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梁霂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耳朵里痒痒的,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一看,发现哥哥已经在旁边为他测量体温了,体温为37度9,经过一整夜的悉心照料,梁霂的发烧情况已明显好转,他不再感到昏昏沉沉。
尽管如此,梁群还是精心熬制了中药,端到梁霂面前,准备喂他喝下。
“呃……太苦了……”梁霂看着那黄澄澄的苦药汤,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忍不住干呕。
“苦也得喝,谁让你生病了?”说着,梁群就不容反抗的一勺一勺的把药舀起来往孩子的嘴里送。
虽然不想喝,但为了病赶紧好,梁霂也只好憋着气,硬着头皮把那苦药汤往肚子里咽。
一碗药下了肚,把孩子苦得五官扭曲,刚要发牢骚,忽然嘴里一甜,原来梁群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转瞬间,巧克力的甜味在味蕾上扩散,迅速掩盖了中药的苦涩,加之是哥哥亲手喂的,梁霂就感到今天的巧克力是格外的甜。
“哥,我还想吃,啊……”梁霂张着嘴等待投喂。
梁群冷淡道:“没了,一天就一块。”
“哦……”梁霂撇了撇嘴。
“咳咳……”梁群干咳两声,微微偏过头,一脸别扭,“生病了,少吃甜的。”
梁群说完后,便拿着空碗离开了卧室。
“哥,你要去哪啊?”梁霂对着梁群的背影喊道。
“做饭。”
“诶?”梁霂一阵惊讶,“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厨房里传来梁群没好气的声音:“饿你一天也行。”
“不行不行!我怕饿!我要吃哥哥做的饭!”
厨房里没人应了,取而代之的是咔咔的剁菜声,梁霂趁他不注意,下了床悄悄溜到了厨房门口偷窥——
此时梁群背对着他,宽厚挺括的背影系着一条方格子图案的围裙,手中娴熟的处理着食材,俨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感觉。他在熬粥,似乎是怕生着病的小孩不爱喝干巴巴的白粥,便很细心的在粥里加了菜叶和鸡肉,这画面人夫感十足,梁群简直就是完美的爹系男友!
梁霂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入了迷,不禁又想到昨天那个甜甜的吻,忽然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就踩着大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过去,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
“嗯?”腰间忽然多了一双小手,紧贴在自己后背上的小孩还有点发热,梁群的身子一僵,回头看了他一眼。
“哥……”梁霂像是撒娇般的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蹭了蹭,哥哥的衣服香香的,是洗衣液的清香,而非香水的浓烈,给人一种舒适而心旷神怡的感觉。
梁群只觉得心口一热:“你不好好在屋里躺着,跑到这来干嘛?”
“哥,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啦!”
“………”
闻言,梁群的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哥,你不要太辛苦了,我很快就毕业了,等我毕业以后,就和你一起工作,帮你分担,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梁群轻轻拍了一下那环在他腰间的小手,“还不快松开?妨碍我做饭。”
“我不松,我就想抱抱你嘛,别人家的兄弟一个赛着一个的亲,就我还从来都没有抱过我哥呢,除了昨天……嘿嘿~~~”
梁群顿了顿,忽然熄了灶台上的火,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说:“你不是我弟弟,所以我们不需要像其他兄弟那样。”
梁霂眼睑一沉:“那我是你的什么?”
梁群:“什么都不是。”
梁霂:“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嘛?”
“我……”梁群一阵语塞。
“你说不出来吧?你昨天因为担心我都哭了,你还要说你不在乎我吗?”见梁群不说话,梁霂上前抱住他,委屈的说道:“哥,我们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吗?我们明明可以过得很简单,也很快乐,我不想你天天那么辛苦,更不想看你难过,我想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多对我笑一笑……”
梁群不语,只是一动不动的任由梁霂抱着自己,谁也看不清他的内心究竟是何等的挣扎。
“哥,昨天那个吻,是代表……你不讨厌我了……对吗?”梁霂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梁群微微眯起眼:“你想知道?”
“当然想!如果你不讨厌我了,那我也会更加更加更加喜欢你的——”
梁霂的话还没说完,梁群突然将他推到墙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目光紧锁,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
梁霂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难道哥哥又要像昨天那样……?
