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已经是第八版方案了……”助理抱着文件夹站在落地窗前。
阳光穿过他眼下的青黑，在顾言蹊堆满咖啡杯的办公桌上投下颤抖的光斑。
平板电脑上的游戏场景图还亮着，中世纪城堡的尖顶像根扎进视网膜的刺，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是对你苛刻。”
顾言蹊捏着空咖啡杯，“我只是……”他看着窗外树影婆娑。
他只是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用模板写的第一个像素游戏，那时连角色走路都有卡顿，可每个词条描述创作都让他兴奋。
“如果只是为了赚快钱，做换皮手游当然简单。”他的声音混着打印机的嗡鸣。
“但你看这个城堡贴图，”
指尖戳了戳屏幕，“砖块纹理重复率超过40%，NPC对话还是十年前的勇者救公主模板，这和流水线生产的塑料玩具车有什么区别？”
助理欲言又止，听见开发员在墙角发出濒死的呻吟。
“Unity又崩了……这次是光照贴图把显卡烧了？”
那人顶着鸡窝般的头发，手里的能量饮料罐空了三罐，屏幕上的报错代码像红色藤蔓，爬满整个界面。
“招人的事我已经在想办法。”顾言蹊揉着眉心，想起银行账户里即将见底的存款。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
他突然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火柴人。
“我们需要一个灵魂。不是那种按公式计算的吸金元素，而是能让玩家觉得我们是要分享一些什么。”
开发员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起面试时这人说的话：“好游戏应该像榴莲，有人嫌臭，有人上瘾。”
苏桃焰推开办公室玻璃门时，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工位上的年轻人纷纷抬头，有人慌乱最小化正在修的CG图，有人把零食藏到桌底。
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袋：“顺路买的，美式和拿铁都有。”
“谢谢桃桃姐！”实习生小周蹭过来。
顾言蹊从显示器后探出头，衬衫第二颗纽扣歪着，显然是匆忙扣上的。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压低声音：“来我办公室。”
门刚关上，苏桃焰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屏幕上是某平台新发布的coser名单：“看看，我新人涨粉都冲到前五十了，你游戏demo还卡在过场动画！”
“你以为游戏是画眼线？”顾言蹊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没卸干净的遮瑕膏痕迹，那是上次全妆直播留下的。
“昨晚引擎又崩了三次，美术组还在争论到底该写实还是抽象画风……”他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说要先抓核心玩法！”
苏桃焰抓起他桌上的铅笔，在策划案边角乱画“就像我拍短视频，观众才不管运镜精不精，有爆点就行。你做游戏也得……”
“做游戏得有灵魂，就像画龙得点睛不能整成卡通简笔画糊弄人。”顾言蹊一把抽走桌面的策划案。
“那你到底想做啥？像素风种菜，还是赛博朋克跑酷？”苏桃焰仰着脖子。
她拿起桌子上的把草莓味硬糖在嘴里嚼得咔咔响，“再拖下去，你这工作室怕不是人都跑完了。”
顾言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后槽牙咬得发酸：“苏桃焰，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新手村打转的时候，我都通关上百个世界了。末日废墟里捡过破烂，仙侠世界当过赘婿，甚至还在原始部落教过钻木取火……”
“那现成的剧本不就有了？把哪个世界扒出来改改，保准爆火！”苏桃焰打了个响指。
“比如现在你化妆穿搭直播收获爱意值的设定，做成乙女游戏指定出圈！”
“任务任务，全是系统塞给我的任务。”顾言蹊撑着头看她。“你不累吗？”
“每次睁眼就是倒计时，闭眼都是通关攻略……我是受够了。”他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
“我就想做一款没有强制目标的游戏，玩家爱干嘛干嘛，钓鱼摸鱼都行！”
苏桃焰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顾言蹊眼下的青黑：“所以……开放世界？”
