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不是为了养活这个家

半夜,梁霂起身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知道这个时间梁群肯定已经睡着了。

梁群的工作密度大且易劳累,几乎每天早出晚归,下班后吃完饭洗完澡就会按时睡觉,这样才尽可能的保证第二天还能够有充足的精气神去继续工作。

然而今天不同,梁群因为操心梁霂,折腾到了很晚都没睡成,明天的梁群肯定会很疲惫,不仅工作繁重,又没能得到好的休息,再加上梁群的手还受了伤,不仅要风里来雨里去的送外卖,还得帮着后厨洗碗刷盘子,他的伤口那么大,这哪吃得消?

想到这,梁霂压根无心睡眠,便起床拿着那管烫伤膏,轻手轻脚的推门潜入了梁群的房间。

果然,梁群已经睡得正熟,似乎是累坏了,呼吸声也有些沉重,梁霂了解他哥,知道他哥其实睡觉很安静,甚至都不怎么爱翻身,可每次身体不适又或是疲惫不堪的时候,梁群就会睡得很沉,且不太容易被吵醒。

恰好,梁群被烫伤的那只手露在了被子外边,梁霂蹲在他的床边,就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小心翼翼的把包裹在梁群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揭开,再把烫伤膏挤在自己的手心里,搓热了之后,轻轻涂抹在梁群的伤口上,动作谨慎而轻柔,生怕一不留神把他弄醒。

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梁霂摸着黑操纵着这一系列的动作,也不敢开灯,着实有点难度,但好在作战成功了。

涂好药后,梁霂这才敢松了口气,又用新的纱布把梁群的手重新包扎好,像托着夜明珠似的双手托着那只手给放回了被子里,再把被角掖掖好。

“……”哥哥果然是累了,这都没醒,梁霂低头望着梁群微微蹙着眉的睡颜,心想。

梁霂收拾完了梁群,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他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全程动静小到梁霂都佩服自己,却殊不知明明躺在床上正熟睡着的那个人,在他离开之后,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梁群的目光失神,只有那黑曜石般的眸宇在寂寥的夜色中浮着空洞的氤氲,他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右手,视线捉摸着上边被细心包扎过的痕迹,热乎乎的烫伤膏,夹杂着那小孩的手心里的余温,全部糅杂在了一起,包裹在了柔软的纱布之中。

梁群不由得闭上了眼,只觉得此刻自己的眼眶酸涩的厉害。

好像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这一晚,他们都没能睡得着,梁霂的心里记挂着梁群的伤,而梁群……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失眠、彻夜难眠……

但总归,是因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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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因为昨晚得睡眠质量感人,以至于今天早上,原本精神抖擞的阳光男孩梁霂同学就变得格外没精神。

梁霂打着哈欠,拖拖拉拉的离开了被窝的怀抱,随便洗漱了一下,拿凉水使劲拍了拍脸,还是觉得困,可从房间里出来的一刹那,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起来——

只见梁群已经穿戴整洁的起了床,而且在厨房做起了早饭,屋子的窗帘大敞开,今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光亮,将装潢普通简单的室内竟投射出一股说不出的金碧辉煌,薄纱般的淡淡晖光披散在梁群高大挺括的肩膀,远远望去,美得就像一副画一样,梁霂甚至看呆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竟然被自己亲哥的背影给迷得神魂颠倒,真没出息。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梁群回头看了一眼梁霂,什么也没说就接着扭过头去照顾锅里的餐粥,梁霂踩着大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过去,看了看餐桌上自己那份已经摆好了的早餐,心里不由得暖成一片。

虽然梁群昨晚生了他的气,还对他说了不少无情的话,但给他做的早饭仍旧一样都没少,依旧做得那么细心精致,甚至还把荷包蛋煎成了树叶的形状。

那个树叶形状的煎蛋模具是梁霂在网上买的,这种磨具有各式各样的形状,梁霂觉得好玩,就买了两个,一个树叶的形状、一个爱心的形状,结果买完想试试,因为掌握不好油量和火候,差点炸掉了厨房,梁群一气之下没收了这两个模具,梁霂后来再也没找到这两个小玩意儿,他以为是被梁群给扔了,结果竟然被他给收了起来……

“还是我哥煎得荷包蛋漂亮,嘻嘻。”梁霂也懒得拿筷子,直接用手捏着树叶荷包蛋的一角,整个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的说,“哥,怎么只有树叶呀?爱心的去哪了?”

“……”梁群回头瞪了梁霂一眼,梁霂赶紧闭麦,他懂梁群的意思,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梁群总是一边说他没规矩一边给他倒杯水推过来,其实是怕他呛着。

“哥……”梁霂像只小螃蟹似的横着挪到梁群身边,歪着脑袋凑过去看梁群,眼底带着撒娇跟求和。

“……”梁群不搭理他,抿着嘴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事情。

“哥~~”梁霂拿胳膊蹭了蹭梁群的胳膊,“好~哥~哥~理理我嘛~”

“别动我。”梁群黑着脸把梁霂的脑袋推到一边。

梁霂又恬不知耻的凑上来:“哥,你终于愿意理我啦?”

