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离开了

那一夜,沈清梧在老宅冰冷的堂屋里枯坐到天明。

后悔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林晚那双盛满破碎痛楚和冰冷的眼睛,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试图去林晚家找她,却发现竹篱笆的门从里面闩上了,外婆隔着门告诉她晚晚不舒服,已经睡下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知道,林晚不想见她。

周日一整天,老宅和林晚家之间那片短短的距离,仿佛隔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沈清梧几次鼓起勇气走到坡下,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和寂静的院落。那种寂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难受。

她失去了道歉和解释的机会,也失去了在最后时光里拥抱温暖的可能。

周一的清晨,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又迟迟未落,只是压抑地闷着。

沈清梧机械地收拾着行李,将那本狄金森诗集和几件简单的衣物塞进行李箱。

那个歪歪扭扭的草编蝈蝈笼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又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的最内侧,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那段甜蜜并非虚幻的凭证。

院子里,她尝试种下的一点野花蔫头耷脑,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凄凉。

九点五十分,村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的低鸣声,与周围的田园牧歌格格不入。

一辆黑色的、线条冷硬的轿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停在了黄土路的尽头。

陈秘书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表情是一贯的刻板公整。

他看了眼腕表,然后朝着老宅的方向微微颔首。

最后的时刻,还是到了。

沈清梧拎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短暂自由和最初心动的老宅。

每一寸斑驳的墙皮,每一块凹凸不平的地砖,仿佛都刻满了林晚的笑容和她们相处的点滴。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村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多么希望,那条小路的尽头,会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哪怕眼神里依旧带着伤痛和不原谅。

可是,没有。

竹林静默,溪流无声。

坡下那座小院,房门依旧紧闭。

她走到了车前,陈秘书一言不发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

就在她准备弯腰上车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猛地投向坡下小院的方向。

二楼的窗户后面,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窗帘被迅速拉拢。

是林晚。

她还是在看着的。

这一刻,沈清梧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疯狂地滑落,打湿了衣襟。

陈秘书皱了皱眉,似乎想催促,但最终只是别开了目光,替她拉开了车门。

沈清梧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潮湿空气,最后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户,然后决绝地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引擎发动,轿车缓缓掉头,沿着来时的黄土路驶去。

沈清梧没有回头。

她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车窗,看着那片绿色的田野、清澈的溪流、炊烟袅袅的村舍在视野里一点点倒退、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沉默的告别。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一句再见。

只有无尽的悔恨、冰冷的现实,和一颗仿佛被遗留在那片土地上的、破碎的心。

车子驶上平整的柏油路,加速。

窗外的风景变成了单调的农田和偶尔掠过的城镇。

沈清梧靠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草编的蝈蝈笼,粗糙的草茎硌得掌心生疼。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那个夏天,那片山野,那个有着黑曜石般眼睛和灿烂笑容的姑娘,真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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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里犯的错
连载中阿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