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河，河面宽广，河滩上满是鹅卵石，河沿岸长有一丛一丛的芦苇，不时有白鹭在水边捉鱼虾，在芦苇丛中飞舞。河水并不算太深，最深处只有一成年男人高，河里住着个水鬼，他等啊等，要等人溺水抓交替，等了好多好多年，都没有人在此河丧命，却等来了另一只鬼，黑爷爷。
黑爷爷第一次来到这条河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原住民水鬼，可这只水鬼比较傲娇，两耳不闻水外事，很少跟黑爷爷交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不对啊，黑爷爷，你们是井水犯了河水，你吓人是为了吓走那些人不被淹死，水鬼则是在一直等人被淹死。这么多年水鬼没有意识到吗？”白洋洋理出这里逻辑的问题。
黑爷爷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两鬼相安无事。
白洋洋觉得这只水鬼智商有点问题。
带着这个第一印象，白洋洋跟随黑爷爷的步伐来到这条越河。
黑爷爷拢起嘴巴，在岸边呼喊水鬼，可始终不见水鬼踪影，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两鬼在河边走走坐坐，欣赏沿河风光。白洋洋还扯了一根芦苇玩耍。
傍晚，一阵喧闹声叫醒了快要睡着的白洋洋，三五个小孩子吃完晚饭做完作业，乘着大人们开始打麻将，偷偷下河洗澡。
虽然岸边水比较浅，可是河水湍急，稍不注意，就会被河底暗流冲得更远或者冲到更深处。如果会游水的成年人，还可以稍微抵抗湍急的流水，但小孩子就很容易被一个浪头打倒。
这可惹到了黑爷爷，他准备吓吓这群孩子，不听父母的话，没有大人陪伴是不能随意下水游泳的。
孩子们把游泳圈丢到河中央，然后扑棱着去追飘动的游泳圈，追到了就爬上去，再用手划着水划向岸边。
黑爷爷跑到河中央，拉住游泳圈定在了河中央，孩子们看见在河水中一动不动的游泳圈兴奋起来，“看，游泳圈被河水吸住了！”
没有一点害怕情绪，小朋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洋洋站在河边，听黑爷爷的话不下水，她瞅见一只**的鬼从河水深处冒了起来，只露出一半身体在外面，她想这一定就是黑爷爷说的水鬼。
水鬼愉悦地看着来游泳的孩子们，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偷偷下河了，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认真祈祷，“快让孩子们溺水吧！快溺水啊！”
白洋洋歪掉了下巴，水鬼什么也不做，就在那儿祈祷，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是找不到替身。
水鬼移动到一个孩子身边，也不触碰孩子，在旁边努力加油，“游啊~快游啊~~快游到那最深最远的地方去~~”
孩子游到一半就一个转身回去了，水鬼只好换一个孩子在耳边洗脑，“你最快，你最棒，游到深处把命丧。”
孩子们听不到他的洗脑声，只有白洋洋和黑爷爷听得到，白洋洋不敢大笑，只能紧咬下唇以免出声。
有一个孩子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有人拉我腿~~”
其他孩子笑起来，“水才齐你大腿，怎么会有人拉你腿，你是胆小鬼。”
不一会，孩子们都笑不起来，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有人在捏他们的小腿。
大家又是一阵尖叫喧闹，争先恐后地跑上岸，在父母还没发现前赶快回家。
水鬼见孩子们跑了，大失所望，长长地哀叹了一声，对着黑爷爷和新来的白裙女孩相继撇嘴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入水中，消失不见。
白洋洋顿时觉得此河有趣无比。
夜晚11点，月光把河滩上的石头照得发白，涌动的浪花反射着微光，芦苇在月光下被河风吹得翻着白色波浪，夜晚的河边并不是那么漆黑。
一个女孩哭哭啼啼来到河边，一边哭一边打电话，她选了一个大石头坐下，两只脚浸入水中，说到激动处使劲跺脚，溅起高高的水花。
听电话的内容，应该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女孩嚷着要分手，恐吓男朋友，如果不道歉，她就跳河。
男朋友觉得她幼稚，耽搁打游戏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女孩喂喂喂了半天，对方已经是忙音，气得站起来，自己大声哭喊发泄。
她又坐了下来，翻开微信聊天记录。
今天做错了事情，被老板一顿骂，现在还没有后续，这工作肯定是丢了，想当初自己是过了几轮面试努力争取来的工作，就因为一个错误，这工作就没了。
跟爸爸妈妈抱怨了几句，爸妈却一直说老板没有错。
男朋友听了她的哭诉，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可不能耽搁他打游戏，此时此刻，到底是游戏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三重打击，女孩伤心极了，眼泪喷薄而出，滴滴答答往下落，掉入河水中，冲得越来越远。
她一步一步往河中央走去，脚底是滑溜的石头，有高有低，有深有浅，有几次差点滑倒，终于她走到了河水没过腰处，这时候她停下了，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因为水流已经有些湍急，她要靠一些力量才能站稳。
眼睛已经哭肿，视线有点模糊，河水的哗哗声音也越来越大。
“小姐姐，你在干嘛？快回来，河中央危险，你可不要想不开。”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女孩回过头，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裙女生站在河边，旁边还有个老爷爷。
“别管我，我要跳河！”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河水声音太大。”