想到这里,梁霂心潮澎湃,感受着梁群那炽热的呼吸和体温,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梁群凝视着眼前的梁霂,心中涌动着亲吻那微启的薄唇的强烈冲动,然而他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那即将爆发的情感。他困惑于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在面对梁霂时,竟会不由自主地失去自控,他会忍不住的想要抱他、吻他,甚至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会因为梁霂和同班同学程书宇关系太好而吃醋,会因为梁霂被韩书彦追求而恼怒,他越发忍受不了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去靠近梁霂;他发现自己好像变得偏执又自私,他明明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据着梁霂,却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门槛,强迫着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推远他、伤害着他……
可梁霂是他的弟弟啊!父母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梁群带着梁霂,好好的生活,他们分明是要做一辈子亲兄弟的,这是不能违背的!
不可以,梁群,你不可以这么做……绝不可以!
梁群在心里狠狠的谴责着自己,终是没能吻上那张日思夜想的唇,他把梁霂抱起来,又放回到了卧室的床上,甚至故作冷漠道:“在这等着。”
“哥……”梁霂望着梁群骤然阴沉的脸,心里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昨天那个吻……就忘了吧。”梁群忽然开口,“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是什么意思?”
梁霂不明白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却只觉得心底泛起淡淡的刺痛。
梁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粥熬好了会在锅里保温,你二十分钟后自己起床吃吧,我去上班了。”
说完,梁群便套上外套,像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屋子,把不明所以的梁霂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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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群做好了饭,最终还是出去工作了,家里只剩下了梁霂一个人,他感到有些沮丧,甚至空虚和无聊。他无法理解哥哥为何态度反复无常,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该采取什么行动才能改善与哥哥的关系。或许是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在照顾着他,哥哥对他的一切都了解至深,可仔细想想,梁霂似乎并不是特别了解自己的哥哥梁群。
于是,趁着梁群不在家,梁霂决定壮了壮胆子,偷偷进他房间溜达一圈,观察观察哥哥平时的生活习惯和喜好。
反正现在梁群既然肯理他了,应该也就不会再因为这些小事而生他的气了吧?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只他给梁群买的运动鞋,原本被大雨和垃圾桶的污渍弄得脏兮兮的,却不知何时已经被梁群刷的干干净净,摆放在了柜子里……
梁霂拿出那双鞋,轻轻的摸了摸,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只可惜,另一只鞋子怎么也找不到了,梁霂觉得难过又遗憾,那是他依靠自己挣的钱所送给哥哥的第一份礼物,梁群也一定很伤心吧?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喜欢,却还是冒着大雨,宁可发高烧,也要去垃圾桶里把鞋子翻出来……
他明明,那么珍惜梁霂带给他的一切,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他的在乎?
他走到梁群的桌子前,再一次看见那个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相框,可今天,梁群的桌子上却摆了另一样东西……
是相册。
梁霂好奇的拿起摆在梁群桌子上的那本相册,打开翻了翻。
当他从头至尾翻阅完相册,彻底看清楚了里面的所有内容后,整个人呆立当场……
就在相册的前几页,接近大多半的页数里,全部都是梁群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的亲密合照,甚至还有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的二人世界的甜蜜合影,只是奇怪的是,有爸爸妈妈、有哥哥,可却偏偏没有弟弟梁霂的影子……
梁群年长梁霂8岁,或许那个时候,梁霂尚未出生?他安慰着自己,心中却没由来的有些局促不安,因为有些照片的日期分明是在梁群8岁之后拍摄的,是对不上的。
再往后翻,相册的最后几页里,才渐渐出现了梁霂的影子,那些照片,都是他从记事以后才留下的纪念,每一张照片,他都记得……
梁家四口的温馨合影、有爸爸妈妈抱着梁霂、有哥哥抱着梁霂,拉着年幼的梁霂那胖乎乎的小手……有无数幸福美好、却稍纵即逝的回忆。
直至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梁霂童年时的照片,照片中他被一个身着军装的陌生男子紧紧抱着。这位男子的眉宇间与梁霂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然而,他却并非梁霂的父亲……
“吊坠……”
这张照片有些旧了,暗黄的相纸也不太清晰,但梁霂却清清楚楚的看到,照片里那被陌生男人抱着的自己,脖子上也挂着一只,和现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吊坠。
那是……梁霂的亲生父亲送给他的吊坠啊!
「“别再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住口!你没资格提爸爸妈妈!”」
「“养你,不过是爸妈的嘱托……”」
嘱托……
想起了梁群曾经无数次的训斥、冷漠,甚至每一次都在不停地强调着,梁霂根本不是他的弟弟!
