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闻到身侧传来香酥炸鸡的味道,侧过头,发现自己在一家酒肆门口,酒肆匾额上书“咸澹妹妹”四个鎏金大字。
酒肆门柱漆着桃粉色,墙面刷成竹叶青色,灯笼是温暖的鹅黄色,色调清新脱俗,确实像一名妙龄女子,只匾额以玄色打底,让金色的店名更为显眼。
这不是咸澹宗辖区赫赫有名的食肆吗?传闻没有一只鸡能活着走出咸澹宗,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脚步虚浮,眼影深重,背脊佝偻,蓄着山羊胡的男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回清。
画面一转来到相宜仙阁的柴房里。
“这娃娃虽衣着肋里肋脦,但我倪三爷可仔细瞧过了,是个美人胚子,这价钱可得再高些!我可费了不少心力才拿到手的!”
“倪三爷,要不我们再加上这捆仙绳的钱?好商量的呀,这娃娃年纪小着哩,我们培养起来也要费不少功夫的。”徐妈妈将头上的钗环摇得叮当响,殷红的嘴唇噙着笑,眼角抹着淡紫色的眼影,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格外明显。
那倪三爷眼瞧是叫不上价了,也没别的法子,只好答应下来,毕竟他这还急着用钱还债哩。
“那加上我那捆仙绳,五千下品灵石便宜卖给你吧。”
“好的呀,樱桃——”徐妈妈对着柴房门口喊了声,“带上倪三爷去结账。”复又转过头来招呼道:“三爷您就跟着樱桃拿钱去吧,以后要是还有上等货色,可别忘了我们相宜仙阁呀~”说着伸出涂满玫瑰金色蔻丹的手,摸了一把倪三爷的胡子。
回清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荒谬的一幕,这倪三爷难不成是山羊妖化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后脖颈咋感觉有点疼呢!
这就不得不说道回清当时在咸澹妹妹门口,正感慨秘境怎么把她送这来了,咸澹宗离玄妙宗那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接着就是脖子一疼,再醒来她人就在相宜仙阁柴房地上了。
她挣扎过了,这捆仙绳货真价实,并非寻常打着捆仙幌子的水货。回清也纳闷,这下界赌鬼手上都能随便拿出捆仙绳了?
不过这样也好,好歹保住了她的颜面,不然她一个仙神随随便便就被下界修士给捉了,传出去得多丢人啊。
倪三爷货也交了,买卖也做成了,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捏了捏徐妈妈的手掌心,一脸贱笑地离开了柴房。
徐妈妈见倪三爷走远了,才转过身子,细细打量回清,从她的眉梢眼角到回清白净的脚脖子。看罢还伸出手,用大拇指拭去回清脸上的一块污渍,污渍下方晶莹白皙的皮肤显露出来。
“确实是个好苗子。”
回清老老实实地装晕,大气都不敢出,她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总算明白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徐妈妈今日得了这么个宝贝人儿,心里高兴,但说到底这娃娃也只是有潜力罢了,日后如何还两说,先让娃娃在柴房待会儿吧,她还得去接待贵客呢,稍后再来处置她。
柴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徐妈妈将门合上,迈着细碎的步子也离开了。
回清长出一口气,维持着双手捆在身后的姿势坐了起来,好在那个倪三爷不识货,为了捆住她的手脚,将捆仙绳裁作了两段。只要这次将束缚解了,这捆仙绳便只能当寻常绳索使,再无捆仙的功效。
可关键是她要怎么解开这倒霉绳子呢?
柴房门口不知何故再次热闹了起来。
“遐少爷!”几个仆从扯着嗓子喊叫着。“这人哪去了?”
“你去这边。我负责这边。赶紧找,不然怎么跟宗主交代!”
“好好好,你说少爷怎么这么顽皮呢,可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几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外边就没了动静。
只有回清,晓得柴房门口处的草垛后面藏了一个约摸**岁的孩童。
这附近姓遐的宗主便只有咸澹宗的遐尔煦宗主,其有一子唤作遐尔栩,算算年纪也该有**岁那么大了,草垛男孩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好歹是友宗弟子,呼救应该有用吧?
打定主意,回清朝柴房门口喊道:“遐道友,可否帮忙解开在下的绳子?”
