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敏推门后的那一霎那,他哑住了,甚至身体从内而外地怔住。
在他眼前,无忌正身穿红色的民间婚服,她身材纤细,衣服本买的不算合身,过于宽大,穿在她的身上却颇有风情韵味。此时,深秋的风声作响,在赵敏推门瞬间,风便从外面刮进来,窜进无忌的长袖,吹过她的青丝,使她整个人摇曳生姿。
空气凝结了,四周寂静无声,赵敏就和无忌这样相对而立。
无忌将鬓边青丝别在耳后,如小鹿一般抬眼看向赵敏:“你来了。”
这是赵敏第二次见无忌穿婚服,无论哪次都让无忌都让他觉得美到骨子里,每每这时,他总会情不自禁有一种放下一切争端、一切立场还有功名富贵,随无忌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快活度日的想法。
“天凉了,风刮的厉害,奴婢给王爷和王妃将门关上吧。”随赵敏来的丫鬟很有眼色,眼看着气氛暧昧,便自动退出,帮赵敏和无忌关上了门。
木门将呼啸的风声阻隔在外,赵敏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轻轻挽起无忌的手,将她带到放着美酒点心的桌前,给她挪开凳子让她坐下。
这次无忌没有拒绝,她过分乖觉,让赵敏有些不适。但难得无忌温顺,他只想陷在这份温柔里,不想再打起警觉反而误了美酒佳人。
无忌拿起桌上的美酒,替自己和赵敏斟了一杯,然后举杯说道:“明日你我就是夫妻了,为妻在这里敬夫君一杯。”
她说这话时,没有情绪,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但赵敏仍是从中看出一丝妩媚。他看向无忌手中的酒,那酒清澈,泛着酒香,直勾勾地诱惑着他饮下此酒与心上人大醉一场。
赵敏拿起桌上另一杯酒,却突然清醒,微微眯了眼睛,他是何等人也,美人计对于普通男人来说过于管用,对于他来说只会令他警觉生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忌无端献媚,他岂会不知其中另有蹊跷。只是他心中仍然暗想,如果眼前一切并不是花招,而是真的就好了。
他印象里的大婚,应该是二人心中没有任何芥蒂算计,只有对对方一腔爱意,他希望与爱人相处中可以放松懈怠,因为知道对方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对方绝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
可如今,或是往后数十载,他也只能困在这种敏感多疑的情绪里,不可能再拥有一段两厢情愿的爱恋了。
他苦笑一声,捧起那杯酒,与无忌碰杯,在无忌饮酒时,他突然抬手将无忌手中的酒拂在桌下。
只听酒杯翻滚的声音,伴着这声音,赵敏开了口:“无忌,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喝酒?”
“不然呢?”无忌看着他,“你以为这酒里有毒?赵敏,你是把我想的太傻了,还是把你想的太傻了,我怎么可能下这么明显的毒。我只是想到明天不悔就要离开,而我会和你成婚,所以今天想和你说会话,毕竟以后就是夫妻了,总不能每次如仇敌见面一样吧。”
赵敏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小题大做了,他刚刚竟觉得无忌在酒里下了毒,甚至想过无忌会和自己同归于尽,现在想来是他过于小心翼翼。
他又从桌上倒扣的酒杯中取出两个新的,而后说道:“这酒在这里搁置很多天了,酒香都散了,我叫下人再拿一壶过来吧。”
无忌默许,心想赵敏果然还是防备的,也多亏她并没有在酒里下任何毒,否则只怕会打草惊蛇。
很快便有人送了一壶新酒来,是上好的女儿红,赵敏拿着酒道:“明天你出嫁,应该喝女儿红的。”
无忌一笑回应。
随后赵敏便将酒倒上,这回主动与无忌碰杯,而后一饮而尽,无忌也端起酒杯来喝光。
连续喝了几杯之后,赵敏没有任何不适,于是懈怠下来,开口道:“无忌,我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你说呢?”无忌反问:“当初我追逐你,讨好你,你是如何回应我的?我一腔热血用在你的身上,你却对我算计入骨。甚至连我们新婚当日,你也可以用来当作将明教一网打尽的机会。你这般对我,却要我对你始终如一,却让我心中不能生出任何罅隙,可能吗?”
