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里的时光甜蜜得像偷来的蜜,每一口都让人沉醉,却也隐隐带着怕被发现的惴惴不安。
沈清梧和林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们的小世界,在阳光、溪水和彼此的眼眸中忘却了时间,也几乎……忘却了那个始终存在的、远方的现实。
老宅那部几乎被遗忘的、老式的固定电话,第一次响起时,尖锐急促的铃声如同一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报,骤然撕裂了午后宁静慵懒的氛围。
沈清梧正坐在窗边,就着阳光读那本边角磨损的诗集,林晚则坐在门槛上,低头专注地用草茎编着一只更复杂的蚱蜢,打算送给她。
铃声炸响的瞬间,两人都吓了一跳,林晚手中的草茎差点掉落。
沈清梧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攫住她。
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母亲那边极少数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边那部落满灰尘的电话旁,犹豫了片刻,才拿起听筒。
“喂?”
“清梧小姐吗?我是陈秘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克制、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是母亲的首席秘书,“夫人让我询问您,还需要在那乡下地方‘静养’多久?”
对方的用词“静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林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望向沈清梧,她能感觉到沈清梧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冰冷而紧绷。
“有什么事吗?”沈清梧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林晚许久未听到的、疏离而客套的语调。
“下周三,鼎盛集团的周年晚宴,夫人希望您务必出席。届时张公子也会从国外回来,夫人安排您与他跳开场舞。机票我会为您订好,周一上午派车去接您。”陈秘书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张公子……那个传闻中游手好闲、绯闻不断的联姻对象。
开场舞……无异于一种公开的宣告和捆绑。
沈清梧的指尖瞬间冰凉,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林晚投来的、骤然变得紧张的目光。
“我……”她试图挣扎,“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清梧小姐,”陈秘书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夫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静养’也该有个期限。沈家需要您出现在该出现的场合。周一上午十点,车会准时到村口。请您做好准备。”
电话那头甚至没有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便径直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像敲在沈清梧心上的丧钟。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阳光正好,蝉鸣依旧,但她却仿佛一瞬间被抛回了那个冰冷琉璃铸就的牢笼,周身发寒。
“清梧?”林晚放下手中的草编,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怎么了?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沈清梧缓缓放下听筒,转过身,脸色有些苍白。
她看着林晚充满担忧和关切的明亮眼睛,那双眼睛里还盛放着方才的甜蜜和无忧无虑,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自己脸上的惶然和冰冷。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掩饰,不想破坏这短暂的美好,声音干涩,“家里……催我回去一趟。”
林晚不是傻子,她看得懂沈清梧瞬间变化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
那句“催我回去”听起来轻描淡写,但背后代表的含义,却像一块巨石,猛地砸向她们刚刚构建起来的、脆弱的美好。
“回去?”林晚的声音微微发颤,“什么时候?还……回来吗?”
沈清梧避开她灼人的目光,低下头:“下周一……车来接。”
至于还回不回来,她给不出答案。
母亲的强势和家族的安排,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她不知道这次回去,是否还能再次挣脱。
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方才的温馨甜蜜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彻底击碎,沉重的现实如同阴霾般笼罩下来。
离下周一,只剩下短短几天。
接下来的两天,那部电话又响起了几次。
有时是陈秘书再次确认行程和传达母亲的各种要求,有时甚至是母亲本人亲自打来,语气冷硬地训诫她不要“玩物丧志”、“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每一次电话铃响,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沈清梧接电话的语气越来越冷淡,也越来越沉默。
挂断电话后,她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很久,周身弥漫着一种林晚无法驱散的低气压和疏离感。
林晚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少了。
她依旧会来老宅,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地拉她去溪边或田间。
她只是默默地陪着沈清梧,在她接电话时担忧地蹙紧眉头,在她发呆时不安地搓着手指。
她们依旧会拥抱,会亲吻,但那份甜蜜里却掺入了越来越多的苦涩和绝望。
拥抱变得用力,仿佛想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带走;亲吻带着咸涩的味道,不知是谁先流了泪。
离别的阴影,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寸寸地侵蚀着她们偷来的时光。
快乐变得奢侈,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都像是在倒计时中煎熬。
远处城市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而狰狞地横亘在她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