“对，自由。”顾言蹊抓起马克笔，在策划案空白处戳出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没有剧本，没有NPC指指点点，只有……”
他笔尖顿住，抬头时眼里突然有了光，“只有随时可能翻车，但又充满意外的真实。”
确定开放世界方向后，顾言蹊风风火火召集全员开会，会议室投影仪“嗡嗡”响得像要起飞。
画师交稿那天。
顾言蹊盯着屏幕上角色的眼睛：“这眼睛瞪得比监控探头还圆，怎么看着像得了甲亢？”
画师小哥隔着视频疯狂敲键盘：“顾总！这可是特意设计的战斗中的充血状态，瞳孔放大三倍，血管根根分明，多有张力！”
轮到讨论地图场景，顾言蹊挥着激光笔指点江山：“这里要做出山脉，河流，还有原始森林……”
话音未落，程序员老李突然举起的鼠标：“先让角色从地图里爬出来吧，它卡在复活点的石头缝里，已经卡了三小时了。”
会议室瞬间响起憋笑的咳嗽声。
晚上八点。
顾言蹊顶着玛丽苏系统要求的【办公室海妖妆容】闯入直播画面。
细碎的银蓝色亮片如同星河倾泻，在暖黄的灯光下流转着细碎光芒。
紫色眼影从眼尾晕染至太阳穴，宛如暮色浸染的深海，与他清冷的眉眼碰撞出奇异的美感，饱满的浅色唇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身后白板上“开放世界”四个大字旁边，还留着苏桃焰随手画的火柴人打架涂鸦。
夸弹幕刷屏。
【救命！这是什么破碎感美人】
【哥哥的眼妆杀我！求美妆教程】
【这颜值不当爱豆可惜了】
【awsl！哥哥口红什么色号】的表白不断滚动，甚至还有【舔屏了舔屏了】的夸张发言，直播间热度直线飙升。
他刚扶正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介绍到游戏时满屏“gkd！”“快端上来！”的弹幕就像瀑布似的砸下来。
“观众们冷静！”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demo确实在冲刺阶段，但这制作周期嘛……”
顾言蹊无奈的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程序员。
那风扇对着头顶稀疏的发缝，程序员几根脆弱的头发颤巍巍飘起来。
程序员含泪敲桌“我们想保住游戏的灵魂，更想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毛囊！”
弹幕瞬间炸开锅。
【救命！发际线比我人生规划还迷茫】【原来秃头是开发组KPI】的吐槽疯狂刷屏。
顾言蹊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程序员debug到凌晨三点，抱着电脑在茶水间抓头发；美术师画场景太投入，把数位板当成切菜板拍黄瓜……”
话音未落，屏幕右侧突然弹出防脱洗发水的购物链接。
金灿灿的“限时折扣”四个字闪得人眼花。
他清了清嗓子，领带随着动作晃弧度：“当然，朋友们要是不想和开发人员出一样，现在下单还来得及，毕竟保住头发，就是保住游戏人的尊严！”
【防不胜防！】
【这波叫反向带货！】
在【顾神你是不是偷偷学了直播套路】的弹幕里，已经有人默默点开购物车。
后台数据跳动间，苏桃焰躲在镜头外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直播结束后，顾言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游戏制作进度条，眉头拧成了麻花。
“这demo完成度90%了？”他指着界面，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程序员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着摇头：“不，是90%的功能都有90%的bug。”
“现在这游戏，堪称bug收集器，运行起来跟拆盲盒似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触发什么惊喜。”
顾言蹊又点开宣传片，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你这15秒宣传片里有14秒是加载界面？观众还没看到游戏画面就睡着了！”
剪辑师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狡辩：“这叫悬念式开场！用漫长的加载界面勾起观众好奇心，等画面出来的那一刻，绝对震撼！”
“必须得在15秒内展示亮点！”顾言蹊重重拍了下桌子。
剪辑师突然来了精神，猛地站起身：“用15秒展示游戏亮点？行，我看别做游戏宣传了，我直接在镜头前表演胸口碎大石，绝对比游戏本身吸睛！”
说罢比划了个用力砸向胸口的动作，惹得周围的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当demo上线的倒计时撞碎零点。
