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沈清梧和林晚的相处蒙上了一层更刻意的“正常”。
她们依旧一起摘菜、溪边散步、分享简单的食物,但对话有时会莫名中断,眼神撞上后又飞快弹开,空气里总悬浮着一些未来得及捕捉便消散的微妙电波。
这天午后,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从山后迅速翻涌而至,吞没了阳光。
空气变得闷热粘稠,远处的山峦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中。
“看样子要下大雨,”林晚抬头看了看天色,皱起眉,“比那天晚上可能还大。山里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你赶紧回老宅把窗户都关严实了,我得去坡下把晒着的稻谷收起来!”
她语速很快,带着惯有的利落,说完便急匆匆地朝坡下自家稻田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暗的天色里。
沈清梧不敢怠慢,连忙返回老宅。
她刚手忙脚乱地把所有窗户扣紧,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狂风呼啸着卷过竹林,发出骇人的呜咽声,老宅的屋顶和门窗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
雨势之大,远超上次。
即使关紧了窗户,雨雾还是被风从缝隙中强行灌入,堂屋的地面很快又湿了一片。
雷声在头顶炸裂,闪电一次次撕裂昏暗的天幕。
沈清梧站在堂屋中央,看着这几乎要被风雨吞噬的老宅,心头再次被孤立无援的感觉攫住。
但这一次,担忧更多地投向了那个冲进雨幕中的身影,林晚还在外面收稻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拍门声,比雨声更急切。
“清梧!开门!快!”
是林晚的声音!带着喘息的焦急。
沈清梧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立刻冲过去拉开门闩。
门猛地被推开,林晚浑身湿透地跌撞进来,比上次更加狼狈。
雨水像小溪一样从她头发、衣服上往下淌,她大口喘着气,额发紧紧贴在额头上,脸色因为奔跑和寒冷显得有些苍白。
“你……你怎么……”沈清梧惊得说不出话。
“收、收完了……刚堆好……雨就砸下来了……”林晚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牙齿似乎都在打颤,“路过这边……看你这儿……怕你又怕……”
她的话断断续续,但眼里的关切却清晰无比。
她是担心沈清梧一个人害怕,特意绕路过来看看的。
沈清梧看着她冻得发白的嘴唇和不住滴水的衣角,一股强烈的心疼和冲动涌上心头,压过了所有矜持和顾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林晚冰凉的手腕,将她往屋里拉。
“快进来!冷死了!”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林晚被她拉着踉跄一步,或许是太冷,或许是别的原因,她没有挣脱。
堂屋地方不大,漏雨的地方更多了。
沈清梧环顾四周,一咬牙,拉着林晚躲进了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耳房。
这里空间更小,但屋顶似乎完好些,至少暂时没有漏雨。
狭小的空间因为突然挤进两个人而显得格外逼仄。
黑暗中(电路果然又断了),只能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看清彼此模糊的轮廓。
两人身上都湿了,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呼吸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这鬼天气……”林晚低声嘟囔了一句,抱着手臂微微发抖。
沈清梧看着她冷得厉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冲动。
她伸出手,摸索着,用自己同样冰凉却稍微干燥一些的袖子,笨拙地、轻轻地去擦林晚脸上的雨水。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林晚湿漉漉的、冰冷的脸颊肌肤。
两人同时僵住了。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彼此骤然变得清晰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清梧能感受到指下肌肤的细腻和冰冷,也能感受到那冰冷之下迅速升腾起的、惊人的热度。
她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林晚没有动。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感受着那轻柔的、带着微颤的触碰。
像羽毛拂过心尖,带来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酥麻。
沈清梧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一丝清凉的、独有的气息,与她身上雨水和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蛊惑。
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亮起,瞬间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沈清梧看到了林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电光,闪烁着震惊、无措,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吸入其中的暗流。
雷声轰然炸响。
但在那雷声到来之前,在光明褪去的黑暗重新降临的瞬间——
仿佛被那闪电赋予了勇气,又或是被这狭小空间和寒冷逼出了最原始的需求.
沈清梧感觉到林晚猛地动了一下。
不是推开她。
而是一个冰冷却柔软的触感,带着雨水的湿润和急促的热气,毫无预警地、重重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短暂,却无比清晰。
像一个惊雷,直接炸响在沈清梧的灵魂深处。
所有的思维瞬间被抽空。
世界只剩下唇上那冰冷与温热交织的、颤抖的触感。
一触即分。
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和急促的、混乱的呼吸声,无所遁形。
雨,还在疯狂地敲打着屋顶。
但有些东西,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骤雨,彻底地、无法挽回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