以前,梁霂只当哥哥说的这些都是气话,可今天看着这张照片、看着这位和自己的样貌神似的中年男人、看着照片里小小的自己,脖子上那一模一样的吊坠……
梁霂恍惚了……
他从塑料薄膜里拿出那张照片,翻过来,背面竟还写着一行字——
「我的小霂一岁啦!」
一岁……
这张照片是梁霂一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记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这个男人……
“不……不可能……”
梁霂的脸上失了血色,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哥哥的抽屉,里边静静的躺着一个日记本,梁霂红着眼睛,颤抖的翻开了那本日记,仔细的读着里边的每一句话,越是读,就越是哽咽,视线就越是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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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1日学校排球队的教练找到我,问我有没有意向去职业俱乐部试训,如果成功通过试训,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我就有机会进入国家队,有机会出人头地,我真的好想去,可我不能去,如果我去了,就再也没有时间照顾梁霂,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我丢下他,爸爸妈妈说过,要我照顾他,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要给他幸福,可他明明就不是梁家人,他姓于,他不姓梁……」
「2013年10月15日算了算,爸爸妈妈留下的钱只够支撑一个人的学费,还是留给梁霂吧,我不能总是指望着父母剩下的这些遗产,如果只出不进,早晚有花光的一天,我决定勤工俭学了,不然以后连饭都吃不起,还怎么养活梁霂?如果梁霂过得不好,爸爸妈妈也会生气的,我不喜欢他,我恨他,可我没办法,因为他的存在,是我的爸爸妈妈用生命所交换来的,我没有理由拒之千里。」
「2015年8月27日我不读高中了,也不打排球了,正式步入社会,会很难吧?但我想我能做到,因为除了我,我根本指望不上别人,爸爸妈妈,我学会做饭了,梁霂很喜欢吃我做的饭,他说有爸爸妈妈的味道,听到他跟我提及你们,我的心里又痛又愤怒,忍不住把他骂了,还把他骂哭了,我以为这样做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可是好像并没有啊,我为什么越来越痛苦,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他害死了你们,他根本就不配做你们的孩子!」
「2023年10月16日梁霂竟然给我买了一双鞋,他骗我说这双鞋才几百块,但我从小打排球,我当然懂鞋,这双鞋是限量款,底价2000多,我不知道他究竟哪来的这么多钱,问他也只是搪塞我是在小饭馆里打工,我不相信,他不可信,他现在竟然学会撒谎骗我,爸爸妈妈,这就是你们用生命去爱护的好儿子吗?他哪点值得你们做到这个地步?我越来越讨厌他,我一次又一次的腔调他不是我的弟弟,可只当我在说气话,我没办法告诉他实情,因为你们不允许我说出来,所以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2023年10月27日梁霂,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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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日记中,详尽记载了梁群多年来的苦楚,以及他的亲生父母不允许他向梁霂透露,实际上梁霂并非他们梁家的孩子;记录了梁霂的生父在临终之际将儿子托付给梁家;还记载了梁霂本姓于,却因过继而改姓梁的经过……
多年来,梁群所有的委屈、痛苦、煎熬和折磨都无处倾诉,只能尽数倾注在这厚重的日记本里。梁霂越是依赖梁群,越是享受梁群对自己的关爱,越是喜欢梁群,就越是在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重伤着他……
原来,自己根本不是梁家的孩子,根本不是梁群的亲弟弟,可他却害得梁群失去了双亲,害他年纪轻轻,却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的去上学、去职业队打球、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他害得梁家支离破碎,害得梁群整日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如果不是他的到来,梁家三口会和和美美的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梁群的爸爸妈妈,就不会为了送他去医院而因一场车祸永远的离开了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梁霂。
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凭什么你能坦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要梁家的人为你放弃了那么多,甚至失去了生命!
直到这一刻,梁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梁群会那么的讨厌自己,怪不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扭转梁群对他的看法和态度……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梁群在伤害他,而是他梁霂的存在,对梁群来说就是一种伤害!致命的伤害!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伤害!
“我害死了你的家人……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梁霂目光呆滞的攥着梁群的日记本,泪水落了下来,晕花了上边干净整洁的字体。
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傍晚时分,梁群踏入家门,却发现往常迎接他的欢声笑语消失了,这让他感到一丝不悦。他推开门进入梁霂的房间,却惊讶地发现孩子不在那里。
梁群愣了一下,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他迅速检查了家中的厨房和洗手间,但依旧没有找到梁霂的踪影。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目光立刻落在了桌子上摊开的日记本和照片上——
“糟了?!”
梁群瞬间慌了,立刻冲出家门找梁霂,问遍了全部的街坊四邻,没有一个人知道梁霂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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