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韶华早婚

回水长廊,男女相对而立。

这么多年,纵使外面对二人的行止才学多有非议,但在容颜上无可挑剔。一句“空有皮囊”,不知是贬义褒义。

如今最不该有瓜葛的人出现在了家里,鱼徽玉想不明白。

在一起的那么多年,她都不曾见过父兄和沈朝珏有任何交集,双方见面,各有各的疏离。

那时鱼徽玉其实是怕碰上父兄和沈朝珏同时在的场面,虽与家里说明白了,但她还是有种里外不是人的纠结。一面是丈夫,一面是亲人,好在到底都是体面的人,他们明面上没有让她多难堪。

“你关切我做什么?”沈朝珏语气淡淡,凤目微抬,正看着鱼徽玉。

沈朝珏五官是凛冽的好看,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无意间带有攻击性,不免让人不敢靠近。

他很少有别扭的时候,既然这么说了,就不是为她而来。

鱼徽玉皱眉。“你不要自作多情,家里来了外人,我还问不得了?”

说到“外人”,鱼徽玉想起和沈朝珏第一次一起回侯府,她父亲就是这么说沈朝珏的。父亲问她带外人回来做什么,她那时辩白他不是外人。

对曾经是亲密的人用“外人”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奇怪又合理。

鱼徽玉在国子监日日陪着沈朝珏,她明确与他说过喜欢,他知晓她的胸臆,始终淡然处之。

沈朝珏从未给过任何反应,仿佛当她没有说过一般。并非是他腼腆,因为鱼徽玉没有看他露出过任何不自然的神情,反倒坦然的让鱼徽玉不自然了。鱼徽玉还在想,他这般坦然是不是有太多人和他袒露爱慕。

除去眼神上的热切,举止上,鱼徽玉从未有过逾越。到底是出身侯府的人,上面又有着严管着她的长兄,鱼徽玉自幼受着礼仪教诲,做事要有分寸,不会太过。鱼徽玉真正意义上只寥寥几次与沈朝珏说过喜欢。

鱼徽玉不是喜欢推而广之的人,她没有告诉其他人,总觉得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事没有必要。以至于后来父兄得知后,都觉得她对沈朝珏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的突然,说她是被男色迷了魂。

大多时候,鱼徽玉去沈朝珏处理公务的书间里。他在书案边修葺旧书,鱼徽玉坐在案前,趁看书的时候看他。

鱼徽玉的心思也不能全在沈朝珏身上,她要应付国子监的考试,不然又要被家中说教。长兄鱼倾衍嫌她天赋平平,鱼徽玉要面子,不会自取其辱地向长兄询问课题。沈朝珏是京考状元,她找他帮忙讲解不算是耽误课业。甚至在书间时,鱼徽玉常常看书到忘我的地步。

沈朝珏不会像长兄一样嫌她笨,又或是他不会明说,但也不是好脾性的人,有时被鱼徽玉问一样的东西烦了就一时不说了,过了一会还是和她解答。

与沈朝珏相处的那段时日,鱼徽玉在文章上进步极大,后来她文章字里行间中渐染沈朝珏的风骨。这件事别人不知道,鱼徽玉不想借沈朝珏的光,有意写文章避开与他相似之处。

作为回报,鱼徽玉每次都会帮沈朝珏做些事,有时是整理书架,有时是寻找祭酒嘱托要用的书籍。她做的细致认真,沈朝珏让她不必忙这些,鱼徽玉笑着说她不喜欢欠人情。

国子监不乏真正热爱诗文之人,在国子监时,同窗中有人读过沈朝珏的文章,对其崇敬不已。也有人流派不同,有了分歧。他们这些读书人骂人不比市井之人要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有时候没点文墨,听不出端倪。

那些非议他们没少说过,鱼徽玉没少听到,无非是说沈朝珏文章隐晦似有暗指,又拿他家世说事,风风雨雨,对错不过是在人心喜好。

不堪入耳的话听起来会让人难受,鱼徽玉刚开始会安慰沈朝珏,“无事的,每个人看法不同,总不能做到人人喜欢,不必在意。”

“?”没头没尾的话来得有些突然,沈朝珏抬眼望来,眸中似有疑惑。

“你没有受影响了吗?”

