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其星为豆沙包献身这一“佳话”在单位广为流传之后，大家纷纷都想见见这位包子铺老板的女儿，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摘下沈其星这颗冰块星星。
沈其星盯着手机屏幕上的99 消息，指节在办公桌边缘无意识敲打。
夏蝉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鸣叫，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大家！”胡杰举着咖啡杯晃进来，保温杯底"咚"地撞在桌面上，装模作样道：“还有谁要订包子的？我们一起凑一趟，省点配送费啊！”
文件夹在沈其星手里翻了个面，钢笔尖在纸页洇开墨点。
他想起那个早上李之菟蹲在花坛边的模样，晨露沾湿了她翘起的发尾，怀里的豆沙包冒着热气，蒸得她鼻尖泛红。
“我们不是你们想象的关系。”他突然开口。
整个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打印机停止嗡鸣，连窗外的蝉声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胡杰手里的咖啡溅出两滴，在浅色衬衫上晕开深褐痕迹。
他默默又喝了几口，心里直犯嘀咕。
还装，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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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菟站在警局接待处，给胡杰打了个电话后，看着订单上龙飞凤舞的“玫瑰豆沙包×50”“鲜肉破酥包×57”等等大数额数字，嘴角一抽。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难道沈其星给自己投流了？
［李之菟］：你是不是给我买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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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遛狗之后，李之菟帮贺女士抄单子的时候发现莫名其妙多出一堆同一个地点的外送单。
仔细一瞧地址，居然是沈其星所在单位。
一份两份就算了，几十份是什么意思。
而且还是接连几天大额同地址订单。
一开始老李说订单太多，不让李之菟去送，他自己开车去送。
后面有一天老李腿脚不太舒服，李之菟就代劳开车送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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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杰出来时，正看见一个女孩踮着脚从后备箱往地上箱子里码放包子，后腰处的衬衫随着动作掀起一线，露出雪白的肌肤。
“你好你好，今天不是李叔来啊？”胡杰开始套近乎。
这几趟包子送的，胡杰已经开始和老李称兄道弟互诉衷肠了。
“我爸腿脚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我来送，”李之菟礼貌笑笑，又开始对着订单点数，“所有的包子都在这了，每个箱子上有贴标签，你看看有什么缺漏，没有的话我帮你搬进去。”
胡杰眼珠子滴溜一转，忙摆手，“怎么能让你搬呢，我去喊人来……”
下一秒，几个青年大汉出现在李之菟面前。
身后跟着熟悉的身影。
是沈其星。
李之菟立马开心起来，笑容在脸上荡开，她挥挥手，“沈其星！”
其他人默契地对视，用眼神在两人中间开了个大会。
其他人默默搬起箱子走在后面，沈其星则抱个箱子和李之菟走在前面。
“你真的没有帮我宣传吗？”李之菟和沈其星并排挨着，发间茉莉香混着豆沙香，“真的太多了一点，天天吃也不腻啊……”
他想说些什么，视线却落在她锁骨处晃动的银链上——挂着颗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我没有。”沈其星不自然地别过眼，又补充道，“我同事要是说什么奇怪的话，你别理。”
-
后来整整一周，警局弥漫着玫瑰豆沙的香气。
天气炎热，加上他们单位点得又多又勤快，贺女士决定回馈老顾客，她让李之菟送外卖时多带很多杯冰镇酸梅汤，玻璃杯外凝着水珠，在沈其星办公桌上留下一个个圆形的印记。
沈其星发觉，办公室突然变成彩色，热闹起来了。
好像李之菟在的地方，永远这样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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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段时间，李之菟总是来找沈其星遛狗，椰椰也很喜欢沈其星这个散步搭子，总是很亲近他。
李之菟提过一嘴，“如果我不在的话，椰椰肯定会毅然决然离家出走来投奔你。”
沈其星皱眉，“为什么不在？”
“我的意思是我有事的时候。”
“哦。”
“你会觉得麻烦吗？如果我拜托你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椰椰。”李之菟想着，老李和贺女士整天从早忙到晚无暇顾及椰椰，阿漾出去旅游了，钟歆也在实习，实在无人寄托。
再者椰椰更亲近沈其星，沈其星似乎也不讨厌椰椰。
沈其星认真看了一眼李之菟，又看了一眼椰椰。
“不会。”
直到某个暴雨将至的黄昏，她抱着椰椰出现在单元门口，发梢还沾着丝丝细汗。
“我要去黎城半个月。”她把牵引绳塞进他掌心，小狗温暖的肚皮贴着他冰凉的手腕，“那椰椰就拜托你啦。”
李之菟又开始絮絮叨叨。
“它的一些用具和狗粮什么的我放在保安室了，如果有额外花费你直接和我说就行。”
“对了，你要是临时有事，可以发信息给我妈妈，她会来接它去宠物店。”
沈其星一一应着，点点头。
李之菟突然沉默一瞬，看了沈其星良久。
沈其星发觉她好久没说话，奇怪抬头。
熟悉的笑脸闯入视线，耳边传来少女认真、柔和的声音。
“谢谢你愿意收留他，不然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放心。”
……
沈其星站在单元门前，看着李之菟叫的车消失在街角。暮色将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变成钢笔尖上一滴将坠未坠的墨。
手机在不停震动，工作群又在刷屏，他却只盯着对话框里静止的小兔子头像。
这次没有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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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菟去黎城是参加“拾·影”摄影大赛，之前有投递过一些作品，加上有李葡萄出版社的推荐信，这次作为特邀嘉宾前往参展，也可以和业内大拿进行交流学习。
在摄影方面，李之菟很有天赋，独特的摄影风格和色调让她更显与众不同，在展会上也受到许多老师的肯定和赞许。
投入工作的李之菟十分专注，也十分享受这段学习过程，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听，记。
于是沈其星的聊天框也被小小地抛之脑后。
除了日常问候，李之菟似乎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再多发其他。
自此，李之菟每晚会准时收到黑色头像发来的十条信息。
准确来说是椰椰的照片。
［小沈星冰乐］：［照片］
［小沈星冰乐］：喝水。
［小沈星冰乐］：［照片］
［小沈星冰乐］：吃饭。
……
诸如此类。
每日打卡一般，吃饭喝水散步解决狗的三急……一一汇报清楚，一张照片配两三文字。
李之菟被逗得不行，刚打好一句话准备回复，又删了，最终忍笑发了条语音。
“倒也不必这么仔细吧小沈同学...”