“……”这话一出,梁群又不理他了,这架势,明显就是昨天的余怒还未消干净,但又不得不管孩子的吃喝拉撒。

不得不说,梁群的确是个合格的家长。

“哥……”梁霂再接再厉,拿脑袋顶了顶梁群的肩膀,“别生气了……嗯?我知道错了,真的。”

“梁、霂。”梁群不耐烦的说。

“到!”

“上一边去,别在这烦我。”

“我不,我帮你做早饭!”

“用不着。”

“用得着!”梁霂叉着腰不服道,“我现在会做饭了!以后早饭都由我来做就行了,你每天那么累,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不用那么早起的!”

“哼。”梁群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哼了一声,明摆着还是不稀得搭理这么努力献殷勤的梁霂。

梁霂:“哥……”

梁群:“……”

梁霂:“哎哥~你别生气了……”

梁群:“……”

梁霂:“哥!!”

“哥哥哥!你是要下蛋了还是怎么着啊?”梁群被彻底磨烦了,但还是小心的把锅里的粥盛进碗里端上桌才对着梁霂发脾气。

“嘿嘿,哥你现在都会冷幽默了,真可爱。”梁霂傻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横竖都觉得他哥有魅力,就算是骂他,他都不生气。

梁群油盐不进:“吃饭,吃完饭滚去上学。”

“哥,对不起……”梁霂抓着梁群的手,满眼恳求,“我以后都听你的话还不行吗?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闻言,梁群顿了顿,看向梁霂满是真挚的双眼,只觉得讽刺:“不用了,你现在长大了,成年了,不是小屁孩了,翅膀也硬了,我可管不动你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在想什么。”

“……”梁霂被梁群这一席话怼得心里郁闷,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在这杵着,赶紧吃饭去,要是一会儿上学迟到了,老师请家长,我可没空管你。”梁群道。

梁霂嘟囔:“都高中生了,迟到才不会请家长的好不好……又不是小学生……”

谁知这句话让梁群给听见了,他的脸一黑:“抱歉,我没上过高中,我不懂。”

“……”梁霂赶紧知趣的闭上了嘴,他觉得此时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是罪过,还是老老实实吃他的树叶荷包蛋吧。

梁群给梁霂做了三明治、鸡蛋、和燕麦粥,很精致又有营养的早餐,可给他自己,就只是潦草的吃了几口昨晚的剩饭,便起身就要出门上班。

“哎,哥——”

见梁群在玄关处换鞋准备出门,梁霂赶紧跑过来抓起他的手,检查了一番那昨天被烫伤的伤口,发现绷带是崭新的,看来今早梁群已经自己换过药了。

“松手,我要出门。”梁群不悦道。

“哥,你把这个带着。”梁霂把昨天买的那管烫伤膏塞进他手里,“外边细菌多,你换药勤一点,不然容易感染。”

“不用。”

说完,梁群又把那管药膏丢给了梁霂,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梁霂攥着那管药膏,心里又失落又郁闷。

梁霂了解梁群,了解哥哥每次生他气的时候都很难哄,梁霂知道,一旦自己把梁群给弄生气了,只要他不主动去讨好梁群,主动去跟他说话,发扬厚脸皮、专注且锲而不舍的理他、烦他、黏他,他梁群是绝对不会主动搭理梁霂的。

他的哥哥,除了脾气不怎么样,其他哪都很好,挑不出毛病。

梁霂明白,梁群的伤不能这么一天怄在密不透风的绷带里,他只要不停的送外卖,就会不停的沾染灰尘和细菌,中午太阳暴晒的时候,他还会出很多汗,若是不及时换药,百分之百会感染,还会很疼,虽然梁群好像从来没喊过疼……

他好像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东西,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疼,可梁霂知道,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需要关爱、也需要照顾,他的哥哥不是铁打的,更不是机器人,所以梁霂断然不会由着梁群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报以这么不上心的态度。

上午的课程结束,梁霂拒绝了程书宇的约饭邀请——

“为什么啊!你丫是不是外边有狗了?”程书宇表示不满。

“不是,我现在有事儿,急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跟你程大爷共进午餐还急啊?”

“哎,我现在没空跟你闹着玩儿。”梁霂晃了晃手里的烫伤膏,“我哥手受伤了,我得去给他送药。”

“我靠!石头脑袋?”听到是梁群那尊大佛,程书宇瞬间怂了,“惹不起惹不起,那你赶紧找他吧,我先去食堂吃饭了。”

作为梁霂的好基友、好闺蜜,程书宇自然是知道梁群的。

在程书宇的印象里,见过梁群的次数不多,可梁群那冰山石头脸的形象可谓是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有一次放学后程书宇想拉着梁霂去KTV,却在马路边撞见了正在送外卖的梁群,程书宇这辈子都忘不了梁群当时盯着他看的那眼神,就像鹰隼一样,梁群这人长得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光是什么都不做的往那一站,不做表情修饰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情绪、却又透着满满的不友好,吓得程书宇脖子后边直发凉,往后再撞见梁群都绕着走。