“不会。”

他的直白倒显得她这般安慰有些多余。

鱼徽玉停了一下,一时语塞不知该接什么话,她从来都是和女子相处得更多些,互相温暖惯了,女子要多愁善感些,懂得鼓励,男人就相对没心没肺,好像有什么事睡一觉就都好了。过了一会,鱼徽玉还是温声安慰他,“沈朝珏,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沈朝珏没有接话,鱼徽玉恍惚间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

寒潭微澜,转瞬即逝。

文人墨客向来清高自许,功名铜臭难以入眼。沈朝珏不在意旁人的评价,在国子监又甘居末流小职,一心埋首在写文上,彷佛是如尘世很远的清冷神仙,不关心朝堂权势,两耳不闻窗外事。

鱼徽玉却莫名觉得他不会甘心于此,以他的聪慧,会站得更高。

沈朝珏看着她许久,两个人不约而同在想一件事。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以后一定可以出人头地。”鱼徽玉说。

“嗯。”沈朝珏这才应了一声。

谁不想把日子过得好?

果不其然,在日子久了。鱼徽玉渐渐发觉,沈朝珏面上看着不沾人间烟火,实则亦有野心。

这些写文的人都有一种自信,多少有些自负。

或者说男人都这样,鱼徽玉总习惯地夸上几句,实话实说不违心,对方隐隐约约很受用。

有人天生就是明珠,难掩其辉,再不济都会被人看见光芒。

在国子监半年后,祭酒举荐沈朝珏去了大理寺做主簿。期间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拉拢沈朝珏于麾下,说是可以帮他引荐,许以锦绣前程。以他的才能,若是答应,定不会在国子监待太久。

在国子监时,还有人来为沈朝珏说过亲事,多为小世族,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若肯屈就,也能保沈朝珏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毕竟在京中有声望的名门世家,还没到冒险去将家中嫡女嫁给一个罪臣之后的地步。

有一次是大家闺秀,有位张姓大人遣人为女说亲,对方家世还不错,说亲的人保证得很好,说得天花乱坠。

沈朝珏一句话都没有耐性听下去。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还是笑着说,“郎君还年轻,我知晓郎君来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张小姐可是上京出了名的闺秀,张大人的意思是招婿。”

鱼徽玉走到门口,她省亲方回,前段时间去了云州看望姨母,月余未见沈朝珏,一回来就想见到他。走到门前,听到里面有客人,鱼徽玉准备离开时,门开了,她先是对上沈朝珏,再是一个男人走出来,满脸堆笑的让沈朝珏不妨考虑一下。“郎君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待男人走了,剩下两个人站在那。

时隔一个月没见,鱼徽玉细细看着他的眉眼。

这次是沈朝珏先开的口,“要进来么?”

“要。”鱼徽玉跟在他身后进门,刚才里面的话她听到几句,“方才走出去那个人是谁?”

“不熟。”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朝珏转过身看她。

“介绍的女娘。”鱼徽玉很平静,她看得开,人可以争取,但没必要强求。

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幸福。

鱼徽玉才及笄,没有想过成亲这么久远的事情。

在鱼徽玉的想法里,成亲是要和一个称得上心意的男人,品性不要有污点,苦一点没关系,两个人彼此依赖地过一辈子。她想要的婚姻是过得简单一点。两个人互相喜欢,要有家的感觉,不要太冰冷,能感受到温暖。

在鱼徽玉看来,沈朝珏至少没那么复杂,有前途。还有,他看起来不会纳妾。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说亲了,如果沈朝珏真觉得那位娘子不错了,她大抵会忍不住当下哭出来。

沈朝珏默了一会,“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真实的东西。”

没相处见过面的人,真假难辨的承诺,靠别人才能实现的目的。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东西。

鱼徽玉点点头赞同,她如今也在经历过一样的事。“大部分人早晚是要成婚的。我爹说的。”

父亲一心让她嫁给定西王的独子,两位兄长也没有意见。

“你自己怎么想?”沈朝珏问。

很少有人问过鱼徽玉这样的问题,他们只会告诉她该怎么做,鲜少问她想怎么做。

鱼徽玉思考了,“如果是和喜欢的人,成婚也是可以的。”

她看着沈朝珏,眼眸很亮,像被月光映照过。不完全知道什么是喜欢的年纪,鱼徽玉想每日见到他。爱人和会爱人不是丢人的事情。

日光透进檀木窗棂,一束光下,映得书间里的微尘翩跹。

鱼徽玉大着胆子,纤细的手指轻拽他的衣袖,沈朝珏没有动作,见他未躲,她继而探入,触碰他的手指。

凉玉般的长指微蜷,这一次没有躲避。

“沈朝珏,你有没有想我?”鱼徽玉小声问。一个月未见,她很想他,想到在云州心不在焉。

可惜沈朝珏不会说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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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语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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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又糊涂的前妻
连载中风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