顾言蹊的直播间瞬间涌入百万观众。
黑色工装外套下隐约露出银色机械挂链，精心打理的前刺头挑染着蓝紫色挑染。
哑光质感的酷哥妆容将眉眼衬得锋利如刀，弹幕瞬间被【老公杀我】【颜值回春】的尖叫刷屏。
“观众老爷们久等了！”他单手转着游戏手柄，金属戒指磕在设备上发出清脆声响，“今天特邀桃桃战神——”
话音未落，苏桃焰戴着眼镜撞入镜头，草莓发夹卡在她翘起的发丝间。
“来了来了！听说要直播捏脸试玩？这我熟！”
登录界面的捏脸系统弹出时，顾言蹊刚要讲解参数，苏桃焰已经按住他的手：“别废话，看我的艺术创作！”
她鼠标箭头在滑块上疯狂滑动。
少女嘴里念念有词：“眼睛拉到最大，鼻子缩成芝麻粒，颧骨必须戳破天灵盖，这什么参数？”
顾言蹊忍不住说她，“你好好捏脸！”
苏桃焰挥开顾言蹊的手，“哎呀真麻烦，这个参数最大这个参数最小……好了！”
屏幕里的虚拟人物以诡异的速度变形：眼球凸出如灯泡，塌陷的鼻梁旁支棱着高耸入云的颧骨，下巴短得几乎要消失在脖颈里，活像从克苏鲁神话中爬出的怪物。
顾言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举着手柄的手青筋暴起：“苏、桃、焰！这是人能捏出来的脸？！”
【救命！快打120救我的眼睛】
【这是游戏还是生化危机】
【古神的面容都没这惊悚】
弹幕哀嚎个不停。
苏桃焰指着屏幕里的人物，笑的狡黠：“顾老师，这才是开放世界的精髓！”
她晃动着手腕继续捏人物，“能捏出古神面容，就能塑造盛世美颜，这自由度，不就分分钟体现了吗？”
说着随手点击保存，角色头顶立刻弹出“独一无二的造物主杰作”成就提示。
直播间瞬间被笑出眼泪的观众刷屏。
苏桃焰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毫不犹豫地勾选“最高难度”和“一无所有”开局。
当画面里灰头土脸的小人颤巍巍站在奴隶主庄园的泥泞中时。
她挑了挑眉：“开局就是奴隶？这不得先整点吃的续命？”说着操纵角色一把抓起桌上发霉的咀嚼棒。
“先炫一根压压惊！”
下一秒，屏幕边缘骤然炸开刺目的红光，“盗窃！”的警示字样伴随着尖锐警报声疯狂闪烁。
画面里的奴隶主们举着皮鞭蜂拥而至，苏桃焰瞪圆眼睛：“开什么玩笑！这破咀嚼棒也算偷？！”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
【偷吃发霉食物被追杀】
【这游戏也太真实了吧！奴隶不配吃饭】
【桃桃：这届NPC怎么这么小气！】
“你现在是奴隶，偷吃主人的东西当然算盗窃。”顾言蹊扶着额头，工装外套的金属挂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能不能先看看新手教程？”
“教程哪有现学现卖刺激！”苏桃焰突然眼睛一亮，操纵角色摸出藏在破布下的铁丝。
“能撬锁？这不直接开启越狱模式！”她顺手勾开隔壁笼子，拽出同样灰头土脸的NPC。
“兄弟，带你飞！”
然而两人还没跑出三步，奴隶主的皮靴已经重重踏在NPC后背。
画面里扬起一片尘土，NPC兄弟被按在地上打得瘫成虾米，苏桃焰吓得猛拍桌子：“这NPC也太脆了！”
【笑到捶墙！NPC卒，享年3秒】
【桃桃的好心=送NPC上路】
【建议游戏改名叫《论猪队友的100种死法》】
她慌忙操纵角色退回笼子，却发现撬开的铁门怎么也关不上。
镜头特写里，小人慌张的眼神和不断攀升的警戒值形成鲜明对比。
“救命！这破门是一次性吗？！”苏桃焰的尖叫混着弹幕疯狂刷屏的【完了完了】。
她操纵小人蜷缩在笼子一角“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庄园最忠诚的奴隶！谁也别想让我再踏出笼子半步！”
【蚌埠住了！桃桃秒变怂包】
【这游戏把桃桃的嚣张打回去了】
【建议出个成就：《从越狱到躺平》】
“你是怎么把游戏玩成这样的。”顾言蹊扯了扯歪掉的工装外套领口，指尖狠狠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
苏桃焰操控的奴隶正举着半根咀嚼棒，在笼子里对着巡逻的奴隶主疯狂走位。
警报声和NPC的咒骂混着直播间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哈哈】。
他余光扫过后台数据，在线人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百万，Steam下载量的数字疯狂跳动，每分钟都在刷新记录。
咬了咬牙，原本要抢手柄的手最终只是虚虚悬在半空：“行，你继续……”
话音未落，苏桃焰已经操纵角色潜行到奴隶主背后给了他一闷棍。
“报我一咀嚼棒之仇！”苏桃焰开心的笑起来。
【顾神表面嫌弃，实则狂喜，挖到宝了】
【懂了！这就是游戏宣发新套路】
【建议官方出个“桃桃式作死”成就！】
弹幕刷得比游戏里的特效还热闹，而顾言蹊也悄悄上扬了嘴角。