地仰起脸，“我私底下一直用一号位打排位你们是知道的，而且胜率有65%。”他顿了顿轻声接着说：“现在，队长需要调整状态...”
“你想过输掉的后果吗？”谢书赫轻声问他。
程锦名摇了摇头：“没想过，我只想怎么赢下这场比赛。”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玩互换位置的小把戏，这可是半决赛!
简直是胡闹！
“我不同意。”
“好。”
王德发歪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书赫，疯狂眨眼睛，但后者明显不想搭理他。
“这不是简单的换个位置就能解决的问题，万一输了...”
“这局我们绝对不会输。”谢书赫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德发左瞅瞅右瞅瞅，心里直发愁，最终叹了口气，“那也得其他人同意...”
“教练，我们同意！”
不知何时，其他三人藏在拐角后面，此时齐刷刷地站了出来。
“要是输了，胖子说他直播吃屎。”
“邹忌你大爷的，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人互掐，将原本严肃的局面缓解几分。
王德发认命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个个都是他大爷，自己才是听话的孙子。
半决赛第三局，HUG出乎意料的选择了炮台大哥卓尔游侠。
现场解说A：“卓尔游侠？我们都知道这个英雄上限很高，但是这个英雄的稳定性却是极差的，而且对方选了酒仙和海民这种冲脸的英雄，HUG这一手选择有点破釜沉舟的感觉啊。”
现场解说B：“不好打这一把。特别是现在的游戏版本，三号位加强的情况下，卓尔游侠的生存空间很低，如果出一身保命装，那后续他们的攻击将会很乏力。”
现场解说B：“是的，HUG就算想背水一战，感觉也没有必要选择局限性这么高的大哥...哦？镜头给到了教练和谢书赫，可以看到王教练也有些许担忧啊，不停地拍着Hertz的肩膀。”
现场解说A：“也许这是HUG隐藏的战术?”
现场解说B：“emm...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HUG总是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比赛马上开始，让我们拭目以待。”
当游戏载入后，观众们发现卓尔游侠和魅惑魔女的使用者竟然调换了！
Light选手打一号位？？！
[什么情况？不会是手误了吧？]
[我靠，HUG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这是队内霸凌吧，眼看某人连续两局发挥失常，所以推出个替死鬼？]
[啊啊啊!不准欺负我们太子，凭什么让我们太子出来背锅！]
[垃圾HUG！黑心的WDT!]
[呜呜呜，锦名宝宝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正巧镜头给了程锦名一个特写，他还不太习惯被摄像机怼脸拍摄，条件反射地抬头又迅速低头，慌乱躲避的眼神更加让粉丝坚信他是被推出来挡枪的。
[啊啊啊他眨眼了！他真的眨眼了！HUG你们还是人吗？！]
[WDT我X你大爷！凭什么让我家辅助转大哥背锅？]
[这操作太恶心了，谢书赫自己状态差就让新人顶雷？]
弹幕瞬间爆炸，直播间的礼物和骂战刷得连游戏画面都看不清。导播敏锐地捕捉到热点，立刻又把镜头切回到程锦名身上，少年正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隐晦不清。
突然谢书赫侧身不知跟程锦名讲了什么，他的肩膀明显下沉，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等等...太子笑了？]
[谢神刚刚是不是抬右手了？是抬了吧？我没看错吧？]
这他妈是霸凌现场？这明明是宠溺现场好吗！]
质疑声还没吵完，游戏里突然响起激昂的提示音。
First Bl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