程书宇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直打心眼儿里觉得梁霂根本就不是梁群的亲弟弟,这俩人不管是长相、体格、还是性格……没有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程书宇不止一次怀疑梁霂这种傻白甜阳光男孩是他们老梁家充话费赠的,又或者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可见梁霂又跟个哥控似的特别崇拜梁群,仿佛那石头脑袋在梁霂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任何人都亵渎不得,程书宇多吐槽梁群两句,梁霂还会不高兴,这要不是因为他俩的血缘关系,程书宇都快怀疑他们老梁家的哥俩其实是打着“亲兄弟”的噱头在偷偷谈恋爱了……

“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找我哥也行,如果你一个人吃饭觉得孤独的话……”

“不用不用!我不孤独,你赶紧去吧!拜拜!”

见程书宇听到梁群之后飞速般遁走,梁霂满心都是不理解……

我哥怎么了?我哥多好啊,长得那么帅,做饭那么好吃,身材又好,竟然说我哥是石头脑袋,真没品味!

就这样,梁霂利用学校的午休时间,直接跑到梁群打工的餐厅去给他送药膏,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跑过来,梁群见了肯定会生气,但好在现在是午餐时间,餐厅里人来人往,梁霂就不信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梁群还能好意思朝他摆脸、凶他!

“哥!”

踏进那家餐厅的门,梁霂就看见了正在前台收拾餐盒的梁群,便朝他喊道。

“嗯?”梁群看到梁霂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环顾了四周,确认自己不在餐厅老板的视线里,才快步走上前,匆匆把梁霂给拉出门去:“你胆子肥了?敢翘课!”

“我才没翘课,现在是午休时间,全校都在自由活动,我正好没事做,就来给你送个药膏。”说着,梁霂把兜里的药膏拿出来给他,“你该换药了,你看你,绷带上都是灰尘,脏死了,这样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梁群阴沉着脸,要不是四周人多眼杂,梁霂肯定他一定会对着自己咆哮,可惜现在碍于脸面,他发脾气都得压着嗓子:“我是不是跟你说了我不需要?赶紧给我滚回去上课!”

“我都说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上哪上课去啊?”梁霂怨怼的看着梁群:“怎么?我在这里你觉得很丢脸吗?”

梁群顿了一下:“对,你赶紧走。”

好死不死的,梁霂就在这儿理直气壮的等着他:“所以说啊!既然你这么嫌我给你丢脸,就应该在早上的时候乖乖带上我给你的药膏,这样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让你丢脸了,你说是吧?归根结底,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你……”

梁群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不小心给这熊孩子好脸色了?现在竟敢这么跟他说话?反了他了!

这时,餐厅里传来了老板严厉的斥责声——

“梁群!有单子了!你在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

“好的!马上就来!”梁群匆忙应了老板一声,伸手夺过梁霂手中的药膏,“药我自己会换,你快先回学校去。”

“可是,哥你——”

你得找个人帮你换药啊,自己一个人怎么换?梁霂后半句根本没说出口,梁群就已经跑了进去。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谢顶的中年老男人,说话嗓门儿大得跟放炮似的,叼着根烟有油腻腻,一看就是平日里飞扬跋扈压榨员工的主儿,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梁群的手还受着伤,上来劈头盖脸的就对着他一顿骂:“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抱歉,老板,刚刚有点事儿,出去了一趟。”梁群放低了语气,诚恳认错。

“我警告你啊梁群,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工作期间跑出去鬼混,这个月的薪水你一分都别想拿!”

梁群微微垂下眸:“知道了。”

“哥……”

与此同时,梁霂正站在门外,目睹着餐厅里边那一幕,心里边又气又心疼,简直难受极了,他多想直接冲进去把哥哥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指着那个满口粗话庸俗油腻的死胖子老板骂得他满地找牙为哥哥出一口恶气,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哥哥不会高兴,这样只会给他的哥哥带来更大的麻烦……

整整一个下午,梁霂上课都上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哥哥被那死胖子严厉训斥的画面。

梁群的性子一向刚正要强,他是军人的后代,即便沦落到被那种死胖子颐指气使,却仍旧腰杆挺得笔直,他会放低姿态的去为顾客服务,会为了那几百块的薪水心甘情愿被老板刁难责骂,他任劳任怨的维持着这个家,这样的梁群,他的心里肯定比任何人都不好受吧?

每逢想到这里,梁霂的心间都会不由得颤抖,如果不是为了养活他,梁群就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不至于每天低三下四的去为别人跑腿、看别人脸色……

说不定没有他,爸爸妈妈就不会不在,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梁群会安安稳稳的上学、将来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意气风发的军人、又或者发挥他修长健硕的体魄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之类的,去为国争光,去尽情的挥洒青春,他更会和别的同龄人一样,过得悠然自得、开开幸福……

哥哥,你为我牺牲了太多,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你对我的冷漠?又有什么资格不担心你?不期盼你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哥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呢?哪怕让你觉得我也可以为你分担一些,即便只有一点点这样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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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不得语
连载中正经人爱谁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