李之菟仰靠在沙发上，把聊天记录翻了又翻，觉得沈其星实在可爱。
底部弹出新消息两条。
［小沈星冰乐］：［椰椰趴姿照］
［小沈星冰乐］：它应该想你了。
沈其星不知道这边传来多大的笑声。
［李之菟］：嗯，那你告诉他…
［李之菟］：我也想他了/拥抱。
-
自李之菟走后，沈其星尽职尽责地当起椰椰的“散步好搭子”，每天上班前遛一次，下班后遛一次。
沈其星第三次把狗绳往手腕上多绕半圈时，椰椰突然蹲在樱花树根下肯走了。
椰椰的耳朵耷拉着，鼻尖一个劲往石板缝里拱——半根玉米火腿肠。
“不许捡。”他轻拽了下牵引绳，声音比平时高半度。
往常只要李之菟在场，这狗崽子连路过的蝴蝶都要扑上去献殷勤。
晨跑大爷笑呵呵凑过来：“小李姑娘还没回啊？”
大爷是李家包子摊常客，认得李之菟，也认得椰椰。
沈其星抿抿嘴，挑了个合适的回答，“嗯，还没回来。”
大爷健谈，拉着沈其星从家长里短聊到人生大事。
“小李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标志，性格也招人稀罕，”说罢又打量一番沈其星，满意地直点头，“小伙子，我看你也不赖，和我们小李很般配嘛！”
“不是……”沈其星知道大爷误会了，连忙否认。
大爷不满地打断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沈其星的肩，“不是什么不是，年轻人就是要勇敢追爱，老话说的好，爱要大声说出来！想当年我追我老伴儿的时候……”
大爷又是一肚子掏心话。
沈其星沉默地听着。
椰椰也耷拉着耳朵，乖乖趴在沈其星边上，听困了似的直打哈欠。
大爷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肯罢休。
礼貌道完别后，沈其星便头也不回的牵着狗疾步快走出大爷视线。
大爷摇摇头，“小伙子和我当年比……唉，还是略逊一筹啊！”
-
七点二十分的阳光像刚出笼的馒头汽，蒸得老城墙根泛起青苔味。
椰椰突然加速冲向报刊亭，狗绳在沈其星掌心擦出红痕。
椰椰舒服地解决狗的三急之后，悠哉悠哉回到沈其星边上，在沈其星审判的目光下适时露出谄媚的笑容。
……
沈其星认命地闭了闭眼。
报刊亭玻璃映出他弯腰捡狗屎的僵硬姿势。李之菟总说他的后背像块被熨斗烫过的钢板，连给椰椰擦爪子都要绷直脊背。
此刻湿巾包装上的兔子图案突然活过来似的，仿佛在说——“沈其星，你是不是想见我呀？”
“三鲜馅的给椰椰，玫瑰豆沙是你的。”她总把狗当人喂。
……
沈其星脑海里不自觉开始倒带。
“汪！”椰椰突然冲着煎饼摊狂吠。
饿了么？
沈其星蹲下来挠椰椰的下巴，又起身买了根烤肠，耐心地喂椰椰吃完。
椰椰吃饱喝足才肯回家。
一路上神气十足，尾巴直摇，高兴极了。
沈其星看着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还真是，一模一样。
-
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第十二次路过包子铺时，贺女士终于忍不住掀开蒸笼喊住他：“你最近总来，我就特意给你留了豆沙包。”
白雾腾起又散去，沈其星望着空荡荡的小坐凳，突然发现玻璃柜上多了张照片——李之菟抱着椰椰站在李家小院门前，笑容依旧那样明媚晃眼。
好像李之菟走后，N市又变得安静了不少。
沈其星盯着照片出了神。
贺女士心下了然，把打包好的豆沙包递过去，“小沈啊，有空来家里吃饭，李叔做饭可好吃了，保准让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突然的邀约让沈其星有些局促。
他接过包子，应下，“嗯，谢谢阿姨。”
看着沈其星走远的背影，贺女士哼起欢快的歌准备收摊。
“这些小年轻哟……”
-
台风登陆那晚，沈其星被雷声惊醒。
刚到客厅，发现椰椰缩在沙发角落发抖，眼神却只有困意。
应该是被冷的。
他弯身抱起一团雪白，用毯子裹住椰椰，坐在地毯上查看气象预警。
手机突然弹出信息。
［李之菟］：我看天气预报，今晚要打雷，椰椰应该会害怕，你可以和它呆在一块/拥抱。
［李之菟］：两个人壮壮胆/抱拳。
沈其星看了一眼怀里呼吸平稳的椰椰，它还舒服地往沈其星怀里蹭了蹭。
［。］：嗯。
［李之菟］：这么晚了你居然还在。
［李之菟］：谢谢你照顾椰椰^ω^ 回来我请大功臣吃饭/拥抱。
客厅没有开灯，屏幕的冷光覆在沈其星面上，窗外雨还在下。
昏暗中传出一丝轻笑。
轻松的、柔和的情绪弥漫周围，沈其星紧绷的脊背松懈下来，完全的窝进沙发里。
他突然想，如果李之菟在的话，现在一定会弯着眼凑到他面前，眼底永远带着温暖的光亮。
他突然很想她。
想她在身边。
［。］：［椰椰睡颜图］
［。］：他不怕了。
-
李之菟走的第十五天，也是沈其星最忙的一天。