等了一会儿,见门口之人未有动作,回清挪了挪身子想凑近门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你是谁?为何知道爷的名号?”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童走了进来,质问道。男童墨发披肩,很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一身宝蓝色劲装,只衣襟、衣领、袖口处镶着黑中透青的边儿,墨蓝腰带上嵌着几颗光彩夺目的赤色宝石,足上的靴子乌黑锃亮,细看之下其上绣着的云纹似乎在缓慢飘动,好一个贵气的小少年。
相较之下,回清可就算得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那倪三爷为了隐瞒回清来历,来之前可花了不少功夫用污泥在她的脸上好一通涂抹。
“吾乃玄妙宗汝安化神座下弟子回清,因受奸人所害,被掳掠至此,还望遐道友出手相助。”回清侃侃答道。
“你还没回答你为何知道爷的名号。”遐尔栩面露不耐追问道。
“方才听门外喊遐少爷,故在下大胆猜测……”回清也迟疑了,摸不准这遐尔栩的脾性。
“你当爷三岁小孩?玄妙宗化神高徒,怎么可能是你这么个乞丐?”这次遐尔栩脸色不善起来。
“在下此前在归元秘境修行,遇险境而出……”回清也没想到这遐尔栩这么不好说话,一个小女孩被关在歌舞坊的柴房,正常人不是应该怜悯她吗?也对,这家伙是来这消遣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遐尔栩也在想:这乞丐脏兮兮的,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玄妙宗亲传弟子,莫不是想借机傍上爷?现下想来,她一个练气五层如何能够知晓房外的事,这必是相宜仙阁做的局。哼,想博取爷的同情心,安插一个小丫头在爷的身边,当爷是什么!
“你说你是玄妙宗弟子,可有身份牌证明?”遐尔栩眯了眯眼,暗忖:看爷怎么揭穿你!
“储物戒指被贼人倪三爷所夺。”要走便走,费什么话呀。
回清面色坦荡,丝毫未见慌乱,双目炯炯,确也不像心思复杂之辈。
但遐尔栩也非常人,只当回清演技炉火纯青,竟然连他都能骗过,可见此女非同一般,放在身边当个乐子似乎也未尝不可。遂道:“先不论你是否玄妙宗弟子,爷可以救你,但爷有个条件——”遐尔栩停顿了一下,观察回清的反应。
“你得服侍爷,直到你能自证身份。”
只要能解了这破绳子,拿回储物戒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回清便不假思索应承了下来。
遐尔栩见回清答应得这么干脆,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想——她就是相宜仙阁用来笼络他而安插的棋子。从腰带上一划,遐尔栩从储物宝石中拿出一对手环,将其中一只扣在自己的左腕上,另一只扣在回清的右腕上,事毕才拿出精致的匕首割断捆住回清手脚的绳索。
“你给我带了什么?”回清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相生手环而已,你方才可是答应得爽快,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遐尔栩想女人真是善变,这女人尤甚。
相生手环分母、子环,子环佩戴者不可离母环过远,否则便会头疼欲裂、心如刀绞、魂不附体,本意是为了拿捏仆从,保证仆从的忠诚,但如今不少修士也会将它当作道侣间情趣的调剂物,取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之意。
“你既已是爷的婢女,便不能再穿得这么邋遢。”言语间又从储物宝石中拿出一套男子装束,“换上。”遐尔栩微微抬起头,一副施以恩赏的傲慢模样。
此时也不是推托的时候,回清麻利换好装束,施了个清洁术法,活脱脱一俏生生小子。容貌气质丝毫不输遐尔栩,不知道的定会以为他们是门第相当的贵公子兄弟,相携来这销金窟玩乐。
遐尔栩倒也不吃惊,若是相貌等闲,相宜仙阁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引他上钩。他倒想看看这小小年纪的女流会使出何等高明的手段勾引他。
徐妈妈在大厅苦等遐少爷多时,久不见人影,反倒是遐少爷的仆从来报,无需她费心招呼,遐少爷自有打算,让她自便就是,她哪敢不从。想到柴房里关着的小丫头,便想尽早教调,早日为阁里赚取灵石。
这会儿便急匆匆赶往柴房,待仔细琢磨怎么个教调法,且也得磨磨丫头的性子,这新来阁的女孩子就没有打一开始就乖乖顺从的。
徐妈妈是万万没想到会在柴房里碰见遐少爷的,更没想到今日才买的丫头竟这么快就俘获了遐少爷的芳心,瞧瞧,相生手环都戴上了。
“遐少爷,这丫头可是奴家高价买得,如今您要一声不吭带走她,恐怕不很合适。”徐妈妈也是人精,这送上门的钱焉有不赚的道理。遐少爷越是稀罕这丫头,这价钱就越是有得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