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超过三个人以上的社交圈子，一定会有个默认的‘老大’，人的社群性总是贯穿生活始终的，无论人承认不承认。
他们这群人里的‘老大’是裴钰，就算其他人之间或许有摩擦，或者是不对付，但是他联系起了这个圈子的所有人，不管他们现在还有没有在同一个学校。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他开了飞行模式，但他想都不用想，他妈会给他打多少电话，发多少条短信，有多生气，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怎样一场风暴。
“某些人还是乖乖回家去做妈妈的好宝宝吧。”赵城嘲讽了一句，他就是看不惯陆司羽，打小就看不惯对方那副别人家的好孩子的模样。
陆司羽还没怼回去呢。
“阿城。”裴钰先冷了脸，警告的喊了他一声，“我是不是告诉你，别再对着陆司羽胡说八道，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赵城确实觉得没意思，“行行行，不说了。”
裴钰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陆司羽，“你要不先回去吧？你妈现在肯定挺担心你的，趁早回去道个歉。”
“你就比我大一月，不要老想当我哥。”陆司羽不满，“我家什么情况，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我妈怎么可能会担心我？”
“你知道我小叔有个小岛吧，他答应我了，寒假接我我去那边和他一起过年，到时候你也去呗，反正待在这里也挺烦的，不是吗？”
裴钰笑了笑，明明才十六岁的生日，办事儿却很像个大人的样子，“行，到时候再说，寒假还早呢。”
他拿起了话筒，招呼了大家一声，“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吧，大家散了吧，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
“这才几点。”有人不满。
“散了散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呢。”裴钰招呼着，他叫住了陆司羽，“司羽你等我一下。”
别人都走了，裴钰走进隔壁房间，很快就取出一个袋子，递给陆司羽，“幸好你今天有来，不然我肯定会忘了给你。”
陆司羽还奇怪呢，“你生日，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裴钰解释，“大家都有，是我姐上周回来了一趟，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我这儿又放不下，所以就给大家分了分。”他爸妈忙着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他姐又空中飞人，这房子就他一个人住，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方便，可以带朋友们回家玩儿。
“这样啊，那我走了。”陆司羽提着袋子出门，出门前他又看见裴钰点了一根烟，“你少抽点儿吧。”
裴钰玩着他送的那个打火机，“那你还送我打火机。”
“还不是你喜欢收集打火机。”
“行了，你快回家去吧。”
陆司羽走下了楼，关闭了飞行模式，霎时间，来电和短信都像是暴风雨一样袭来。
“你人在哪儿？”他妈冷冰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人声通过了电子产品所以才会同样没有温度，还是本来就是如此。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没有面子，所有人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到底要干嘛？”
他妈很生气，但也没回家，他爸也走掉了。
原本很空旷的房子，显得更空旷，他都觉得是自己在犯贱，没有人喜欢被骂，被教训，他却在期待。
等想起来翻裴钰给他准备的礼物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个包装完好的网球。
这一点就很奇怪，裴钰他姐对网球又没兴趣，怎么会从国外专门带一个网球回来，还是他喜欢的退役网球选手的退役纪念签名款。
陆司羽怎么想，都觉得这可能是裴钰专门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可他生日还有一个月呢，怎么会现在就给他。
他想起了什么，给赵城打了电话。
“你还会给我打电话？”
“干嘛？”
“裴钰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陆司羽直接就问了。
“是我喜欢的动漫手办，怎么，你想要，你有病吧？”
“没什么。”陆司羽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给裴钰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小羽，老先生那边来电话了，说让你今天过去吃饭，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保姆敲了门叫他。
“我知道了。”陆司羽一边换衣服，还一边给裴钰发消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裴钰的回复，他上了车，昨天他跑了，司机今天苦着脸叮嘱他，“小羽，你别为难我，今天咱好好的到疗养院，你别半路跑掉行吗？”