那天沈其星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充电，突如其来的铃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在第三次依旧无人接听的情况下，胡杰忍不住从隔壁桌伸出脑袋瞥了一眼来电页面。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五个大字——
［豆沙包外卖］
胡杰神经大条，只注意到最后外卖俩字，就朝远处忙着的沈其星大喊：“老沈！有外卖电话！我给你接了？”
沈其星闻声抽空抬头，“我没点外卖。”
说完又埋头苦干去了。
胡杰怕这魔音绕耳一整个下午，就自作主张按下接听。
“喂……”
“外卖放门口，谢谢！”只说完这一句，胡杰便安心挂了电话。
-
沈其星下班的时候，突降大雨。
当他浑身湿气走出电梯门时，一眼看见李之菟蜷缩在家门口。
相机包还挂在身上，发梢被走廊窗外暴雨斜入滴落的雨水打湿，抱着双膝闭目养神。
他走近蹲下身，才发现她好像有些发抖，白色连衣裙贴在皮肤上，透出肩胛骨伶仃的轮廓。
“诶，你回来啦……”李之菟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不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李之菟仰起脸笑，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而且你备注我是什么？豆沙包外卖员吗？”
豆沙包外卖。
外卖电话……
沈其星才反应过来下午胡杰接的那通电话是李之菟打的。
“抱歉。”
“我没有怪你。”
沈其星沉默着将人拽进家门。
两个人一进门，椰椰就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爪印在深灰色地毯上开出一串梅花。
沈其星一言不发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件深灰色薄卫衣外套和一个吹风机。
“穿上。”
李之菟乖乖接过，麻利套上，并认真拉好拉链。
沈其星身量大些，李之菟穿他的外套就显得空荡荡的。
“过来。”
李之菟乖乖过去，任由沈其星摆弄。
沈其星开小热风档，仔细地吹干女孩每一缕沾染湿气的发梢。
吹风声停，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直到李之菟肚子抗议声打破这寂静。
沈其星又沉默地走进厨房。
当姜汤的香气漫过客厅时，李之菟正裹着他的外套，盘腿坐在舒服的羊毛毯上。
“吃饭吧。”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李之菟对沈其星投去的目光中又添了几分赞许。
嗯，还是个会做饭的可爱男人。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李之菟一开始沉默地吃着，后面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沈其星注意到她面色有异，“怎么了？”
“其实我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你介意我边吃边说吗？”
沈其星摇摇头。
这可算是把李之菟十多天的话匣子给打开了，又回归老模式。
李之菟从参加展会讲到进谷观星，每一件小事都被她讲得生动有趣。
期间还给他看了很多在观星谷拍的照片。
沈其星默默听着，面色却不带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李之菟讲的期间一直观察沈其星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在黎城那段时间，沈其星每天给自己发十条椰椰照片。
她又福至心灵。
“其实那段时间我在手机上没给你分享这些，”李之菟弯眼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是因为有些话，我更喜欢当面说给你听。”
暖黄灯光落进她眼底，沈其星在氤氲的热气中恍惚看见照片中闪烁的星星。
窗外暴雨未歇，他听着那些雀跃的、带着喜悦腔调的琐碎见闻，突然希望这个喧闹的夏天，慢些，再慢些。
好话坏话都说出来好吗bb们[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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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寂静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