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菁遇上了昔日在翠玉堂的同窗,俩人兀自叙旧去了,詹长冬等人各自有事也都先走一步,于是此处就剩了黎昭一人。
她原本只想着看看翠玉堂附近的风景,再顺便等着尤菁叙完旧,没想到就被两个人叫住了。
她回头看去,是两个不认识的男弟子,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长得都有点“差强人意”。
黎昭估摸他们俩起码也有了金丹境中后期的修为,照理来说不应该和她是同窗才是。
其中那个矮一点的走了一步上前,言语挑衅,表情嚣张:“你就是那个黎昭?”
黎昭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你装什么蒜!”那矮个弟子继续嚷嚷道。
矮个弟子比身材颀长的黎昭还矮半个头,看着她的时候得仰起脑袋,黎昭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肆意哭闹的熊孩子。
他被黎昭的眼神激怒,破口大骂:“就你这样从外门爬上来的垃圾,都不配给老子擦鞋的,还企图去害莫师姐……”
黎昭原本还有些意外他俩突如其来的恶意,这下倒是懂了,原来是两个莫白薇的跟班而已。
另一个高个弟子也走了过来,他嘴边有一颗又黑又大的痦子,痦子上还垂着两根黑须须,说起话来那黑须须一上一下的十分显眼,黎昭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我们警告你,离莫师姐远点,就你那点计俩,也就莫师姐不和你计较!下次再犯,别说莫师姐会怎么样,首先我们就不放过你!”
“你们想不放过谁?”尤菁和同窗叙旧完,正好出来撞到那俩男弟子威胁黎昭的一幕,她挑了挑眉,问道。
“要你……”那矮个弟子原本还想接着挑衅,转头一看是尤菁,后面几个字被吓得吞回去一半,但仍然强撑着嘴硬,“跟、跟你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尤菁脸上不见怒气,抱着胸点了点头,回头问道,“清雅,你来说说吧,这两个学生言语侮辱同门,这样的弟子,你们是怎么教的?”
一位高挑的女先生从屋内走出,她天庭高耸,颧骨发达,让人看着就感觉很有威严感。
那两名男弟子一看见她,脸色立刻一变,转身就想逃。
“慢着。”于清雅声音更偏向中性的粗糙感,她一开口,那两个男弟子就暗叫倒霉。
她淡淡道:“别逼我动手。”
两个男弟子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回来,在她面前耷拉着脑袋听训。
“修炼之志不坚,凡俗之情未蜕,谈何修行?修炼先修心,你俩心不静,三日后就先别回翠玉堂了,”那女先生不顾两人的惊愕,冷道,“等到什么时候能彻底摆脱这些妄念,再回来不迟。”
三言两语,就将两人的处境宛如打入地狱。
在内门之中,如果是没有师承的弟子——好比眼前这两人,想要学习新的功法,只能去藏书阁自己琢磨自己练。
然而修炼一事要是能有这么简单,修真界里的高阶修士,也就不会只有那么几个了。
翠玉堂是他们唯一能够得到前辈指点的地方,一旦不被允许来上课,等待他们的几乎就是一条死路。
因此这两名男弟子一直恳求于清雅,然而于清雅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肯改口。
“走了。”尤菁招呼黎昭。
全程黎昭没有说一句话,那两个男弟子就因为挑衅她被罚。
仗势欺人的感觉,好像不错?黎昭摸了摸鼻子。
回到无相峰,黎昭站在峰主正殿门口,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敲门。
然而其实在她进入无相峰的那一瞬间,陆九修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黎昭一路径直向着正殿走来,陆九修简直就像是看着她一步步走的,直到站定在门口。
陆九修被她影响得入不了定,就等着她敲门,然后他好顺理成章地出去问她有什么事。
然而黎昭在门口徘徊许久,就是不顺他的意。
终于陆九修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打开门,还是顶着原来那副冷冰冰的死人脸。
黎昭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她只是感觉她这个便宜师父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修炼,她怕关键时刻打扰到他,导致人家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不过能自己跑出来,黎昭怀疑他根本就没在认真修炼,很可能就是在房间里边划水。
被怀疑划水还毫无所觉的陆九修本人:“你做什么?”
黎昭掏出一个乾坤袋,递到他面前:“你的月例。”
陆九修:“不要。”
见她不解,又面无表情补充:“垃圾拿来做什么?”说完就要关上门。
黎昭:“……?”她可看见了,陆九修的月例都是一些好东西,放在整个宗门都是稀缺资源,他在这说是垃圾?