“对不起，张叔。”陆司羽道了歉，原本想说让他先去裴钰家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老先生指的是陆司羽的曾祖父，年纪已经很大了，如今住疗养院里，那里空气好，服务也不错，很适合老人家修养。
就在疗养院待了还不到十分钟吧，陆家其他人也来了不少，陆家人很多，他光是叔叔都有五个，还有姑姑们，和爷爷奶奶辈的长辈也不少。
和人打过招呼，他就陪着他曾奶奶坐着听歌剧，他曾奶奶很喜欢他，但是是因为他长得像他小叔，所以算起来，这个家没人真心喜欢他成为他自己。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赵城给他回拨了电话，“陆司羽，你联系上裴钰了吗？”
“还没有，你联系上他了？”
“静静说她昨天在裴钰家落了东西，所以今天去取，但是她刚刚敲门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你说他谁电话都不接，也不在家，他能去哪儿。”
“我准备去找找他，你去不去，算了，你又去不了，我就多余问你。”赵城挂了电话。
陆司羽眼皮子一跳，他立刻就动身去找人，谁也没告诉，从疗养院外打车就跑了。
一路上开始和他们那群人互通消息，看谁能联系上裴钰，可没人能联系上裴钰。
有人终于在群里说了句，“我联系上他们学校的一个认识的人，说在学校看见裴钰在操场和人打球呢。”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出事了……”其他人放了心。
“还不是陆司羽，神经病一样突然问我能不能联系上裴钰，我也以为是裴钰出了大事。”
陆司羽还是不放心，他总觉得有事儿，他和裴钰认识太多年了，对彼此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
提前送的生日礼物，打不通的电话，一根儿接一根儿抽的烟。
他打了车去裴钰现在的学校，幸好他今天没穿校服，还能假装下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去了操场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又给裴钰打电话，这次他倒是打通了。
“你在哪儿呢，怎么一直不解电话。”
“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接到，有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给我的网球真是你姐带回来的，不是你特意让她买回来的生日礼物吗？”陆司羽还在找人呢，也没告诉裴钰他现在就在他们学校找人。
裴钰语气也很正常，“我是怕你生日那天我来不及给你，所以提前给你了，怎么样，还不错吧，祝你像你偶像一样，拿下大满贯。”
“干嘛要提前给我，说得好像之后不能给我一样，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能不能告诉我。”
他听见那边裴钰按打火机的声音，“昨天能见到你，我挺高兴的。”
“搞的和昨天是最后一面似的，你人在哪儿呢，我们今天也见一面吧。”
过了好几秒，“今天没空，我挺忙的，司羽，再见。”裴钰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陆司羽听见了尖叫声，声音太吵，好像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又好像是从他的前方传来。
他直觉和裴钰有关，跟着人群跑，一直跑到了足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地方。
“杀人了，我靠，秦斌被裴钰给捅死了。”
“在天台，我靠，我们快去看看。”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让我看一眼再赶我们走啊。”
*
裴钰坐在天台边，抽着烟回头看的最后一眼，成了陆司羽很长一段时间闭上眼就会浮现的画面，他来不及，他完全抓不住，就错过了那么一秒，裴钰掉下七楼，摔的粉身碎骨。
“你他妈在现场你都没能阻止他吗？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被赵城质问的时候，也在反复的自问自己。
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没能成功阻止裴钰跳楼。
第六年，陆司羽又一次站在了十六岁的裴钰面前，裴钰以前老是仗着比他大一个月，就逼着他叫哥，可是他现在已经比裴钰大了六岁了，怎么算，都是他大，裴钰得叫他哥了吧。
他碰见了赵城，他们自从在海花岛上打了一架后，也好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就算偶尔碰见，也觉得没有必要聊天。
他率先打了招呼，“挺巧的。”
“是挺巧的，你刚回国吧？我昨天有看到电视直播，打的很精彩，虽然没拿冠军，也很不错了。”赵城也变得平和。
或者是在共同的朋友面前，所以他们总是能够保持平和，毕竟裴钰每次都要劝他们两个别吵架，就算裴钰现在说不了话，但那些劝架的话好像还在他们耳边转。
“那天的事情，我也欠你一个道歉，那天是我喝酒冲动了，所以才和张静拉拉扯扯，还动了手。”赵城解释着，“你接不接受道歉都没关系，免得让裴钰小看了我敢做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