赵敏痛彻心扉,猛饮一杯酒,脸色有些发红,默了很久又开口:“那如果我改过自新呢?我发誓我以后会好好对你,你还能像当初一样喜欢我吗?”
“赵敏,也许从前我会,但现在我不会了。你我一个从属元军,一个从属明军,终究不是一路人。何况,你现在也不是全无计较不是吗?你以为我嫁给你,明教就不会再对元军发难。”她笑笑:“你想错了,我或许重要,但远远重不过家国之情,远远比不上他们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
“我若嫁你,他日两军交锋,兵戎相见。只怕我的旧部对我用招时并不会有半分迟疑。”
“赵敏,我在此两军交锋之际答应嫁你,便没想过我有什么好结局。只是我欠不悔太多,我要他活着。”
无忌一字一句像刺一样扎进了赵敏心里。从前赵敏当无忌只是女子,只要捧出一颗真心给她,总会感动她,重新赢回她的爱。可现在他明白自己错了,无忌的爱并不在儿女私情,也在家国大义。
感情的事情可以争取,那两国立场呢?会因一人而变吗?
无忌连续喝了几杯酒,脸颊有些泛红,眼眶里泪珠打着转,看着很是楚楚可怜,赵敏想伸手为她擦去泪花,却被她用手挡了过去。
赵敏内心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曾经他一心一意只有自己和宏图伟业,忽略了无忌,现在他却又想要无忌的心。他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什么都想要,什么又都得不到。
他用尽手段,做了这么多卑鄙的事情,却还是不如不悔的一颗赤诚之心。
赵敏打开酒壶,将所有的酒灌了进去,直喝的眼睛通红,血色满脸。
终于,他狠了狠心,心道就算得不到无忌的心又怎么样,她已经在这里了,她是他的了。明教又如何,他会带领铁骑碾碎他们。中原又如何,只要他肯杀过去,中原定会是他掌中之物。
他怎么能因为无忌的话怀疑自己,令自己陷入痛苦境地,他怎么能意气用事,他筹谋这么久,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别人的肯定,而是为了自己从小的目标。
想通后,他如豺狼般看向无忌,这次他绝不会让她逃了。
无忌看出赵敏眼中的欲.望,瑟缩了一下,却并不急于逃避,而是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揽在怀里。
“你答应过我,会放了不悔。”无忌知道不悔已经逃了,但只有这么说,才不会让赵敏生疑,才会让赵敏觉得自己是为了不悔才没有抵抗。
果然,赵敏在听到无忌的话后并未有疑,甚至因为不悔已经逃走但自己必须隐瞒下去而显得又些慌乱,所以这时他放松了警惕。
这时,无忌从中间掏出一块手帕,道:“你身上都是酒,我给你擦擦。”
赵敏并未多想,只是想着难得无忌对自己这般好,居然是为了不悔,心中难免不平。他没有动作,心安理得接受了无忌的讨好,满心都是**一刻。
无忌先用帕子擦了擦赵敏脖颈上的酒水,然后又轻轻拭过赵敏唇间,随后将帕子重新装回身上。
赵敏勾勾嘴角,抱起无忌往床上走去,无忌盯着赵敏,突然阴了眼神。
赵敏见无忌露出这样的神色,疑问道:“无忌,你?”
谁知话还没说完,他竟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的腿上酥酥麻麻的,而手臂的地方也没了知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副傀儡。
他努力保持清醒,使身体保持常态,提气运功继续抱着无忌朝床边走去,却没能如愿,在距离床边一丈的地方双腿一软跪坐了下来,无忌自然也被他脱手,从他怀中滚落下来。
“无忌,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赵敏深知自己这是中毒的征兆,可他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了毒。
无忌从地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就在刚刚我为你擦拭的时候啊,赵敏,你还是不够提防我。”
“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不悔被我杀了吗?”赵敏威胁道。
无忌勾勾嘴角:“不悔?不悔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王爷,你现在求我的话,我可以不杀你。”
“你!”赵敏想喊人来,却发现自己力气越来越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无忌搜遍赵敏全身,终于在他身上搜到了解药。
赵敏为人小心谨慎,的确没有将解药放在任何一处,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无忌将解药揣在自己怀中,然后便运功将力蓄在自己掌中,她要杀了这个曾经苦苦追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