黎昭一把卡住门,又道:“分发月例的弟子说无相峰上不来,你的月例堆在那处理不了太麻烦了。”
陆九修皱眉:“那就扔掉。”又想关门。
黎昭还是把着门不让他关:“不能扔……”
陆九修强忍着不耐,表情也不太好看:“那你这个弟子是做什么用的?”
黎昭:“……?”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身为弟子,为师父分忧解难不是应该的?”陆九修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这种事,你去解决。”
说音刚落,就趁着黎昭没注意,一把将门关上了。
黎昭拿着那袋沉甸甸的几百年峰主品阶的月例,站在门口发呆。
让她解决?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三日之后,翠玉堂准时开课。
黎昭卯时就起了床,在一片风景还不错的小树林里练了一套掌法,就去上课了。
和她同一批进内门的弟子人数过多,因此玄阳宗将他们分成了两批人,金丹境以上的一批,金丹境以下的一批。
黎昭自然被分在金丹境那一批,但是和她分在一起的她一个也不认识。
但其中不少人却认得她。
“你就是黎昭吧?”一个穿着水蓝色留仙裙的年轻女修主动上前打招呼道。
黎昭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不为别的,只因在玄阳宗内不穿弟子服的实在太少,这名女修本就生得肤白赛雪眉目如画,再配这一身更显得她纤秾合度,隐隐有股贵气。
见黎昭看了眼她的裙子,她解释道:“我刚进入门,弟子服还没领呢。”
黎昭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她现在穿的也是在外门时候的弟子服。
浅浅交谈了几句,黎昭得知了这位女弟子名万禾,来自一个不小的修真世家,在不久前被玄阳宗白阳峰的一个长老收入门下。
“你是体修?”黎昭问道。
“是啊,”万禾点点头,“我听说你掌法修得特别好,连好几个元婴境的都打不过你。”
万禾自己也是金丹境前期,她自认以自己的水平,越阶挑战是断然打不赢对方的,因此格外佩服黎昭。
“倒也没有几个……”黎昭数了数自己交手过的元婴境,除了范悉是个货真价实的元婴,不论钱蕙还是富文议,都多少掺了点水份。
第一天上课,教课的先生只来得及说了几句,就突然被什么事叫走了。
走之前给他们留了项作业,练一套难度不高的剑法。
然而那先生只来得及舞了一遍,人就匆匆离开了。
先生不在,课自然上不下去,万禾就坐在她旁边,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我们作为体修,还要学剑法啊!”
同窗里体修人数虽然不多,但大部分都和万禾一个想法。
其中有个男弟子高傲地睨了黎昭一眼,对万禾道:“你我有师承,还怕学不会个剑法吗?再不济回家里问长辈就是,做什么和个没人管的一样姿态!”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黎昭。她最近风头太盛,以外门的身份被大乘境的一峰之主收为唯一的徒弟,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自然就有看不顺眼她的出来挑事。
万禾尴尬地看了眼黎昭,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黎昭莫名被刺了一下,原本这种口角之类的小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今天她没来由的心情不好,直接阴阳怪气道:“总比一把年纪了熬寿数都突破不了的好吧!”
那男弟子一听简直被气红了脸,他的金丹是靠丹药灌出来的,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原本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无奈他都快到了筑基境的寿数,金丹境的机缘始终没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从家族的安排,靠着丹药突破到了金丹境。
被他引以为耻的事情,就这么被黎昭光明正大地扯到了台面上,他能不生气吗?
那男弟子指着黎昭:“好、你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下次剑法当着大家的面舞不出来,到底丢的谁的脸!”
黎昭丝毫不为所动。她上辈子修到长生境,这点悟性还是有的。虽然她没学过剑,但那剑法其中连贯的逻辑并不难,她只需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
回到无相峰,黎昭又钻进她的那篇小树林开始联系剑法。
虽然她记得步骤,但由于是头一回习剑,其中生涩还是不可避免的。
黎昭只能练习一遍又一遍,以达到娴熟的地步。
陆九修实在是服了,他在无相峰独居了几百年,将神识散布在峰顶各处已经习惯了,直到他带回了程叶的那个后人。
早上在那练掌法也就算了,即使以他的目光,也能看出不论是那套掌法还是练习掌法的人。都能夸一句不错。
但这套剑法又是什么东西?剑法垃圾也就算了,这剑舞成这样,还出来辣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做错了什么!
陆九修又一次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从殿内赶去了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