“我说别管我，我要跳河，你们快走吧。”
“小姐姐，听不见，你先过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配不上我们小仙女。”
听到这里，女孩彻底转过身，“对，都是大猪蹄子！他才配不上我！”
“小姐姐，天太冷了，你先上来咱们聊聊，我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恶心你了，说出来让姐妹帮你分析分析。”
一旦有人站在同一战线，女生就特别有分享欲，要把受到的委屈和不公都说出来，女孩一步步走回岸边。
白洋洋让她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她和黑爷爷围在她左右。
刚刚还听见有人说要跳河，怎么就没了，水鬼从河里冒出来，露出两个眼睛在河面巡视，只看到黑爷爷和白裙女孩正围在一个女孩身边，水鬼悄悄出来从旁边慢慢绕到三者身后。
女孩把自己工作的问题，父母的不理解，男朋友的冷漠都讲了一遍。
白洋洋在她刚说完的瞬间，马上跟着骂起来，声音之大、内容之狠，让女孩为之一震。
“诶诶，你也不能这么说，老板骂我但也没剥削过我，不是你说的剥削鬼，但是他肯定不会原谅我，我就没工作了。还有我爸妈是很爱我的，你可不能骂他们。至于那个渣男，不打游戏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不对呀，谁没犯过错，为了一点小事就骂你，这样的老板太可恨。还有你爸妈，不管是不是你做错事，肯定要无条件站在你这边，怎么能帮助外人说话。你那个男朋友，明显游戏比你重要。没救，一切都没救了。”水鬼好不容易走到三者身后，插起话来。
一人两鬼被水鬼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转过头看他。
小姐姐心里叨咕，怎么又来一个人，不过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些就是我生气的原因，她对着水鬼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姐姐，这我就可要说你了，先说你的工作，你有没有问过老板后续怎么解决呢？”白洋洋拿出职场前人的姿态。
小姐姐摇摇头。
“来，拿出你的手机，给老板发个微信，内容主要是承认错误并给出解决办法。”
小姐姐仰着身子拒绝，不是说不敢承认错误，而是我这个办法未必老板认可。
“你怕老板不认可啊？你都不怕死了，还怕这？”
小姐姐想想也是，在脑中思考了一下，打了一堆字，犹豫要不要发送，白洋洋伸出手指按了个发送键。
老板的回复还没到，父母电话最先过来了，“女儿，哭完了吗，情绪好点了吗？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先等你哭完，再跟你谈话。刚刚电话里你说想回家，想回就回家吧。爸妈永远是你的依靠，我们虽然希望你能够独立面对问题，毕竟以后爸爸妈妈走了，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你，但是没必要独立成女强人的样子，实在支撑不了就回家吧。”
暖流充满了胸膛，关键时刻父母还是最好的臂弯，她认真地给父母道了歉，不该在电话里面大声吼他们，她会去面对和解决问题的。
看形势不对，水鬼阴阳怪气地提醒，“看，老板还不回复，一定是你做的不够好，没有被认可，太不值得了。”
女孩沉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委屈的情绪又上来。
白洋洋狠狠给了水鬼一脚。
好在滴滴的短信声响起，老板才回复：意识到问题很好，能够想到解决办法也很好，我们工作不怕出错，最怕的就是出错不敢认错不及时改错。明天早点到公司，组里面会一起讨论解决方案，你把要用到的材料准备好。
女孩心情一下激昂起来，“老板认可我的解决办法了，我们组的同事们也给我发私信了，他们没有怪我，大家会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他们真的太好了~”
水鬼在一旁发出一声冷哼，幸好还有个渣男垫底，他继续泼冷水，“我敢打赌，男朋友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最后，男朋友电话真没打过来。
水鬼搓着双掌觉得此事稳了！
黑爷爷也着急，气愤男朋友怎么不劝解。
白洋洋搂着女孩的肩膀说，也不看她，而是看向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姐妹，咱们是要为自己而活，有可以打拼的事业，有健在爱我们的父母，还会去计较不爱我们的男人吗？吸引力法则，你懂吗，只要你现在丢掉不好的男生，你才有机会提升自己，吸引好的男生来爱你。还有，不管是跟谁在一起，绝不能用生命来做赌注。成为鬼，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
女孩早已没有哭泣，逐渐收拾好情绪，理智回笼，“谢谢你们，我大概明白了，刚刚只是一时情绪混乱，迷失了心智。“
“所以，不要在情绪不好时乱做决定，必然后悔一生。”
女孩嗯了一声，问道，“对了，你们这么晚也在这河边干嘛？”
水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钻进水里不见了。
女孩诧异，“这，这，这是魔术吗？”
白洋洋吸了一口气，“嘶~你觉得呢？”
女孩掩饰恐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减弱。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一骨碌爬起身飞奔而去。
黑爷爷给白洋洋比了个赞，“看她跑得这么快，声音叫得那么大声，应该没事了。”
成功劝解了一个女孩，黑爷爷如释重负，没有其他枝节横生。
而白洋洋发现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脸，他望着白洋洋，表情怯弱。
发现白洋洋在回看他，小男孩转身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